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咕咚”一口大大的口水嚥下去,掩飾性地又打了一個深長的哈欠,其實內心猥瑣地希望把婷婷弄到炕上摟着睡個回籠覺。
“都幾點了還睡覺!”張小琳一邊訓斥他,一邊往屋裡走,走過他身邊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李時一咧嘴,這一腳踢上疼倒不疼,就是讓身上酥了,腿都軟了,差點站不住。
張小琳一邊摘下雙肩包一邊吩咐他:“你快穿好衣服洗洗臉,我給你做飯,吃了走!”
哦哦哦,李時趕緊進屋穿好衣服,並順便看看昨晚的自助行動有沒有留下犯罪證據,抽抽鼻子屋裡應該沒有那股腥味了,這才放心地去洗臉。
李時在院裡洗臉,想想家裡也沒有什麼食材了,張小琳給他做早飯,拿什麼做?幹饅頭倒是還有兩個,只要燒點開水泡泡應該就是早餐了。
等他洗完臉進屋,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打滷麪已經做好了。
李時驚訝極了,盯着笑吟吟的張小琳拿不下眼來了,心說她不會是海螺姑娘變的吧?
“快吃吧,別慎着了!”張小琳笑道。
“可是。”李時指指西紅柿打滷麪,“你是從哪裡變出這麼好的東西來的?”
“你家窮得。”張小琳做個鬼臉,“估計老鼠都餓跑了,要什麼沒什麼,還好我居然在柴禾窩裡找到一隻雞蛋,竈上還有一紮麪條。”說着又往外一指,“玉米地旁邊有塊菜地,我去摘了人家一個柿子。”
李時點點頭:“都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你比巧婦還巧婦!”
“別廢話了,快吃吧!”張小琳笑道。
李時扒了一口,幸福得直晃腦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母親的味道?”
“是嗎,嚐出來了?”張小琳笑吟吟的,“不用叫母親,叫娘就行,你叫啊,叫娘!”
李時狡黠地轉轉眼珠子:“咱上學的時候都學過,古代人爲了表示對人的尊稱,對德高望重的人稱呼上都帶個子,不但叫你娘,還得帶個尊稱——”
不等他說完,張小琳早就明白他想說什麼了,杏眼一瞪:“少來,不許叫!”
但是已經阻止不住了,李時腆着臉叫道:“娘——子!”
WWW¸т tκa n¸¢o “呸,狗舔油壺,想得倒美!”張小琳被他叫得臉一紅,扭頭進了裡屋。
進了屋在屋裡驚叫道:“你炕上怎麼這麼亂,還叫娘子,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個,看看你窮得,你這光棍子貨,你這豬窩……”
一邊像個管家婆一樣絮叨,一邊開始給李時收拾屋子。
“你幹什麼?”李時同樣驚叫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屋裡能髒亂成什麼樣,張小琳說是像豬窩其實很侮辱豬,人家那窩裡其實沒這麼髒,更沒這麼亂。
“我給你收拾收拾啊。”張小琳手腳麻利地捲起炕蓆上的褥子,依然像個小媳婦似的教訓李時,“大夏天的鋪這麼厚幹什麼,潮乎乎的也不拿出去曬曬!”
李時端着碗摽在門框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眼看着張小琳把褥子捲起來,他不禁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褥子底下簡直就是個大倉庫。
陳年的臭襪子若干,污漬斑斑的內褲幾條,一些單據,最醒目的當是很多一團一團的衛生紙,乾癟的衛生紙上滿是發黃的污漬,其中有一塊看起來像是新鮮出爐的,溼乎乎帶着一股異樣的腥味兒。
張小琳總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沒吃過死羊肉,還沒見過活羊走嗎,一看鋪底下這個樣子,那個臉紅得都能洇出血來。
扭頭看看摽在門框上的李時,臉紅得像大紅布,整張臉都要扎到麪條碗裡去了。
張小琳扭頭往外走,還不忘踢了李時一腳:“你個流氓!”
她出來找到一個破得幾乎看不出形狀的垃圾撮子,還有一把幾乎禿了毛的笤帚,另外掏索出一個方便袋,拿着往屋裡走。
到了門口又扯過一條毛巾當口罩捂住嘴,剛捂住嘴又趕緊解下來,汗味兒太濃了。
進了屋皺着眉頭,伸出兩個纖纖手指小心翼翼捏起一條內褲,扭頭瞪了李時一眼:“這個還要嗎?”
李時神經再大也受不了她拿起來展示,端着碗扭頭就走:“不要了不要了,全打掃了吧!”
長這麼大,李時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地自容的感覺,簡直糗大了,從小青梅竹馬在婷婷心裡美好的形象,被這一個豬窩給活生生毀掉了。
張小琳捏着鼻子提溜着一大袋垃圾走出來,走出來又掏索出一個黑方便袋給套上,一邊套一邊氣鼓鼓道:“人家叫萬寶囊,你這是億寶囊!”
李時的頭低着都要鑽進褲襠裡去了,大眼睛滴流骨碌在地上踅摸,看看有沒有螞蟻窩讓自己跳進去,或者找個毛絨玩具一頭碰死算了。
他感覺自己在張小琳面前是擡不起頭來了。
一直到倆人上了公共汽車,他還是一副蔫頭巴腦的樣子。
……
李時一邊回憶跟張小琳一起的往事,一邊盯着枕頭上這張酷似十八歲的張小琳的臉!
看得出依米蘭沒有夜視功能,睜着還有點天真的大眼睛,認真地聽着李時回憶過去。她想不到李時如此坦誠,連他自己的糗事都毫不掩飾地說出來了。
對於李時來說,這樣回憶一下,自己真的就有點穿越回去了的感覺,那天在城裡買上東西,到下午因爲錯過了往村裡跑的客車,自己和張小琳只能去住旅館。
那是自己第一次住旅館,張小琳也是第一次,她住旅館晚上還害怕,倆人只好開了一間房。
除了所有的都是第一次以外,那也是自己離張小琳最近的一個夜晚!
“既然你們倆都開房了,肯定就是在一起——呃,那樣了吧?”依米蘭忍不住問道。
李時盯依米蘭的臉,在枕頭上晃了晃頭:“我們倆人的確什麼也沒有發生,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浪費了太多的感情。白菜都讓豬給啃了,我真是亮瞎了狗眼,早知道也不會正人君子,直接上了再說。”
“哦——”依米蘭睜大了眼睛,“她不願意嗎?”
李時又晃了晃頭:“是我太尊重她了,如果那天晚上我像老賴似的纏着她,她一定會答應的,那時候的她很單純,很善良,她其實很慣着我!”
“那以後呢?”依米蘭很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你們現在還聯繫嗎?”
“不聯繫了!”李時十分傷感地晃晃頭,“她後來變了,變得貪慕金錢,其實我也奇怪,當初,她跟你這麼大歲數的時候,我記得她是個很清高的女孩,反而是我顯得太俗了!”
李時把烏龜山上那一幕說給依米蘭聽,這讓依米蘭感到十分不解:“你把她描繪得那麼好,又怎麼會變成那樣的女孩的呢?”
“後來我也常常在想,如果住旅館那天晚上我們就那樣了,然後一起上大學,在大學裡就租房單過,也許她不會變成那樣!其實有時候挺後悔的!”李時說道。
也許這就是初戀的魅力,雖然張小琳已經完完全全蛻變成一個貪慕金錢,自私無情的女人,但是李時仍然不能忘卻她的好,不能忘記自己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天你們住旅館是怎麼個情形,說來聽聽嘛!”依米蘭跟李時同牀共枕,不知道爲什麼對李時的過往十分感興趣,推着李時給她講一講,李時感覺出她有些撒嬌的味道了。
……
李時和張小琳坐出租車到車站一看,往他們那裡跑的客車剛剛發車走了,張小琳問李時:“怎麼辦,難道家不去了?”
“只好住下咯。”
“上哪住?”
李時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開房。”
張小琳掄起小拳頭就是一頓暴打,打得李時龜縮到座位上都變成田螺了。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幕那個奇怪,心想現在社會的年輕人真是不可思議,剛剛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能翻臉打起來。
到市中心下了車,張小琳依然問李時:“上哪住啊?”
李時扭頭看看她,就像防備她突然出拳似的斜着身子做戒備狀:“開房。”
張小琳揮起拳頭作勢要打,其實底下飛起一腳踢在李時屁股上:“流氓,快說,上哪住?”
李時只好規規矩矩站直了,滿臉嚴肅,往周圍掃視一番:“天都黑了,看來回不去了,咱們在城裡又沒親戚,找個旅館住一夜吧,明天回去。”
“嗯,好吧,聽你的。”張小琳像個乖乖女似的往上聳聳雙肩包,跟在李時屁股後邊去找旅館。
本來按照張小琳的意思,隨便找個便宜的小旅館湊合一夜得了,想不到李時雖然自己的屋裡髒亂得像個豬窩,居然還有潔癖,真心地嫌小旅館髒,非得要找個乾淨的旅館住。
連着看了兩家,一進房間抽抽鼻子,李時就退出來了。
末後倆人進了一家看起來有點豪華的大酒店,張小琳跟着往裡走的時候顯得有點肝顫,進了大堂倒還自然。
李時就更不用說了,進了這麼豪華的地方一點都不拘束,看了看價目表,扭頭問張小琳:“要兩個單間,還是一個雙人房,還是一個大牀房?”
當着前臺小姐的面兒,張小琳既不能暴打也不能踢他,罵他也不行,不然倆人就成耍猴的了,她臉上掛着淡淡的笑:“你看着辦?”
因爲剛纔張小琳跟李時說了,她沒出來住過,要是讓她自己住單間,夜裡她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