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忠／端午糉，你包了什麼餡兒？
文／葉文忠
又到端午了，我該想起屈原，真的，很久沒想起他，想他如果地下有知，應該會爬起來再跳河一次。
小學生都清楚屈原的故事，屈原三翻兩次被流放，最終不希望看到楚國滅亡，投汨羅江而去。懷念屈原，是懷念他的精神，「衆人皆醉我獨醒」，恨世界昏亂，恨國君昏庸，恨世道日下，這世道和今天頗像的，對吧？今日龍舟賽，總說是源自一羣人划着船找着他的屍體；包糉子，是丟下水去餵飽魚蝦，免得屈原的屍身被魚蝦啃。
流傳了二千多年的故事，「精神」成化石了，糉子卻越包越好吃。古時候人稱五月是「百毒月」，所以要菖蒲、艾草來避邪，低壓壓的臺灣氛圍，一屁股鳥事烏煙瘴氣，好像真有「百毒」那麼一回事。
這百毒在社會上四處流竄，政壇上，從阿扁、黃季敏、林益世、賴素如貪污入獄與起訴，到那荒謬的「會計法」第99條修正案，一朝政客滿朝立委的嘴臉，每到選舉，送糉子「包中」喊的震天價響。「包糉」，搞髒了糉子的由來，臺灣的政治，哪有什麼藍綠，只有黑色。選前包糉，選後一露線頭，貪污糉一提就是一大串。
民間呢？毒物也沒少過，從毒澱粉爆發一來，一連串的毒物事件滾着雪球，端午節也來個應景，臺南的「隔年糉」都出來，大家驚恐的開始懷疑，這還有什麼東西能吃？屈原若得知這些鳥事，鐵定跳。
確實，透過媒體釋放的訊息，不斷的社會事件，臺灣真是糟透了。我前陣子讀到青年作家羅毓嘉一篇文章「青年爲什麼憤怒？」，他把臺灣形容成鬼島，「鬼正狂歡，神明覆滅，這裡有一座吃人的島嶼。它的名字叫臺灣。」這篇文章把臺灣打入毫無希望的地獄，甚至拿《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的食人島來比喻。屈原若讀此文，再跳一次。
以前痛恨背書，不但要背，還編歌給你唱，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把《禮運大同篇》搬出來，這是我們最糟的教材。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還記得怎麼唱吧？這文言文其實不難，接近白話，看看幾個關鍵詞，「選賢與能」、「講信修睦」，這兩句今天已是「絕句」，不必太多解釋，尤其「選賢與能」，連年來的選舉已經證實了，所謂「賢」人、「能」人，在臺灣比遇見外星人的機會還低，應該已經絕種。
▲《禮運大同篇》許多人都會背，甚至還會唱，臺北市政府懸掛着禮運大同篇。 （圖／翻攝自網路） 「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簡單的說，就是不但咱要珍惜各種資源，資源更該全體社會共享，天方夜譚的神話，若真如此，今天爭吵不休的能源問題早解套了。「謀閉而不興」，五個字，不要心存狡詐與私心。那個「謀」纔是“天下爲不了公”的人性關鍵。各種算計、狡詐充斥官場和國會。治國的，牛鬼蛇神；監督的，蛇鼠一窩。那我們讀這種「絕句」教材做啥？
孔子思想主導華人社會，但歷史卻諷刺的從來沒接近過那個「大同世界」，一丁點都沒有，「天下爲公」叫了兩千年，到現在還只是個牌坊。
可是，我也讀過另一種報導，「有位陸客說：當年臺灣沒被共產黨『收復』，真是可惜。」其實這只是反話，報導主題是一位叫小萍的陸客來臺旅遊，沿途住民宿，她在網誌上寫下：「我身邊沒有一個到過臺灣的朋友說他不喜歡臺灣，我來了，結果也愛上了，而且是深深愛上。」
「共產黨下的大陸人，國民黨下的臺灣人，英國殖民地統治下的香港人，大有不同。大陸人缺乏教養和禮貌，香港人自傲，臺灣人禮貌有愛。」這是人家對咱的評價。
錯亂了，臺灣不是個鬼島嗎？怎還會有人愛上這裡？孔子錯了嗎？不然爲何「世界大同」這個偉大的“企畫案”永遠無法執行。
不，是標定的太高了。
孔子不懂「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慾望纔是不斷進步的動力，今日社會能有這等進步，可想見慾望有多大的力量。他的標，層次到了“節慾”，節到反人性了，當然兩千年來只能還是個牌坊。
20多年前有部電影叫「魔鬼剋星」(Ghostbusters)，續集搞了一個黏糊糊的東西在下水道里，那是人們的負面能量造成的怪物，社會的怨恨越多，鬼怪越強大。正是諷刺今日社會，有某種力量正努力的帶着集體情緒走向毀滅。
▲「魔鬼剋星2」(Ghostbusters II)裡那團黏糊糊的東西，諷刺社會負面氣氛。 （圖／翻攝自Youtube）
「挫折忍受度」是和經濟成長成反比的，古時的人用「安貧樂道」忍受清苦走過戰亂，今日物質充裕的年代，臺灣卻被形容成鬼島。習慣找缺點，選擇視而不見臺灣人性的優點；習慣把怨氣放大，希望每個人都要有一樣的怒火。
有查覺老天給了臺灣多少福氣？臺灣的颱風再強，強不過卡崔納；再強的地震，強不過日本311；美國911炸了雙子星，臺灣胡宗賢則被關在牢裡。
臺灣真無賢能之人？當然不是，而是知福惜福之人，壓根兒不會玩政治，進不了政界。我們大多數的人有良善的心，日本大地震、南亞海嘯、汶川地震，臺灣的捐款源源涌入；我們有強旺的創造力，世界發明展總少不了成串獎牌，爲何這裡會是鬼島？
我們看慣窗外的好風景，卻不知道對面山頭上看到咱的家，也是個典雅的小屋。不要忽略身邊小小的幸福，「五楊通車」，淤塞打通，「河濱公園」單車能環河。人人都有權享受文明的果實，但不是理所當然，我們對人類社會的下一個大躍進，提供過什麼新的思想，或者只是繼續增加那黏糊糊的怪物？地獄不在外頭，地獄是在心中，放大那個小幸福，大同就到了。
換個角度，屈原就不會跳河，糉子好不好吃，是看你包了什麼料進去。臺灣不是鬼島，真一定要找到鬼域，只在國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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