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璟將香囊丟給了楊青綰之後,便再也沒有踏進蒲草居一步。沒了避孕的東西,他便再也不來,且在這個時候。張雨茹還懷了孕,其中關聯,實在是令人尋味。
嘗夠了幽怨深閨滋味的楊青綰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出去走走,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她甚至在想,也許自己一開始千方百計地想要嫁進來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只是這樣的想法,總是轉瞬即逝。更多的時候,她總是將這一切都算在張雨茹頭上的。
這一日。張家院子裡的梅花開得正好。楊青綰突然想起昔日自己激將張雨茹的那些話來,居然有些動心想要去看看。一番賞玩下來,心情也就暢快了許多。
這孤冷寒梅似乎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觀賞,當然能夠進得到這別院裡來的,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輩。
“姐姐?”楊青綰站在一株梅花樹下,正兀自想着什麼,一聲輕輕叫喚,將其拉回現實。
“是你?”楊青綰回頭一瞧。正見着完顏若璃怯懦地瞧着自己:“咱們是有多久不見了?快快過來。”
其實,她與完顏若璃說不上有多麼熟稔。只是先前她在王都能說的上話的朋友就不多,而今嫁入侯門,完顏若水又已經西去,心中苦悶,更是無法向外人說了。
完顏若璃偏偏卻在這個時候出現,恰到好處地填補了她內心的空洞。或許在平日裡。她還會去好好想想這些湊巧之中透着的蹊蹺。而今。她卻早已經顧不得其他。
“是呢。許久未見了。姐姐愈發漂亮標緻了。”完顏若璃淺淺一笑,朱脣一啓,便是抹了蜜糖的話。
楊青綰斜睨了她一眼,只覺得這妮子看起來老實憨厚,處處比不上她嫡親的大姐,卻唯獨有一樣是可以占上峰的——便是這抹了蜜似的小嘴。
“也就只有你還會這般誇我一個有夫之婦了。”其實楊青綰並不老,但是比起那些尚在閣中的女子來,卻多了幾分世故與成熟。至少那女人獨有的風韻,任何一個尚未嘗過情事的少女,都不會有就是了。
“哪裡。這不是誇,這只是據實以告。”完顏若璃說着,便與楊青綰並排走在雪地中,在梅林之間蜿蜒前行:“姐姐今日怎麼有閒情逸致再到這兒來賞梅了?”
“你呢?爲何來了。”對於若璃問的這個問題,楊青綰並不想回答,便以這種方式搪塞了過去。
完顏若璃眨了眨眼,似乎並沒有發覺對方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楊青綰問什麼,她果真便就老老實實地答了。旁的話,也不再去說:“府裡太清淨了,淨得讓人發慌。所以便出來走走,往熱鬧的地方湊湊。”
“哦,完顏伯父可還好?這眼瞅着要過年了,可得注意身體。”楊青綰沒有想到這話題竟然輾轉來到了落魄的完顏府上,出於心虛,她並不想評論太多。
在她看來,完顏家,不過是楊家的手下敗將。只是她不知道,這裡頭盤根錯節的事情,遠比她想得要複雜。
“是呢,我也常常這麼與他說。謝謝姐姐關心。”若璃抿了抿脣,向着楊青綰露出感激之色。
楊青綰瞧着覺得有些好笑,卻並沒有笑出來:“聽說那邊的花也開得很漂亮,咱們去那兒看看吧。”
說着,她便徑直走了過去。完顏若璃低頭跟上,二人一前一後慢慢行着。突然,不遠處一席竊竊私語的說話內容,落入了二人的耳朵裡。
“你說的可是真的?”樹叢後,似有兩個女官打扮的女子站在那兒,一個對着另一個驚訝異常地問道。
“可不就是嘛……你可小點聲,傳出去了是要殺頭的。”另一個女孩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好吧……”女子吐了吐舌頭,又道:“可是,這也太過驚人了。你說,這是有幾分真,幾分假?”
“誰知道呢。反正,宮裡都已經傳開了。只是誰都不敢將這件事放檯面上說……你想,這二位都是什麼身份?得罪了誰,咱們可都是吃不飽兜着走。更何況……不在宮裡的這位,萬一要真的懷的是?種呢?”女子的同伴說着,還特意在自己的肚子面前比劃了一下:“要知道,這宮裡……還沒哪位妃子有孕。”
“哎。可憐了尉遲少將軍……”
“噓!說什麼呢!要不要命了!”女子的同伴被她那聲感嘆嚇得不輕,趕緊打斷了對方,拉着女子的手就跑了。
完顏若璃怔愣地站在楊青綰身後,顯然是被剛纔二人說的話給嚇到了。
“姐姐……姐姐?”她見楊青綰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裡,猶如石雕,忍不住上前試探地喊了一聲。叉撲休亡。
卻見楊青綰陰沉着臉,轉過頭來瞧着她:“她們剛纔在說什麼,你聽見了嗎?”
“……沒呢,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聽不清楚。”完顏若璃尷尬地笑了笑,除了否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有些事,先回府了。”不等完顏若璃有所反應,楊青綰便匆匆離開了張家院子。
她實在是走得太過匆忙,就跟逃命一樣。若是她願意回頭看看這位被她甩下的楚楚可憐的完顏二小姐,就會發現此時此刻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小姐。”之前那兩個女官打扮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完顏若璃身邊,低眉順目地站在那兒。
“嗯,你們先離開吧。走之前,把這兩套扎眼的衣服給換了。”完顏若璃面無表情地瞧着楊青綰留在雪地上的腳印逐漸被落雪覆蓋,如是命令道。
“是,奴婢這就去。”兩位少女如是應着,也是離開了完顏若璃的身邊。
天地之間,彷彿便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完顏若璃擡起頭來,透過花枝看着那陰沉沉的天。偶有飄雪落進她的眼裡,讓她的視線更爲模糊。
“張雨茹,莫怪我。等我扳倒了楊家和萬家,我自會把欠你的還你。”
說着,她便閉上了眼睛。任雪花落在自己的臉上,讓熾熱的體溫將其融化。就好像,她壓根就感覺不到一絲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