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木玄成實在是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滄老將軍一身戎馬,精忠報國,沒想到就這麼的去了……去了?這要怎麼讓他相信。
慕雲飛見此,眼裡迅速劃過一道暗芒,瞬間消失不見,雙腿跪下,趴伏在地上說道:“皇上,爲了南國社稷,還請早日下決定。若是再猶豫,恐晚矣啊。”
衆大臣一見,也紛紛跪下,齊道:“請皇上速下決定。”
此起彼伏的聲音傳入荊木玄成的耳裡,望着殿下跪着的一干大臣,向來果斷的他竟不知該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將錚兒送去敵國嗎?
宮牆的奢華與亮麗之下修飾的永遠是綿延不盡的寂寞與冷清。
夜色寂寥,銀色的月光直瀉而下打在了蕭條的樹上,讓整個蘭薇宮顯得尤其的冷清和淒涼。主殿的門前,兩鬢白髮的老婦看着坐在門檻上撐着頭忘着暗淡無星的天上的的身瘦削的身影,疑惑的問道:“十七皇子,你在看什麼呢?”
“看這個天下。”涼涼的話從那矮小的身體裡發出。只見他慢慢的轉過頭,看着老婦展眉一笑,“嬤嬤,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出得了這冷宮呢。”俊秀的臉上帶着這個年齡沒有的成熟。
老婦心中微涼,但是仍是對着他笑了笑,“很快就會了。”
“很快?”荊木逾錚垂眉,眼神有些冷,思考着這很快是多久。從小到大,他不知道聽了多少個很快,但是如今卻依舊在這裡。“嗯,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再次擡頭,臉上升起了笑意。
老婦讚許的點了點頭,恭敬的道:“皇子,該用膳了。”
“走吧。”荊木逾錚站起身,甩了甩衣袖,背挺得直直的,一股高貴的氣勢暗暗而生。就算他處在冷宮,但是他仍然是皇子,皇帝的兒子。
所謂的用膳也不過是些初茶淡飯而已,一個自生下來便就處在冷宮不受寵的皇子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模樣。看着破舊的圓桌上擺放的清粥小菜,荊木逾錚沒有過多的表情,似乎是習慣了。
“用膳吧。”撩開下襬,他坦然的坐在了凳子上,說了聲便開始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起來,絲毫沒有嫌棄。
老婦看着桌旁舉手投足間皆有氣派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心道:蘭妃,你在天之靈也該滿足了,十七皇子成長得很好,你看見了?
用過飯後,老婦收拾碗筷,荊木逾錚則像往常一樣,來到書桌上攤開陳舊的宣紙,拿出毛已經掉了少許的毛筆開始練字,右手握筆,左手攬住右手的衣襟,筆落紙上,泛黃的紙上黑色的墨跡舒展開來。
夜還是那麼的靜,那麼的冷。
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在冷寂的長廊中響起,荊木玄成緩緩的朝着那不遠的蘭薇宮走去。他面色冷峻,昔日威嚴的臉上隱有愁容出現,看起來哪裡還像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蘭薇宮乃當年蘭妃入宮時所建,因蘭妃極愛薔薇花所以荊木玄成親自提筆是爲“蘭薇宮”。
“皇……”到了宮門,看見蘭薇宮那塊宮匾,太監扯着嗓子便要喊皇上駕到便被荊木玄成給止住了,從小跟誰在皇帝身邊的太監李公公自是知道皇上的意思隨即住了口,並向後面的一干太監宮女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皇帝威嚴的面容在看到那蒙了些許蜘蛛網的宮匾時不期然的換上了一抹時過境遷的迷惘。這裡真的是蘭薇宮嗎,他曾經時常來的地方。昔日的繁華喜氣,如今卻是人走茶涼,滿宮破敗。
老婦在廚房收拾好一切,老遠便看見錦衣羅裳的一羣人站在宮門口,稍稍走進一看,爲首的明黃色黃袍首先迅速的映入了她的眼簾,有些惶恐的跑上前跪在了地上,大聲道:“老奴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看身形有些眼熟的老婦,正要開口詢問。就在這時,一個人從屋裡出來了。
“嬤嬤,怎麼了,這麼……”吵,荊木逾錚練字間突然被外面的聲音打擾,便出來一看,話還沒說完,便見着門外站着的一羣人,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
同時愣住的還有皇帝,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眼神變得飄渺起來,不由自主的出了聲,“蘭兒?”
荊木逾錚錯愕了一下,看着面前龍紋黃袍的中年男人道:“我不是蘭兒,我是她的兒子,荊木逾錚。”說完便跪了下去,“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回過神來,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仔細一看的確不是蘭妃。不過那眉那眼倒是十分的像蘭妃,不過那臉型倒和自己一般,“皇兒無需多禮,起來吧。”
“謝父皇。”荊木逾錚至始至終都克己守禮,沒有逾矩半分。皇帝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的愧疚少了許多,看來這冷宮似乎並沒有消去這個孩子身上的傲氣。
“你是清眠?”皇帝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婦,老婦一聽有些驚愕的擡起了頭,“皇上還記得奴婢?”
“朕記得你是蘭妃的陪嫁丫鬟。”說完有些感激的看向她,“這些年一直是你陪在皇兒的身邊吧。其他的人呢?”眼神有些冷意。
嬤嬤臉上一片悲慼,“自蘭妃過世之後,都散了。”兔死狗烹,人走茶涼啊。
皇帝心下悵然,叫嬤嬤起來。然後進了蘭薇宮,看着這冷清破敗的屋子,皇帝眼中帶着些許的哀傷之色,曾經他和蘭妃在這裡共度了多少美好的時光啊,可是如今卻是如此的淒涼。
視線落到屋子裡書桌上,邁步走進,看着泛黃的宣紙上那龍飛鳳舞的大字,他眼睛不由一亮,心中讚歎不已。這字寫得好,真好。
“皇兒,這可是你寫的呢?”
荊木逾錚一怔,未料到他會問及這個,點了點頭,“隨性的塗鴉之作,讓父皇見笑了。”
“下筆有神,力透紙背。皇兒不必妄自菲薄。”拿起宣紙,看着浸透的紙背,皇帝微笑的看着他,“皇兒蟄伏已久,是時候出去了。”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雕琢。奢華的宮廷,曲折的迴廊,宮人趨緩而行。
自皇帝將十七皇子接出冷宮後,原本平靜的皇宮再次變得波濤洶涌。
坤寧宮內,一干奴才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不安的看着堂上坐着的華貴女子,她身着鳳紋錦衣,姿容豔麗,舉手投足間盡顯高貴,唯一與她氣質不相稱的怕是她眼裡此刻的憤恨之色。
“啪。”物體落地的聲音驚得廳內的太監宮女一個個迅速的跪倒在地,撐在地上的手不住的顫抖。
“皇后息怒,皇后息怒。”
只見剛纔坐在堂前的女人慢慢的起身,臉色陰鬱的看着跪着的奴才們,最後慢慢的看着走向他們。
“啊。”一聲尖叫聲從跪着的奴才們中響了起來,聲音悽楚看起來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皇后饒命,饒命啊。”
冷心凌穿着高跟繡花鞋的腳踩在尖叫的宮女的手上,來回的摩擦扭動,冷眼看着那宮女大滴大滴的淚水掉在地上,臉上竟然沒有一絲的不忍。
其他的人看着這一幕皆是身心俱驚,覺得跪都跪不住,將頭偏向一邊不敢再去看着殘忍的一幕。
被踩的宮女不斷的求饒,聲音慢慢的變弱,額肩冒出層層的汗水,臉色慘白如紙,最後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真是不中用。”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暈死在地上的人,撤開了腳,然後朝着門口喊道:“小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