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西嶺月早就將此事想透徹了,回道:“稟僕射,發現世子的遺體那天,我曾在密室裡找到一點碎肉乾,若我沒猜錯,兇手應是提前一兩天就潛伏在了密室之中,還自帶了乾糧。故而當晚沒有人看到她進去。”
“不知您是否記得,當晚府上發生了好多事,您家的內院被炸,地牢還有人劫獄?”西嶺月再問。
“這些我自然記得。”李錡點頭。
“這便是了,當晚您的內院一聲炸響,震耳欲聾,整個府裡都能聽見。任何人聽到那聲炸響,都會下意識地看過去,從而有片刻的視線偏離。正是侍衛這些許的疏忽,給了兇手逃離的機會。”西嶺月說出推斷。
“這不可能!”李錡立刻冷然否定,“衡兒的內院被諸多侍衛看守,即便有那一絲的疏忽,也絕不可能看不到一個大活人逃出去!”
“平日裡是不可能,但那兇手若是個女人,還恰好穿着婢女的衣裳呢?那晚世子要歇息,兇手僞裝成侍奉盥洗的婢女出來,絕不會引起注意。”西嶺月指了指李成軒,“而且王爺也與她交過手,據說那女殺手輕功卓絕,御園內侍衛成百上千,她都能來去自如,何況區區一個世子內院。”
“她的武功的確很高。”李成軒適時附和。
西嶺月又嘆了口氣:“僕射大人,您就如此相信侍衛的話?世子失蹤是何等大事,侍衛們當然會一口咬定自己盡忠職守,誰也不敢承認有所疏忽,這也是人之常情。”
經她這般一說,李錡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辭,蹙眉思索片刻:“照你說來,那女殺手是早早就潛伏在密室裡,伺機殺了衡兒,又趁着府裡混亂之時逃走,再去殺了那個假婢女?”
西嶺月點了點頭:“那晚客院的婢女們說,看到一個女人穿着我的衣裳回來,那人就是阿蘿。她是接近王爺未遂,只得回客院,不巧被婢女們看見,將她錯認成是我。她一個婢女穿着主子的衣裳是犯了大忌,她自然怕被認出來,只得將錯就錯跑進了我的屋子。”
“然後就被兇手錯認成是你,將她殺掉了?”高夫人出言追問。
“不,”西嶺月搖了搖頭,“兇手殺的就是她。她當晚去接近福王,她穿的那件和我一模一樣的衣裳,甚至是婢女發現她的時機,都是幕後主使提前算計好的。他知道阿蘿穿了主子的衣裳,怕被人看到,一定會跑進我的屋子裡裝睡,以此打發掉婢女的追問。”
“因此,幕後主使便讓女殺手假扮成婢女,殺掉世子後提前到我屋子裡等候。阿蘿因爲慌神,並未發現屋裡有人,徑直跑到我的榻上裝睡,被兇手一刀斃命。待到婢女們闖進屋裡時,兇手便混在婢女中悄悄溜了出去,當時府上正混亂,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西嶺月繼續分析。
高夫人聽後又是冷笑:“按照你所言,那幕後主使既能使喚假阿蘿,還能使喚客院的婢女,將一切都算得剛剛好?這怎麼可能?”
“這就是幕後主使的高明之處,利用自己的權勢取得便利,引人上鉤。”西嶺月意有所指。
高夫人聞言沒再質疑,似乎明白了什麼,漸漸露出沉思的表情,又轉爲懷疑。
“姑母、姑丈,請容忘真詢問幾句。”李忘真突然在此時開口。
“你問吧。”李錡允准。
李忘真便看向西嶺月,接連質問:“西嶺娘子,方纔你說了這麼多,請問你當晚又在何處?你說自己被世子召去說話,又藉口乏累回了小客院,回去之後沒看到阿蘿,猜測她是去找王爺了。那阿蘿回來時你在哪裡?她死時你又去了哪兒?爲何你不在房間歇息?你若說不清楚去向,你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李娘子不愧是淄青第一才女,問得真好!”西嶺月感嘆一聲,並未迴避,“那晚我是去劫獄了。”
“什麼?”這一次,所有人都失聲驚呼,除了李成軒。
西嶺月面色沉穩,又重複了一遍:“因爲我去劫獄了,當晚不在小客院,也沒能阻止兇手行兇。那幕後主使計劃此事時,並不知道我會被世子從宴上叫走,原本打算尋個理由讓我中途退席,再在當晚殺了世子和阿蘿,藉由huáng金屏風的事污衊於我。可當晚我恰好是被世子叫走,這更合了主使者的心意,他便將計就計放我離開。但他失算了,他唯一沒想到的是,那晚我會去劫獄。”
西嶺月鄭重地自辯:“我被圍困在湖東,被迫跳水逃生,岸上數百侍衛可以做證。而世子內院和小客院都離湖邊太遠,我自顧不暇,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殺他們。”
李忘真沒想到西嶺月會這般坦白,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唯有凝眉沉默。
高夫人聽了這番話,卻越發疑惑:“等等,你去劫獄了?那你還敢說自己沒有歹心?”
“這是另一樁事,我自會解釋清楚。眼下,請您先聽我將這案子說完。”西嶺月擡眸看向高夫人,“難道您不想知道,誰是殺害世子的主使嗎?”
聞言,高夫人的面色越發難看,轉而對李成軒說道:“王爺,這涉及我府裡家事,還請您……”
“王爺不能迴避,”西嶺月打斷她的話,“因爲此案不僅僅是您的家事,也涉及皇室的先人。”
“涉及皇室的先人?”屋內衆人都很意外。
西嶺月便向李成軒行禮:“請王爺恕罪,爲了分析案情,民女要直呼先人名諱了,請您饒恕民女大不敬之罪。”
李成軒故作嚴肅:“無妨,只要能解開此案,令僕射和夫人早日抓到真兇,本王恕你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