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希正要反脣相譏,但就在此時,俞凡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擡起下巴道:“你看!”
她順着俞凡的目光看去,東邊的山坡上空,一片灰色氣體凝結起來,似霧非霧,似雲非雲。裡面飄着一個虛幻的女人影子,穿着紅色長袍,一雙水袖,正在啜泣,一片銀針般的小雨落了下來。
“冤魂雨!”
妙希驚呼道:“白皮這傢伙,從哪裡找來這麼多古時候的冤魂?!”
“誰知道,也許天京的古墓都被她挖遍了。”俞凡淡淡地道:“怨氣越大,融入五嶽符後,符的靈力就越強,地面不知還有多少怨鬼,打頭的沒準是一個鬼首。咱們快躲進五血殺鬼陣裡,今天可要大開殺戒了。”
三人顧不上捏鼻子,跑進陣中心。眼看那女鬼在空中載浮載沉,躲避着夕光,一時倒也不敢衝過來。
但黃昏越來越短,黯淡的暮色,迅速在峰頂擴散開來。淇淇一揮手,空中驀地出現數十團狐火,把方圓幾十米的地方盡皆照亮。她突然一笑:“俞天師,你說此時其他六座山峰,有沒有也受到攻擊呢?”
俞凡搖頭道:“應該不會,因爲把鬼魂融入五嶽符裡,也得有一定法門。我相信白皮手下,不會同時有七個人,都掌握了這種本事。”
正說着,天上的哭聲越來越悽切,他們舉頭望去,那女鬼駕着灰色的雲氣,正在搖搖晃晃地逼近。三人都看得清楚,她身材瘦弱,一張精緻的小臉,五官都流着濃血。
她很快到達峰頂,飄在殺鬼陣的正上方,將水袖一擺,期期艾艾地哭起來,一片淚滴悠悠灑下。
“我了個去!”
俞凡知道,冤魂雨中含有鬼氣,雖然不強,但沾在身上總是個麻煩,他單手結法印,往空中一指,十二張靈符從地上飛起,穿過狐火,他急急念道:“太二生火,火舞乾坤,乾坤有法,法明鬥波。”
咒語念畢,十二張靈符一起變成茅山天火燈,綠光將殺鬼陣遮得嚴嚴實實,冤魂雨灑在上面,頓時化成縷縷白煙消散開。
剛擋住這一招,東面山林裡,便傳來一陣不祥的陰風,繼而一陣陣楓樹枝葉搖晃的咯咯聲也傳了過來,整片樹林裡響起一片悽慘的鬼哭,跟陰風混在一起,格外有恐怖片的氛圍。
淇淇嫵媚地一笑:“大菜端上來了!”
一語說完,又聽到冤魂雨落在天火燈上的密集聲音,天上女鬼的哭聲也更加淒厲,上下鬼哭連成一片,殺鬼陣周圍煞是滲人。
在密不透風的鬼哭中,俞凡摸了摸發熱的靈官指,昂首玉立,他裝比裝慣了,雙手輕輕一摟兩個美女的腰肢,把她們往自己身後推了推,妙希幽怨地看着他,淇淇纔要撒嬌,忽然一眼瞥見,左側幾十米外,兩棵樹間的黑暗處伸出一個綠色人頭。
淇淇嘻嘻一笑,屈指彈出一團狐火,“啪”的打在那鬼魂臉上,妖氣對鬼氣,鬼魂修爲不濟,腦袋頓時被打爛。但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周圍的楓樹間隙裡,密密麻麻伸出數百張鬼臉,它們有老有少,大多數臉都是綠色的,至少也有一雙碧綠的眼睛。
俞凡歪歪嘴:“我去,全是怨鬼、惡鬼和厲鬼!昨天我還怕這個陣法一旦被破,陣主性命難保,但看今天這陣勢,如果沒有這個陣法,咱們一定性命不保。”
妙希緊張地注視着周圍,點了點頭,沒有陣法和法寶的話,任何法師也對付不了幾百個惡鬼和厲鬼。
一個身穿囚服,腦袋只剩鼻子以下的鬼魂張開了手,飄然朝妙希抓來。但它剛踩到第一條五血紅印,身上頓時燃起赤火,它顯然沒有料到,立即倒在了殺鬼陣裡,張着手翻滾不已,很快被燒成了精魄。
有了這個犧牲者,其他鬼魂都知道厲害了,不住嚎叫,趴在地上,現出各種猙獰的鬼身,有的臉上被槍子打了個大洞,有的腦袋被砍爛,有的身子斷成兩截,嘴裡吐出了腸子,有的是摔死的,眼珠流了出來,上面還插着一根樹枝。
它們一邊哭號一邊爬,頭髮、腸子、舌頭都拖到地上,身子一起一伏,骨骼咔咔作響,那場面真是說不盡的恐怖與噁心。
但俞凡只是哼了一聲,他對自己的殺鬼陣充滿信心,惡鬼再多,如果沒有鬼首帶頭,也絕衝不到陣中。
他的目光完全被東面楓林深處的黑暗吸引了,靈官指內灼起一條火線,也在隱隱指示着那個方向。
很快,又過去了幾分鐘,楓林深處響起一聲尖利的兒童般的鬼笑,非常刺耳,好多鬼魂就好像聽到發令槍響了一樣,嘶吼連連,像蜘蛛般爬了過來。
它們爬到第一條紅印前,突然躍起,朝俞凡三人狠狠撲來。俞凡冷哼一聲,手結三清指,唸了句咒語,地面數百張靈符立即飛起,一陣“啪啪啪啪”的聲音,那些鬼魂全被擋住,掉在了遍地的法器上,一道道赤焰蓬然燃起,它們在慘嚎中化爲了精魄,如無數綠色螢火蟲般散去。
綠光也遮蔽了俞凡三人的視線,俞凡知道是那鬼童來了,立即掏出了斷魂釘,對妙希和淇淇說:“千年鬼首來了,你們注意四周,我來對付它。”
妙希點點頭,淇淇卻趁機往他懷裡一靠,嬌滴滴地道:“千年鬼首?人家好怕呀,天師一定要保護我哦。”說着還拿胸脯的肌膚蹭了蹭他的胳膊肘。
俞凡卻渾然沒注意到,他滿腦子想着劉媛的遭遇,眼中亮起一抹狠色,毒毒地道:“這個惡鬼,今天我一定叫他魂飛魄散。”
他剛說完,精魄綠光散去,那個鬼童正站在陣外,狐火映着他的蘿蔔腦袋,兩隻細長的眼睛裡,毒光閃閃爍爍,陰陰地說:“俞天師,數日不見,怎麼今天自己做起甕中之鱉來了。”
俞凡啐了一口,罵道:“醜鬼,你的嘴又長好了是吧?敢對道爺噴糞,彆着急,過會兒我就把你徹底誅滅,永不超生。”
鬼童喋喋怪笑:“那就來試試吧!”
俞凡知道他在激自己出陣,微微一笑:“試試就試試。”他向前跨出一步,手掐劍指,直指鬼童腳下,喝道:“日落月升,天地倒開!敕!”
一聲咒語,數十張靈符激飛而起,從四面八方朝鬼童襲去,鬼童猝不及防,靈符全貼在身上。俞凡二話不說,從腰帶裡掏出乾隆通寶大錢,用斷魂釘當做準星,對準鬼童,大錢在斷魂釘上一劃,“錚”的一聲長鳴,藍光閃閃,俞凡又念道:
“太上老君,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 急急如律令!”
道門殺鬼咒,貌似簡單,實則威力無窮,俞凡念罷,二指一彈,大錢夾着自身靈力和斷魂釘的罡氣,劃出一道幽光,射向鬼童的鬼門。
就在大錢即將擊中鬼童之際,鬼童突然尖笑一聲,臉上的靈符被震散,大嘴一張,下巴直拉到胸膛,“蓬!”吐出一大團圓圓的蠱蟲,猶如一道黑柱,擊在大錢上面。
“鬼魂蠱!”
俞凡大吃一驚,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蠱蟲正是在金茂大廈頂上見過的鬼魂蠱。
“真沒想到,原來它也吞食了大量鬼魂蠱!”
俞凡暗暗悔恨,乾隆大錢雖然靈力強大,但主要是作用是辟邪,用它打鬼,力量往往一泄而盡,遇到這種鬼魂之流,它是萬萬敵不住的。
果然,他一念未盡,大錢便被鬼魂蠱壓倒,黯淡無光,掉在了地上。
鬼童尖笑不止,聲音邪惡透頂,它吐出一尺多長的舌頭,舌頭上密密麻麻爬滿了鬼魂蠱,就聽它邪惡地道:“俞天師,我經過了白皮長老的聖法加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身子一晃,靈符全部震碎,它伸平兩條慘白的胳膊,凌空漂浮起來,下令道:“跟我上!”說完,毒笑着率先直奔俞凡飛來。
周圍的羣鬼們見了,也紛紛漂浮而起,擁擠成一團黑雲,張牙舞爪,朝俞凡三人襲來。
面對如此密密麻麻的鬼潮,妙希和淇淇都有點頭皮發麻,兩人各甩出一把菩提子和狐火,震碎了幾十只鬼魂,但鬼魂們半步不退,全進入了陣中,擁擠着緩緩前進。它們腳下的法器,很奇特地沒有反應。
妙希急問俞凡道:“俞凡,你嚇呆了嗎?”
俞凡其實早已從驚訝中冷靜下來,他朝妙希一笑:“準備好你的菩提子。”然後突然雙手結印,大喝一聲:“龍虎朝天,巨靈無量!”
龍虎山無量咒,也叫殺鬼咒,這四血殺鬼陣原本是龍虎山發明的陣法,這個咒語,纔是激活整個陣法的關鍵。俞凡眼見鬼魂太多,所以打定主意,要等它們全部進入後,再一網打盡。
咒語唸完,二十圈五血紅印如繩索般飛舞而起,數以千計的靈符、銅豆子和五帝錢也激射飛起,像怒鞭驟雨一樣打在鬼童和衆鬼魂身上。鬼童和衆鬼頓時轟然慘叫,彷彿墜入地獄。
其實,殺鬼陣裡面,除了五血紅印威力較強,靈符、銅豆子和五帝錢都是小法器,但數千枚合在一起,靈力交叉,威力便不下於一件神器。鬼魂在它們的攻擊之下,一個個被爆`頭,被穿透,被震碎,大團大團的綠色精魄此起彼伏,像一片片綠色液體在空中綻放,既妖豔又恐怖。
妙希和淇淇都目瞪口呆,這樣壯觀的殺鬼,真是千載難逢。
俞凡叫道:“你們注意漏網之魚,我去滅了那小鬼!”
說完,左手拿出茅山八卦鏡,唸了句咒語,發出淡淡金光,他拿八卦鏡向鬼童一照,鬼童原本就被數條血紅印捆住,舉步維艱,再被這金光一封,更是動彈不得。
它尖叫一聲,朝俞凡一伸舌頭,想噴出那些鬼魂蠱,但只見俞凡又是一揚手,斷魂釘凌空飛來,將它的舌頭釘在身上。
斷魂釘是幽冥的玄鐵,對魂體傷害極大,鬼童低吼一聲,疼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趁此時機,俞凡嘿嘿一笑,縱身跳到了它前面,伸出左手拉住它的腿,叫道:“你下來吧!”鬼童被他從空中硬拉了下來,俞凡右手畫個圈子,將身邊的鬼魂撥開,然後靈官指按住鬼童的鬼門,使它絲毫也動不了,他又掏出楓葉,舉在鬼童面前,叫道:“師姐,你出來看看!”
劉媛在樹葉裡只聽見外面很混亂,這時伸出腦袋來,正好看見鬼童,不禁又驚又恨地道:“是你!”
“對!我把它抓住了,今天叫你報仇!”俞凡說着,靈官指用力插入鬼童的鬼門,大聲喝道:“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正是金光神咒裡的四句,專破鬼妖修爲。
咒語唸完,靈官指爆閃出一片金光,將鬼童渾身照成了半透明狀,它嘶啞地慘嚎一聲,身體迅速乾癟下去,而它舌頭上的鬼魂蠱們,則是瞬間崩散,加在身上的邪術消失,它們如夢初醒,紛紛飛去。
鬼童修爲盡破,露出了原身,小孩腦袋,鰻魚身子,嘴上還長着魚須。
“原來是個陰生鬼妖!”
俞凡冷哼一聲,將它拋在空中,劉媛紅着眼睛從楓葉裡竄了出來,雙手將它接住,在空中不顧一切地撕咬起來。
“今天我做主,師姐,它害死你還逼迫你,你有仇報仇,徹底撕爛了它!”
靈官指從鬼門抽離後,鬼童便恢復了神識,也就恢復了感覺,它修爲已破,再也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千年鬼首,任憑劉媛啃眼挖腦,破肚抓腸,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能發出一聲又一聲悽慘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