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個既清冷又充滿了情調的季節,秋菊九月傲霜開,正因爲有了菊花的開放,讓文氣斐然的江寧,蕭瑟之中多了一份情懷。
梅蘭竹菊四君子乃文人最愛,春蘭夏竹秋菊冬梅,只能說文人們一年四季都能找到詠物以言志的對象。
且不論五柳先生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珠玉在前,單說歷朝歷代,詠唱秋菊的名篇佳作便數不勝數,就連後世大明太祖這樣馬上開國的大老粗,也曾經做過一首詠菊詩。
“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都嚇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
這詩沿襲了朱皇帝糙而大氣的風格,通俗易懂卻大氣磅礴氣吞天下,主要看氣質意境,其他細節也就不要太在意了。
對於恨不得用詩詞歌賦來建造城牆和用文房四寶來鋪地板的江寧人來說,這是一個附庸風雅決不可錯過的季節。
走親訪友,四處參加文會雅集是躲不過的,跟一些個佳人美女在後院賞菊也是美事樂事。
到了後世,賞菊這個詞語似乎有些變味了,菊花也變成了另一種東西。
爲了保護華夏民族的傳統文化,我們必須要抵制這種不良的文化污染,我們要嚴厲譴責那些動不動就喊着要爆菊花的人,對於這種毫無節操和情操的可恥行爲,只能說,能帶上我嗎。
咳咳,當然了,九月若只有菊花,到底單調了一些,不過還好,到了九月,秋蟹成熟,膏黃飽滿,肥美無比,持螯酌句賞花黃便成了文人士子們的最愛。
不過蘇瑜卻是飽受其苦,即便他已經極力抵擋,可仍舊少不得要出門應酬,如今一看到螃蟹就想吐,看到菊花就鼻塞。
雖然皇城司的人已經提前將密報送了過來,蘇瑜也知曉自己即將要進入市舶司的班底,終於擁有了大展拳腳的舞臺,可朝廷的正式任命還沒有下來,那些世家豪族卻已經聞風而動,紛紛屈尊紆貴折節下交。
蘇瑜是個擁有着極高情商和商業頭腦的人,市舶司的差事最合適他不過,他也清楚市舶司重開必定阻撓重重,異常艱險,所以儘量不去得罪那些世家豪族,如此一來也便只能辛苦自己了。
雖然江南的氣候比較暖和,但在一千多年前的大焱,氣候異常寒冷,即便只是九月,晝夜溫差已經極大,早晚會掛霜,清冷之極,蘇瑜正在爲進入市舶司做前期準備之時,弟弟蘇牧的航行也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海上的氣候變化無常,離開了猿王島之後,蘇牧等人遭遇到了狂風大雨的極端天氣,氣勢滔天的大浪差點將他們的船給掀翻,待得風停雨歇之後,卻又迷失了方向。
東勝七星島雖然暗合北斗之勢,可蘇牧又不懂天文,牽星術乃是大航海家才具備的技能,樑武直那邊的船老大雖然經驗豐富,可畢竟只是揚子江上的老手,藉助海圖尋找位置就已經不錯了,想要憑藉觀星而暢遊大海,還是有些勉爲其難。
關鍵時刻還是陸擒虎挺身而出,接過了掌舵人的職責,早先燕青和蘇牧便推測,陸擒虎應該是到過倭國的,再不濟也曾經有過漂洋過海的閱歷,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在大海之中迷失了兩三日之後,陸擒虎也漸漸找回了航海的感覺,最終確定了方位,將船隊帶回到了七星島的海域。
當陸地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之時,幾乎所有人都從絕望之中走出來,淚流滿面地相擁而泣。
這是極其難能可貴的一段經歷,也正是一同經歷了生死一線的絕望,才讓他們變成了更加緊密團結的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成熟團隊。
雅綰兒畢竟喪失了視力,那以細膩和靈敏見長的嗅覺和聽覺,在茫茫大海上屁用也不頂,所以跟着義父航行的那段時間,她也沒有太多的記憶。
待得船隊登上了前方的島嶼,她才激動起來,因爲她認得這個島。
這是七星島中的第五島,名喚烈火島,蓋因島上常年溫熱,溫泉處處,島上還有一處火龍巢穴而得名,當她嗅聞到空氣之中濃烈的硫磺氣味,雅綰兒便確定了這是烈火島。
古時之人多密信,什麼火龍巢穴,蘇牧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島其實是個火山島,僅此而已。
不過能夠在清冷淒涼的深秋,差點迷失在海上,死了都無人知曉的驚魂歷險之後,碰上這麼一個處處是溫泉的島嶼,真真是讓人歡喜到不行的。
這烈火島四季如春,環境優美,物產富饒,必定是七星島之中備受爭奪的一個島嶼,蘇牧雖然也曾經想過這一點,提前讓弟兄們做好了防備,然而登陸了之後,諸人還是頭皮發麻起來。
但見靠岸的灘塗上遍地都是殘屍,因爲烈火島的氣溫比較高,這些屍體早就腐爛,灘塗上又是泥濘不堪的海泥,各種小生物密密麻麻地寄生在屍體之上,讓人直欲作嘔。
見得這等地獄般的慘狀,是人都知道這裡已經發生過激戰,透過屍體上的服飾,蘇牧也能夠看得出來,大部分屍體都是厲天閏麾下的士兵,而另一方則是大光明教的聖教護法軍。
按說慘烈激戰過後,得勝的一方必定會派人留守此處,從屍體的數量上來看,得勝的應該是大光明教,也就是說這烈火島此時應該在大光明教的控制下才對。
推測出這一點,蘇牧也是安心了許多,將情形都與諸人商議了一番,在雅綰兒的建議之下,陸擒虎命令船隊繞了一個大灣,從烈火島西北角登陸。
雅綰兒雖然看不見,但每到一處,義父都會向她講解當地的地形地貌和風土人情,作爲大軍師,方七佛也絕不可能放過天然登陸點和防守要塞等戰略要衝之地。
結合雅綰兒的描述,船隊終於來到了西北角的海灣,只是這海灣已經搭建了簡易的港口,而港口各處都建了瞭望的塔樓,他們的出現,早已引起了鎮守方的注意。
蘇牧爬上桅杆,脫下白色的袍子,好吧,袍子其實已經變成灰色的了,揮舞袍子打出大光明教的秘密旗語,可迎接他的是港口塔樓一波又一波密集的箭雨。
“上面不是大光明教的人。”
蘇牧撥打着箭雨,陸擒虎連忙讓人將船隊退了出去,蘇牧也是鬱悶不已,他素來謀而後動未雨綢繆,今次出來遠航卻不事先製作一副望遠鏡,實是失策到了極點。
眼看着如此絕佳的停靠點無法接近,島上的溫泉和野味瓜果無法享受,衆人心情低落到了何種程度,可想而知。
回到甲板上,蘇牧幾個又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取出海圖來,查看下一個島嶼的距離,以及船上補給的存儲。
雖然船上的淡水還能堅持半個月,但水質顯然已經不適合飲用,途中可以捕魚來充飢,但沒有綠色食品,很容易患上敗血症。
思來想去,諸人還是決定上島去探查一番,而且蘇牧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原本他還美滋滋的想着,若能撞大運,楊紅蓮就在這個島上,那麼他果斷接了自己的女人,打道回府,再也不管海上這攤爛事兒。
可眼下的情形卻表明,即便楊紅蓮在島上,情勢也不容樂觀,既然大戰之中敗亡的是厲天閏的人,佔據海島的又不是大光明教的人,莫不成是方七佛的人。
可方七佛已經對蘇牧放下了敵意,斷然不可能認不出蘇牧的船,也沒有攻擊蘇牧船隊的道理。
再者他們最終的任務是要爭奪最後的主島,方七佛麾下人手有限,不可能讓這麼多人留守在這裡,肯定會繼續揮師,而不是坐守此處。
雅綰兒此時也提供了一個極其有價值的情報,這些佔據島嶼的人,極有可能是當地的土著,斑人。
方七佛在佔據東勝七星島之時,就已經征服了當地的土著,而後厲天閏接管了七星島,卻沒有善待這些土著,將這些土著當成牲口不如的奴隸,動輒打殺羞辱。
保衛家園是所有生物的本能,這些土著人自然也如此,許是大光明教與厲天閏的人兩敗俱傷,被這些土著斑人漁翁得利,趁虛而入,奪回了烈火島的掌控權。
而對於斑人,雅綰兒也從義父口中瞭解過。
這些斑人之所以稱之爲斑人,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的臉上身上都刺有古怪的圖騰,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們喜歡穿五彩羽毛結成的斑斕羽衣。
據方七佛所言,這些土著人自稱大秦羽士的後裔,追隨大方士出海訪仙,中途遭遇風暴,其中一支流落此處,至於真相如何,卻不得而知。
大秦皇帝派人出海訪仙的傳說流傳千古,經久不衰,許是一些海盜佔據了海島,爲了改頭換面過日子編排出來的也不一定。
這些人極其擅長運用奇毒和巫蠱之術,適才潑灑下來的都是些竹箭,箭頭非金非石,而是一種暗綠色的毒刺,也虧得距離遠了一些,否則就麻煩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這些潛在敵人有了一定了解之後,蘇牧等人也就稍稍安心下來。
到得入夜時分,蘇牧與燕青划着舢板,趁着夜色,偷偷從側面繞行,爬上刀削一般陡峭的海崖,潛入到了烈火島之中。
爲了防止這些土著斑人主動出擊,陸擒虎和樑武直等人也是徹夜不眠地警戒着,而蘇牧與燕青則順利進入了烈火島的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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