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於張雨茹肚中孩子血統的問題竟然就成了大家在茶餘飯後閒聊的私密話題。這蜚短流長的受衆並不多,可是對於一個手無寸鐵的婦孺來說,便已是最爲致命的打擊。
好在張雨茹此時此刻正在尉遲家的別院裡。與世隔絕着。可是隨着這流言愈演愈烈,楊青綰卻坐不住了。她本來是想要找尉遲璟好好談一次,誰知尉遲璟卻總是對她避而不見,讓她又恨又惱。
“小姐……”這一日楊青綰不死心,硬是讓柳枝再去請尉遲璟過來,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人呢。”楊青綰見她又是一個人回來,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
“……姑爺。姑爺說……今兒個太忙,便不到這兒來過夜了,讓您……先歇着。”
柳枝支支吾吾地將尉遲璟的話婉轉地表述了出來,話音剛落,楊青綰就跟沒聽見似的,又道:“再去請。”
“小姐……聽奴婢一句勸吧,現如今姑爺還在氣頭上,您這麼硬來。只會適得其反。咱們,過兩天再看看吧。”柳枝咬了咬脣,也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話並不合適,卻還是說了出來。
“等兩天?等張雨茹肚子裡的那個野種生出來?”楊青綰冷哼一聲,說出來的話嚇得柳枝登時便白了臉色。
“小姐!您可不能這麼胡亂說啊……那都是外界的蜚短流長,咱們沒憑沒據,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此詬病張氏腹中胎兒。老將軍聽了也會不喜歡的。更別說姑爺了。再說……若那傳言是真的。更不能稱爲是……野種了。”
“照你這麼說,她與人曲徑通幽,反倒成功臣了?”楊青綰冷眼斜睨了柳枝一眼,柳枝立馬噤若寒蟬地搖了搖頭,正打算再勸幾句,卻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本來是想過來看看你怎樣,看樣子,還不錯。至少,還有那個精神頭去非議別人。”主僕二人循着聲音向門口望去,正好見着尉遲璟揹着手立在門口,一副冰冷的模樣。
看樣子,之前楊青綰說的那些關於張雨茹的話,他已經聽了個大半。
許是他突然不請自來,之前千方百計要去請的人近在眼前,可是她除了愣在那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尉遲璟打量了她一會兒,見她一直沉默,轉身便要離開。他一轉身,楊青綰便立馬站了起來:“你去那兒!”
“先前你丫鬟總是來報,說你身體不適。我心裡記掛着,便來看看……沒想到……”尉遲璟搖了搖頭,不想再說下去。
他一臉疲累的模樣,徹底刺激了楊青綰脆弱的神經:“沒想到什麼?沒想到我好端端地坐在這兒,而不是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嗎?!真是抱歉,讓你失望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尉遲璟本不想理她,見她說得愈加離譜,卻還是忍不住搭了她的話。
“我知道,你的心……早就已經不在我身上了。縱然如此,我心心念唸的卻還是你……”衝動過後,楊青綰自嘲地笑了笑,一擡頭,從尉遲璟眼裡瞧見的是一個失魂落魄的自己:“璟哥哥,你到底要躲着我躲到什麼時候?不過短短几月光景,我與你之間,怎會變成這樣?”叉節長圾。
“……我本沒有躲你的意思。”尉遲璟沉默了一陣,似乎也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劍拔弩張:“只是你心事太重,凡事總愛往壞處想。”
“往壞處想?”楊青綰嘴角一勾,似嘲諷一般:“有些事兒,它本來就是壞事,請問還要怎麼往壞處想?”
“所以你就可以在房間裡大放厥詞,詬病雨茹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尉遲璟見她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禁不住就心煩意亂起來。
正如他當初對張雨茹說的那樣,楊青綰是他執意要娶的,說沒有一點感情所在,或者說是自己錯認了對楊青綰的情感,那必然都是講話。
郎心似鐵,人心易變。當初承認自己深愛一人有多容易,現如今又讓他承認這錯愛就有多難。
“詬病。是不是詬病,璟哥哥心裡最是清楚。現下這謠言早已經是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璟哥哥你可是後唐開國以來第一武將少將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難道你就能嚥下這口氣?吃了這個悶虧?”楊青綰不服氣地問道。尉遲璟對張雨茹的維護,讓她簡直是嫉妒得發了狂。
現下這件事於她而言,是真是假,孰是孰非早就已經不重要。說到底,她只不過是要奪回尉遲璟已經在遊離不定的心罷了。
“呵呵,流言若是真的,你以爲我能如何?殺了這個孩子?”尉遲璟眯着眼瞧着她,半晌纔不鹹不淡地問了這麼一句話,言下之意大家心知肚明。
很顯然,關於張雨茹與宇文端化有染的傳言,尉遲璟怕也是聽說了。他這分明就是在將楊青綰一軍,明知故問。
楊青綰愣了愣,也沒多想他說這句話的目的。只是覺着這是尉遲璟動搖的跡象,心中一喜,上前便抓住了尉遲璟的胳膊,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爲了維護尉遲家的聲譽,爲了璟哥哥你,綰綰什麼都願意去做……放心吧,這個啞巴虧,那人只能悶聲吃了。就算張雨茹死了,也不會有人來憐憫。”
“你夠了。”楊青綰說出來的話讓尉遲璟一陣陣發冷,她話音剛落,他便避之不及地甩開了她的胳膊,又是後退了幾步才道:“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想再在府裡聽到他人非議大夫人的事!”
“其實你心裡也在疑惑對不對!”楊青綰見尉遲璟轉身要走,認定了他是不願意接受現實。兩個彼此瞭解又互不相讓的人在一起,就註定要彼此傷害:“仔細想想,張家大廈將傾那幾日,看起來似乎是你們尉遲家利用親事救了張雨茹一把,可是沒有皇上的默認,又怎麼會那般僥倖?還有她母家所犯,乃是逆謀犯上之罪,可皇上卻饒了他們一命,只是讓他們發配西疆,甚至還給了張雨茹一個五品女官的官職做!尉遲璟,你就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到底是透着多少蹊蹺嗎?皇上在對張雨茹處處手下留情,難道你沒有發現嗎?而且這個孩子……”
“夠了!你若是活得不耐煩了,大可以回你的孃家,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在楊府裡大肆宣揚。可是你在尉遲府一天,就應該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嘴巴。”
尉遲璟說出來的話,真真將柳枝給嚇到了。見楊青綰還要說些什麼讓尉遲璟糟心的話,柳枝趕忙跪了下來,杜鵑更是在一旁攔住了楊青綰,將她往裡屋拉:“姑爺息怒,姑爺息怒!夫人也是太過關心將軍府的榮辱,纔會誤信讒言……她,她決非是有意的。”
“……管好你家主子,讓我再聽到她說這些瘋話,下次,她便呆在楊家,不要再回來了。”話畢,尉遲璟便拂袖而去,留下悲憤交加的楊青綰,還在竭斯底裡地叫囂着。
等尉遲璟走後,柳枝戰戰兢兢地起了身,剛一進內屋,就瞧見楊青綰反手打了杜鵑一個耳刮子,小姑娘一個趔趄,便摔到了地上。
柳枝見狀,立馬拉着杜鵑一起跪在了楊青綰面前:“夫人……”
掙脫開桎梏的楊青綰大口喘着氣,反倒是表現出了和之前判若兩人的冷靜:“他走了?”
柳枝與杜鵑互相看了看,後來還是柳枝硬着頭皮回了話:“回夫人的話……走,走了。”
“……好,很好。”楊青綰一聽,氣得渾身顫抖:“柳枝!收拾包裹!咱們回楊家!”
“夫人,這……這不太好吧。”見主子下了這樣的命令,柳枝叫苦不迭,卻又不敢反口,只能好心去勸。
“叫你去你就去,一個時辰後,我就要在楊府裡坐着,快去!”楊青綰惱極,壓根就不聽旁人的勸。
無奈之下,柳枝與杜鵑只得領命照做,開始在屋子裡忙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