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宇文端化作了一番安排,便迫不及待地將玉致接進了宮,並賜了一間名爲婉娩的殿閣與她。消息不脛而走。無疑是往平靜無波的水池裡丟了一枚巨石,激起水花陣陣。
一時之間,整個掖庭騷動不已,卻也只敢暗地裡打探。那些明面上的刁難,因爲宇文端化的一番暗示,還不曾有。縱然如此,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也足夠讓玉致去傷腦筋的了。
說是玉致。倒不如說是張雨茹纔是真。
這一日夜晚,張雨茹正坐在房中發呆,忽然一陣細微的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本以爲是宇文端化像往常一般批完了奏摺便趕了過來,不曾想一擡頭,瞧見的卻是顓頊。
“你……”張雨茹一皺眉,倒是表現得鎮靜:“當真是小看了你的能耐,這掖庭你也可以來去自如了?”
顓頊聞言一笑,對於張雨茹的試探與諷刺不甚在意:“如何?宮裡和將軍府。哪個住起來更舒服。”
顓頊一邊說着,一邊伸手來逗着那鳥籠裡的黃鸝雀。
“你今天怎麼想到要過來了。”對於他的問話,張雨茹也不想答,索性便問了一個她最爲在意的問題。
“你都進來有一個月了,我作爲與你並肩作戰的同盟,來瞧瞧你好不好,應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何需如此詫異?”顓頊見張雨茹對自己一臉牴觸。覺得甚是好笑:“怎麼樣。在這裡過得可好。”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張雨茹垂下眼,一想到宇文端化殷殷期盼的眼眸,心裡便有一陣沒一陣地疼。
看得出來宇文端化是多麼希望她想起來那些與他的點點滴滴的,哪怕這些回憶不過是一星半點,對於他來說似乎都很重要。
可是……一個其實完全記得的人,又要怎麼想起。
“嗯,他會來過夜嗎。”
“我還沒準備好。”張雨茹聞言一顫,擡頭看顓頊時,眼神有些發冷:“這一個月來,他也不曾碰過我。最多……只是與我同牀共枕,和衣而臥罷了。”
“啊,這還真是……沒想到呢。”顓頊的眸子微微睜大了些,復又回覆平靜:“看樣子,這皇帝果真是對你動了積分真心。”
“……今天你來,總歸不是來跟我討論這些的吧。”
“當然不是。”因着瞧見了張雨茹眼中隱忍的厭惡,他低頭一笑:“便是想來提醒提醒你,必要的時候,應該在一些人面前露露臉了。”
“……他把我保護得很周全,反倒是讓我沒辦法試他們一試。”張雨茹聞言,思緒萬千:“不過我覺着這安穩日子也過不久了吧,突然宮裡出現我這麼一個身份詭異的人,莫說各宮妃嬪了,太后也一定是會坐不住的。”
“呵呵,若是讓她們太平,你又何需大費周章的進宮來。”顓頊說着,丟給她一個包袱。
“這是什麼?”張雨茹接過那包裹打開一看,卻見那內裡竟然都是些女子用的東西,看樣子是從什麼地方搜出來的。
“這是那個叫做小溪的丫鬟的,我救你那日,抓着她嚴刑逼供了一番,之後才讓她給你做了替死鬼。在她房間裡,找出來這些個玩意,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你大可以留着,日後說不定有用。”
“……你真那麼肯定,那天來別院裡要置我於死地的人,就在這宮裡嗎。”張雨茹捧着那包袱,怔怔地看着,喃喃問出這麼一句話來:“難道就不可能是楊青綰?”
“她?她是有這個心,也有這個膽。可在我看來,她卻沒這個能力。最多,她不過是充當了一個內應的角色。要知道,那天我去時,十個護院裡死了四個。這尉遲府裡護院並非泛泛之輩,能讓他們這麼損兵折將,可見這些人的實力……楊家,還不夠格養出這樣的精兵強將出來。”
“……我知道了。”顓頊這麼一說,張雨茹心中又是燃起一陣怒火。
見她這樣,顓頊也不再就此事說下去,一切點到爲止:“行了,那我先行離開了。夜已深,說不定待會兒他又會過來找你,我可不想呆在這兒壞了你的好事。那些東西,你一定好生收起來,別讓人發現了。”
“好。”張雨茹點了點頭,倒也言簡意賅。說來也是巧,這邊她剛將小溪的東西藏好,那一邊宇文端化便已經進來了。
“玉兒。”宇文端化見這前廳空無一人,眉頭微蹙,直到見了張雨茹才表情鬆弛了些:“這些伺候的人呢,都去哪兒了。”叉序上弟。
“……是我打發他們離開的。我……不太習慣這麼一大堆子人圍着我,更何況,我的臉……”說着,張雨茹伸手撫了撫自己臉上的傷疤。欲言又止的模樣,我見猶憐。
“不想一大堆,那我就差遣一兩個靠得住的來伺候你。不然,便將暮然賜給你吧。”
“這樣好嗎?”張雨茹甚是惶恐,宇文端化提到的這個暮然,可是一直放在他身邊的一等芳婉。張雨茹之前在宮中當差時曾經見過幾次,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子。
“有什麼不好的,她能來伺候你,便是她的服氣。”宇文端化笑了笑,如是說道。可是張雨茹卻是在擔心別的事情,暮然怎樣都算得上是宇文端化的心腹,若是真的讓她到自己身邊來,那她日後該如何與顓頊聯繫。
張雨茹這般想着,還打算推託。突然宇文端化將她肩膀扶正,目不轉睛地瞧着她:“玉兒,過幾日我便會下詔,賜你婕妤的名號。只是讓你屈居於那幾人之下,真是委屈你了。”
“賜我妃位?”張雨茹的表情有些怪異:“太后……也答應了?”
剛進宮時,聽說她的出現便掀起了顯然大波。雖然因爲有宇文端化的阻攔,朱太后並沒有與自己打過照面,但是以太后對於自己的忌憚程度,她的勃然大怒、坐立難安,也不難想象。
說不定,那幕後主使便是這位端莊慈祥的太后娘娘。思及此,張雨茹藏在袖裡的手,不覺又攥緊了幾分。
“她答應了。”宇文端化笑了笑,並將心中苦澀小心掩去。此時此刻的張雨茹因爲正沉浸在恨意之中,也並未察覺出他的異樣:“這幾天你好好休息,等到下詔之時,你便是位居五品的婉婕妤了。”
“婉……倒是和這殿閣的名字交相輝映。”張雨茹這麼說着,也是笑開了。看着這樣的笑容,宇文端化現下縱使有積鬱在胸,也突然覺着心情暢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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