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如何措置我?”
當蘇牧對馬娘姒說出這句話之時,其實已經將自己放在了一個任人擺佈的極低姿態,這也恰恰說明,連他自己都認爲無法走出老君館,起碼在馬娘姒看來,基本情況確實如此。
但她也很清楚,在蘇牧這件事上,她沒辦法自作主張,否則她早已將蘇牧殺掉了。
即便像元泰這樣的老人,對馬娘姒的上位很是不認同,但在對待蘇牧的事情上,卻保持着驚人的一致。
因爲他們都知道蘇牧極具威脅,留下來只能是個禍害,奈何那位先生許是顧念同鄉之誼,執意要保住蘇牧的性命,他們也不敢違抗命令。
而蘇牧詢問馬娘姒,其實本質上還是在試探那位極有可能是隱宗宗主的穿越客,對他蘇牧的態度。
他應該很清楚一名穿越者是多麼的可貴和罕有,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殺蘇牧的,而且像他這樣的人物,已經攀登到了足以左右這個時代走向的位置,擁有着毋庸置疑的尊威和高傲,即便蘇牧同樣有些資源和手段,在元泰馬娘姒等人看來已經極具威脅,但對於這位宗主而言,顯然蘇牧還是不夠看的。
馬娘姒並沒有讓蘇牧等太久,她家先生確實沒有要殺蘇牧的意思,但也囑咐過她,讓她對蘇牧進行一番考驗,以決定蘇牧的去留和生死。
於是她用袖子掩着,極其端莊地喝了一口茶,而後朝蘇牧說道。
“幽州老君館大小供奉和客卿統共一百零四人,幽州城裡頭有遼軍和漢兒軍等等五萬有餘,能不能走出去,看你自己的本事。”
蘇牧微微一愕,沒想到馬娘姒竟然如此簡單粗暴,若她將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蘇牧便是插翅也難飛啊!
“你我相距不過三尺,若我綁着你,你覺着我能不能走出去?”蘇牧別有深意地盯着馬娘姒,後者卻只是嬌媚一笑:“主意倒是不錯,綁着我能走出老君館,但絕走不出幽州,再說了,你就一定能綁住我?”
馬娘姒那纖細的中指柔軟至極地摩挲着茶杯的邊緣,那位置上還殘留着她的脣印。
按說這一幕對男人們來說該是極具視覺衝擊的,特別是在女人們普遍內斂的這個時代,然而蘇牧卻並沒有太多的享受,因爲他感受到了馬娘姒毫不掩飾的殺意!
“爐子裡的息魂香,茶裡的叩骨散,糕點裡的落仙藥,連這盆裝點用的惡蛇蘭,如果你覺着這樣就能夠對付我,也太小瞧我蘇牧了。
”
馬娘姒機關算盡,房間之中的佈局竟然全部讓蘇牧給點破,當下也是有些憤懣,以他們對蘇牧的調查,不會不知道蘇牧師從喬道清,對用毒一道有着極其深厚的功底,然而她沒想到,蘇牧竟然已經精深到了這等地步
。
看着馬娘姒咬牙切齒的表情,蘇牧反倒笑了:“你可知道我身邊有個懂下蠱的丫頭?”
蘇牧如此一說,馬娘姒頓感全身發癢,柳眉倒豎,指着蘇牧氣道:“你,你卑鄙!”
她可是很清楚蠱毒有多麼的恐怖,當初在江寧,巫花容對轉運使司那些人手的所作所爲,馬娘姒可是親眼見過的!
原本她並未察覺什麼,可聽得蘇牧這麼一說,全身肌膚頓時緊巴巴地,渾身都不舒服,特別是臉頰上熱辣辣一片,慌忙讓人取來銅鏡,只掃了一眼,他便將銅鏡丟向了蘇牧的臉面!
“你竟然敢給本姑娘下蠱!”
馬娘姒本想着暗算蘇牧,從蘇牧進門開始,她就佈下重重毒藥,卻沒想到蘇牧早已識破,將計就計,那些毒藥非但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反而讓他偷偷給自己下了蠱!
她飛速地回想着兩人見面之時的情景,根本沒放過任何一絲細節,卻如何都想不起何時跟蘇牧有過身體接觸。
在她看來,蠱毒這種東西雖然玄之又玄,但蘇牧沒機會在飲食之中下蠱,更沒有接觸過她的身體,他又是如何下的蠱,難不成只是嚇唬她而已?
可銅鏡之中,她臉上已經開始出現米粒大小的紅斑,這些紅斑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脖頸之下,說不得胸前和腹部背部手腳,全身都已經開始長出這種紅斑了!
蘇牧輕描淡寫一拂袖,便將那銅鏡攬了回來,捏在手中把玩着,朝馬娘姒笑道。
“姑娘若沒其他話說,蘇某可要告辭了。”
無論何朝何代,女人對自己的容顏終究是最爲關心的,而馬娘姒僅僅只是那位神秘宗主諸多女子之中的一個,若被毀了容,即便那宗主對他不離不棄,她也無法坦然自處!
“等等!”
蘇牧剛起身,馬娘姒當即站起來喝止,滿臉怒容地朝蘇牧說道:“把解藥交出來,給你們留個全屍!”
“呵呵。”
蘇牧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極有風度地朝馬娘姒微微拱手,而後繼續往外走去。
“來人!”
馬娘姒一聲令下,元泰等老君館的好手便聚集到了一樓大堂,將蘇牧的去路徹底封鎖。
而蘇牧面不改色,視若無睹一般,雙手按住劍柄,繼續前行,元泰在人羣的前頭,雖然敗給蘇牧,但卻無法放任蘇牧離開。
馬娘姒從二樓雅間之中追出來,才醒悟自己臉上的紅斑實在見不得人,當即又縮了回去。
蘇牧也不回頭,只是朝元泰淡然道:“老哥哥,難道真要蘇牧殺將出去?”
元泰的金瓜已經被斬斷,除了金瓜,大槍便是他這種沙場老悍將的最趁手兵刃,可大堂里人潮擁擠,大槍施展不開,他也只是捉了一柄腰刀而已
。
聽得蘇牧如此開口,元泰也是眉頭緊皺,朝蘇牧答道:“館主有命,不敢讓你離開,如今不是比鬥,不能跟你講規矩,抱歉了。”
元泰將腰刀抽出來,大堂內的高手們紛紛取出兵刃,頓時一片鏗鏘叮鐺之聲!
蘇牧抽出刀劍來,整個人的氣度都變得肅殺萬分,眼看着一場血戰在所難免,馬娘姒終於氣得一跺腳,朝樓下喊道:“放他走!”
元泰等人微微一愕,而後終究還是讓出了一條道來。
蘇牧朝二樓掃了一眼,也不打話,卻沒有邁腳,思慮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便往前走了幾步。
這才下了三五步的臺階,馬娘姒的身影陡然從雅間之中殺出,她的手裡握着一柄青鋒寶劍,臉面已經蒙了起來,迅疾如風,便襲向了蘇牧的後心!
諸多供奉高手都是聰明人,又豈會不知馬娘姒的緩兵之計,她並非要放蘇牧離開,只不過想借此來麻痹蘇牧,讓蘇牧放鬆警惕罷了!
蘇牧哈哈一笑,顯然剛纔正是想到了馬娘姒的詭計,他的心裡其實一直在防備着,刀劍揮舞開來,便往臺階下面撲殺而去!
無論是混元玄天劍還是草鬼唐刀,都是世所罕見的神兵利器,那些個供奉和可卿雖然並不是什麼蝦兵蟹將,但在蘇牧面前顯然是不夠看的。
再者,馬娘姒已經下令,那麼斷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蘇牧離開!
“唰!”
元泰沒有任何言語,舉手猛然揮出一刀,刀芒劃破虛空,刀刃表面的空氣都升騰起一陣陣漣漪,想來他已經灌注了內勁!
然而腰刀終究不是他擅長精通的本命兵刃,即便勢大力沉,也無法將他武道宗師的領悟心得發揮出來,這套刀法更是軍中常用,並無出奇之處。
蘇牧自不可能被元泰嚇退,他的刀劍揮舞開來,居高臨下,勢如破竹,從二樓臺階一路殺下來,將那元泰都逼得節節敗退!
到了這等撕破臉皮的時刻,蘇牧也就不再留手,身影如吹過弄堂的疾風,於人羣之中穿梭而過,手中刀劍拼命收割着老君館高手都性命,鮮血噴灑當空,竟然無人能擋!
當蘇牧擊敗元泰之時,他們就已經被蘇牧的御劍之術震懾了一番,傲氣全無之下,被馬娘姒強令堵截蘇牧,心裡早已沒了一往無前的死志。
而蘇牧卻看清局勢,知道馬娘姒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安然離開,自然不會再留手。
此消彼長,蘇牧雖然只有一個人,但在氣勢上卻將元泰等人壓制得死死的!
蘇牧最擅長的便是近身廝殺,又有左劍右刀在手,血路很快就從大堂延伸到了大門
!
那大門的護院早已聽得內裡的響動,沒想到蘇牧竟然憑藉一己之力殺將出來,護院們也是慌了手腳。
他們都是底層好手,那護院的頭目更是認得蘇牧向他展示的銅錢,知曉蘇牧身份特殊,當即就要關門打狗。
可蘇牧又豈會讓他們得逞,內勁噴吐,激發出驚人的速度和爆發力,一下子就撞出大門外頭來!
這老君館乃幽州最爲有名的消遣去處,除了這處核心的館閣之外,周邊還有許多明面上的秦樓楚館勾欄瓦舍,見得這邊發生暴亂,那些個顧客紛紛探頭來望。
蘇牧殺將出來,疾行於街道之上,馬娘姒、元泰以及老君館的高手們竟然沒有絲毫忌憚,就這麼在大街上展開了追殺!
然而正當此時,他們的身後卻殺出來兩道身影來,赫然便是不放心蘇牧才悄悄跟過來接應的雅綰兒和扈三娘!
“真是個惹事精!”其實並未走遠的巫花容也加入了雅綰兒扈三孃的隊伍,朝蘇牧撇了撇嘴,低聲嘀咕着。
若蘇牧知曉自己竟然被巫花容說成惹事精,說不得要吐血,只不過眼下他並沒有這樣的心情。
雅綰兒和扈三娘巫花容的加入,頓時使得老君館陣型大亂,這些個江湖人士本就沒有太多的掌法陣型可言,雅綰兒和扈三娘都是女中豪傑,頂在了前頭,而巫花容則在後頭偷偷下黑手,可謂配合默契之極。
蘇牧壓力頓減,見得雅綰兒扈三娘等竟然偷偷跟過來,而且還從後路殺出,一時間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無語。
不過她們既然來了,也省得回去找她們,蘇牧便停下腳步,反身殺回來,要與雅綰兒等人匯聚到一處。
馬娘姒本只是想考研一下蘇牧,可誰想到這無恥之徒竟然給自己下蠱,又大肆屠殺老君館的人!
怒不可遏的馬娘姒終於忍無可忍,真正對蘇牧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