《三少四壯集》幸運的南方小羊牧場
插圖 圖/黃祈嘉
侯季然將記憶中哀傷悲悽荒涼的南陽街補習歲月,用大野狼和小綿羊的童話故事和輕快的影像節奏,重新妝點那段蒼白無奈的青春。
第一次讀到《南方小羊牧場》的劇本,是在三年多前臺北市電影委員會舉辦的第一屆「拍臺北」電影劇本徵選比賽,這個劇本得到了金獎。第二次再讀到這個劇本和電影企劃書時,是在兩年前新聞局定期舉行的電影輔導金徵選。印象中那一次電影輔導金因爲預算經費所剩不多,衆多申請者中只能補助一名,結果,得到這筆經費的還是《南方小羊牧場》。這個「幸運」的編導是曾經得過2003年臺北電影節臺北電影獎百萬首獎的年輕作家及紀錄片導演侯季然。
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期到這個世紀初,當臺灣電影工業進入最黑暗時期,許多年輕的電影工作者都是踩踏着這樣的各種影展競賽和短片、長片輔導金的階梯,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的踩踏上去,才能得到拍長片的機會。在這樣的過程中,有的人常常沒站穩就踩空了,有的人還跌得鼻青臉腫,侯季然很「幸運」的,在完成第一部電影長片《有一天》之後,又交出了個人的第二部電影長片《南方小羊牧場》。當我重複使用「幸運」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侯季然時,絲毫沒有貶抑的意思,反而是要提醒其他有志於這個艱困行業的年輕朋友們注意,爲什麼有些人比較幸運,而自己卻不得其門而入?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某一次和侯季然一起工作時終於揭曉。
在那個很短暫的工作接觸裡,我和侯季然聊到自己曾經在一些過往的評審工作中,看過一些相當有趣的拍片企劃,對於已經走遠的舊時代有着很特殊的體會和觀察。例如對臺灣電影史中很短暫的黑社會寫實片的興趣,例如對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三房兩廳」的幸福感的紀錄,侯季然很開心的告訴我說,那些都是他寫的企劃案。原來,他曾經在電影資料館工作過,對於臺灣電影史相當熟悉,他本身又對過往的許多事物都抱着依依不捨無法忘情的情懷,使他在創作時常常顯現出不同於其他年輕電影工作者的「老靈魂」。就是這樣純真的「老靈魂」讓他能在電影作品中,隱隱散發着對人世間的某種依戀和不捨。或許,這纔是他在每次不同的電影評選中脫穎而出的真正原因。他的幸運,其實是來自長期對臺灣電影所投入的熱情和紮實的工夫,一切並非僥倖。
最近我迫不及待的在一個只有四、五個人的試片間,看了剛剛纔完成的《南方小羊牧場》,試片間的冷氣很強,因爲人太少,所以有種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觀賞的錯覺。初戀愛人忽然在人間蒸發,只說是去補習了,慌慌張張的柯震東陷入了一片茫然中,整部電影想說的,就是在這樣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柯震東將如何繼續自己剛起步不久的青春?失戀的他,是否有能力展開下一次的戀情?在這樣一個許多年輕學生聚集補習的地方,有多少不爲人知的快樂和心酸?許多讓人發笑的場面沒有人和我一起笑,許多可愛的對話和動作也沒有人陪我發出讚歎,我在黑暗中靜靜的盯着每個鏡頭的安排和劇情的發展,雞皮疙瘩在冷氣中漸漸浮了起來,彷彿也看到了年輕時渴望愛情的自己。侯季然將記憶中哀傷悲悽荒涼的南陽街補習歲月,用大野狼和小綿羊的童話故事和輕快的影像節奏,重新妝點那段蒼白無奈的青春。就像電影創作之於真實人生,當我們用電影重新詮釋了過往的記憶後,那段真實的記憶就被打包起來,放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電影中的一切像變魔術般,反而變成了人生的真實。
希望幸運的《南方小羊牧場》能有個幸運的結果。也祝福這一代年輕的電影工作者,能在黑暗中繼續爬着階梯,尋找到自己心中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