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臺灣文創走不出國門?
陳去非
李安導演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主要拍攝場景在臺灣,票房橫掃全球,繼魏德聖的「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之後,再度欣起國片高潮,這波高潮影響力更廣大也更深遠,雖然「少年」所使用的劇本是作者爲加拿大作家楊·馬泰爾(Yann Martell)寫的暢銷小說,血統上不若魏導的「海角」和「賽德克」是來自純臺灣的題材,但以李安導演的國際視野和票房實力,許多觀衆和我一樣相信,即使李安導演處理的是純臺灣題材,他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臺灣電影帶出去,走向國際電影舞臺。
其實,以臺灣三百多年來迭經殖民滄桑的悲情歷史,無論荷西時期、明鄭清領或日治國府,每個階段的臺灣住民,都不曾停止以血肉之軀進行反抗行動,因此也寫下一頁又一頁的血淚史實,這些史實需要一羣有歷史視野和文化使命感的文創藝術工作者,組成隊伍將它們整理出來,以音樂、文學和電影戲劇等各種表現形式,不僅呈現於臺灣本土這個舞臺,使得國人有機會接觸欣賞和了解體會,進而讓這些史實(故事)能夠走向國際表演舞臺,全球各地域、各族羣的的觀衆,得以窺見臺灣人血淚歷史的深度和豐厚。
血淚臺灣真的不缺乏感人的史實和故事,有這樣特殊的先天條件,也就不缺乏具有撰述和表演能力的文創藝術工作者,當然也就不缺乏優質的敘事小說和電影電視劇本。那麼臺灣缺乏什麼呢?熱情參與的觀衆嗎?不!魏德聖和李安兩位導演在臺灣的電影票房,「流星花園」帶動的偶像劇風潮和「後山日先照」、「風中緋櫻」的口碑,再再證明臺灣電影和電視劇並不是昨日黃花,縱然它曾經一度擺盪到谷底,但它是在蓄積重新奮起、推向一波新高峰的能量。
那麼臺灣缺乏什麼?我們的政府提供影視音樂等文創制作費補助(輔導金)和票房獎助金,雖然金額有限,但至少提供了文創者可以小試一下身手的起碼條件。臺灣缺乏的是有財力的企業主,願意去正視臺灣的血淚歷史和感人故事,以實際的金援行動,扶持文創工作者,就他們各自專精的表演形式,把臺灣人的血淚和感人故事帶到國際表演舞臺。臺灣的企業主,對於自身的歷史文化,真的很「無感」,相對於文創工作者的熱情演出,企業主表現得「近乎冷漠的沉靜」。
不僅李岡導演有此親身經歷和發自內心的感慨(注1),當筆者將自己心血寫成的電影腳本和電視劇本,寄給這些國內知名的企業主並主動打電話求見時,同樣被拒於門外,其中不乏電子業、銀行業、建築業、汽車業等領域的龍頭公司,高知名度的大老闆。令筆者不禁懷疑,這些企業主在累積豐厚資財的同時,他們有沒有相對應於自身經濟地位的文化素養和識見?內心深處有沒有臺灣人的血淚DNA(臺灣意識)和企業的社會責任?除此之外,臺灣還缺乏有藝術識見、具備洞悉市場能力的藝術經紀人,這類人可以將企業主和有潛質的文創工作者纖合在一起,就像架起來的橋樑,讓雙方彼此交流相互成就。如此,臺灣的文創作品纔有機會先在臺灣自己的舞臺站穩腳根,讓臺灣不再是經濟強國的次文化(漫畫、文學、電影、戲劇等)的「殖民地」(注2)。接下來方能擡頭挺胸,抖擻起精神闊步走出去,走向國際表演舞臺,走入國際社會。
這些年的用心筆耕,我手邊累積了幾十部故事,自從「水色:八田與一」在新聞局的劇本獎裡掄元之後,總算出現契機,引起有遠見的製作人和導演的重視。但我現在遇到的麻煩卻和李安前輩、魏德聖導演,以前親身經歷過的一樣,就是找不到有文化素養和識見的企業主,我相信這些企業主,如果他們的腦子不是隻用來裝鈔票,那麼他們所在乎的就不會是有限的投資風險所可能導致的損失,這些損失相對於他們的豪門世家,可說只是一根雞毛半片蒜皮而已。
「水色:八田與一」電影獲得蕭萬長和吳敦義前後兩位副總統的重視,特地爲我寫信給中影郭董事長和文化部龍部長;同時獲得臺南市長賴清德青睞,把這部行銷臺南市的電影,當成他競選時的政見和當選後的政治承諾。這幾位大人們的厚愛,盛情令我感動不已。
注1李崗導演《我從電影裡學到的事兒》,在臺北天母扶輪社的演講稿,刊載於該社社刊303期。
臺灣導演卻還要負責找人、找錢、找景等,從前陣子報導魏德聖導演上山下海的找景拍攝就能略窺一二。
注2,出處同注1
現在的臺灣電影被好萊塢吃掉、電視被大陸、日本、韓國吃掉,連八點檔在播韓劇,出版品有85%是進口的書,15%的國產東西幾乎是網路小說,想想是件滿可悲的事。
●作者陳去非,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臺文所碩士,着有長篇小說、電影劇本、電視連續劇本十數種,曾獲2010年《電視節目劇本創作獎》長篇首獎,爲臺灣島內最高金額獎項。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