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位陣眼所在的山峰很高,獨立天心,萬峰俱下,峰頂面積非常遼闊,長滿了高大的楓樹。每年十月間,這裡是天京人賞楓的主要所在,全國馳名。
俞凡到了峰頂才發現,楓林左側有一間整潔的水泥小屋,住着護林員。他看看夜色方濃,想佔這個小屋,立即心生詭計,從戒指裡放出劉媛,叫她沿着窗戶縫飄進去。不到一分鐘時間,屋內爆出兩聲慘叫,兩個護林員只穿着內褲,哭喊着跑了出來,連滾帶爬下了山。
俞凡和妙希毫不客氣地佔了那間屋子,這時,劉媛變作楚楚動人的模樣,垂着頭坐在屋裡,不時偷看俞凡。她的傷已經全好了。
妙希用眼睛一撩她,果不其然,就是環環,她已經大約知道了劉媛的經歷,心裡不禁哀嘆:
“這個女鬼的命也太苦了。當年遭遇饑荒家破人亡,今生又被鬼首害死,變作厲鬼,以色誘人,現在對那時的恩人,也只能以鬼身來報答。而且看她這樣子,顯然心裡也喜歡俞凡,但這片癡心,恐怕永永遠遠也得不到滿足了--上天生人,爲什麼如此殘忍呢?”
妙希想到這裡,默唸了一聲佛號,纔要說話,俞凡卻先開口了:“師姐,我們這兩天的對話,你聽到沒有?”
劉媛聽他對自己說話,就開心地不得了,她搖搖頭:“沒有,山上有仙法,完全把我的知覺隔絕掉了,你們說的話做的事,我都不知道。”
俞凡點頭道:“我猜也是這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跟白皮即將決戰,她肯定全力盡出,你的屍體,如果被煉成了殭屍,她多半也會帶來。這次我要用緹玉戒指大打一番,你不要回到裡面了,我撿來一片楓葉,你躲到楓葉裡面。等見到你的屍首,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取回來。如果她沒有帶來,那就等打贏以後,我去幫你找。”
他說着,拿出一片泛紅的楓葉。從法師的角度看,楓樹屬陰,多聚鬼物,尤其到了秋日,葉子飽吸陽光,陰陽二氣交合,一旦鬼物藏身裡面,很難被發現。
劉媛看看那片楓葉,心中苦澀,臉上卻強裝笑容:“好呀,天師,等你奪回我的屍身,解去上面的鬼術,我就可以安心去陰司銷賬了。再生大恩,我生生世世感激不盡。”
俞凡傻啦吧唧地一笑:“師姐千萬不要這麼說,你也救過我。”
劉媛嘴角捲起一絲苦笑,低下頭,鑽進了葉子裡。
俞凡收起葉子,突然察覺妙希正在斜瞟着他,神色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便問道:“怎麼了?”
妙希久久盯着他,徐徐地道:“沒事,我只是在想,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俞凡完全不理解妙希的言外之意,也不去費那個腦筋。妙希收拾起屋子,他從電視旁找出幾罐老壇酸菜面和一些翟老頭薰腸,再拿出自己帶來的食物,和妙希一起吃了,然後運行幾個周天,唸了遍淨心神咒,倒在一張牀上呼呼大睡。
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十一點多。妙希也醒了,擰亮她帶來的警用強光手電,俞凡拿着陰陽盤,依據陰陽二氣的細微差別,找出了崔府君五嶽符的所在。
符膽上蘊藏着崔府君的法力,散發着天雞血的至陽之氣,俞凡單憑自己的修爲,是一筆也擾亂不了的。
但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要以陰亂陽。他先把陰陽盤放在符膽旁邊,然後在陰陽盤另一側,擺了個釋艮陣,陣中心放一張納陰符,拔起山體陰氣納入符中。
時光流逝,符紙上聚集的陰氣越來越濃,陰陽盤感受着兩側的陰陽二氣,指針不斷擺動,但是當然,現在五嶽符還站着絕對優勢。
俞凡看了一會兒,又出了林子,拿出周天星斗圖,找到了山頂上,與二十八星宿相對應的位置。
現在是初秋,西方白虎七宿對應的地方,陰氣最盛,七宿中最兇的是奎木狼,俞凡沿着它的行動軌跡,擺下了十一個釋艮陣,從山頂一直襬到了山腰。
一番佈置下來,已經過了午夜,妙希拿着一個警用強光手電,一直跟着俞凡,等他辦妥,她才問道:“這座山頂,陣法籠罩的範圍是不是很小?”
俞凡嘿嘿一笑:“你也發現了?”
妙希白了他一眼:“當然了。咱們在山頂上度過了三四個小時,如果山頂全在陣法中,那麼山腰不過過了幾秒鐘而已,但從這裡看,月亮也西斜了,這豈不是很奇怪。”
“而且,那兩個護林員肯定在陣法之外,否則幾百個日日夜夜下來,他們早老死變成兩把骷髏了。”
俞凡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你說得對。崔府君心思精細,在這座山上畫符時,肯定考慮到了那兩個凡人。所以這座山的陣法,籠罩的範圍一定很小,咱們擺完第一個釋艮陣以後,就走出了陣法,所處的時間,都是正常時間。”
妙希歪着腦袋想了想,情不自禁嘆道:“竟能如此隨心所欲,這個崔府君,真是厲害。”
“嗯。不過他這一念之仁,正好給咱們鑽個空子。我可不想下山時,朋友們都還年輕,我卻變成了一箇中年人....你也不想吧?”
“廢話!”妙希嗔了一句,她心頭最沉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忍不住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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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俞凡拿起五嶽符旁的納陰符,那符紙已經吸了一年的陰氣,變得又黑又脆,銅錢也生了鏽,他默唸《黃庭經》,以自身氣息導引陰氣,去觸五嶽符上的陽氣,陰氣盡出,但仍然一觸即潰。
“果然是這樣。”俞凡站起來,對妙希嘆道:“我想收集陰氣,硬生生擾亂符紙的陽氣,但現在來看,這個辦法就算可行,也不知道要幾百幾千年。”
妙希聽了,愁眉深鎖:“那怎麼辦?”
俞凡摸着腦袋,也發起了愁。正在這時,林外飄來一陣妖氣,繼而草木分開,一個時髦美女,穿着杏黃短裝,櫻脣含笑,扭着腰肢走了過來。她身後數米遠地方,跟着五六個大號塑料密封箱,箱子浮起二十多釐米高,在空中列成兩排,穩穩飄着,瞧來十分詭異。
她來到俞凡面前,噗呲一笑,微微俯首,胸前的衣襟垂了下來,露出兩個雪白半球,然後用打情罵俏般的口吻說:“狐女淇淇,見過俞天師,妙希上人,佈置五血殺鬼陣需要的東西,淇淇給你們送來了。”
妙希繃起臉,心裡罵了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騷貨!”
俞凡淡淡地笑了一下:“好,一天內就能買齊,旅店那老闆倒也算利索,我來看看。”
淇淇將手一展,箱子們輕輕落在地上,她身形頓時消失,隨即在二十幾米外出現,蓋子周圍的膠帶崩斷,自動打開,一股中人慾嘔的臭氣登時飄來,薰得妙希頭暈眼花:“特麼的,這四種血真是名不虛傳,那騷貨好狡猾!”
俞凡也是一皺眉,捏着鼻子過去細看,淇淇嬌媚的聲音遠遠傳來:“一箱銅豆子、靈符和五帝錢,四箱四獸血,分別是公雞血、黑狗血、豬嘴血、驢蹄血,比例一二三四,再加上三兩明礬,三錢九香草粉,半斤童子尿,每箱一百二十斤,我親自檢查過,分毫不爽。”
俞凡奇道:“這四血的氣味,妖也受不了,你是怎麼檢查的?”
淇淇倏地又飄了回來,她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胸前半球起伏不定:“當然是親口嚐了嚐唄!哎呀,實在臭死了,俞天師大事成功,可要記得獎勵獎勵我哦!”
“親口嚐了嚐?!”俞凡和妙希頓時一頭黑線,佩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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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血殺鬼陣簡單得很,就是用墨斗浸了五種血,在目標地周圍畫出二十道圓圈,環環變大,然後在空隙上,密密麻麻貼上靈符、灑上銅豆子和五帝錢。
俞凡先把中指咬破,在五個箱子裡各滴了幾滴血,把四血變成五血,然後開始佈陣。淇淇能凌空御物,她拔草搬石頭,把地面打掃出來,俞凡和妙希則一個調和墨斗,一個準備銅豆子等物品,三人一起動手,兩個來小時後,陣法便布好了。剩餘的東西,也都安放妥當。
俞凡對淇淇拱手一笑:“多謝了。”
淇淇卻聞了聞他身上的汗味,很享受地吸了一口氣,嬌笑道:“俞天師,我很能幹吧?”
“非常能幹。”
“那....”淇淇騷媚入骨地道:“天師不妨把我也留在身邊吧!我修煉五百多年,在外能驅鬼降魔,在內能洗衣做飯。而且,我不像妙希上人這樣扭扭捏捏,天師如果需要,我隨時可以給你提供特殊服務.....”
“混蛋!”妙希登時氣瘋了,發起飆來,俞凡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別,你是正修之妖,要珍惜修行的成果,可別動勾引男人的心思....”
“切!”淇淇打了個響指,香肩調皮地晃動着:“俞天師是潛力股呀,如此神威,死後在陰司至少能封到將軍吧?只要做你的女人,將來就可以沾光直接封爲陰神,擺脫那輪迴之苦....這跟修煉千年,還要去渡天劫比起來,不是一條大好的捷徑嗎?”
“妖狐,你打得一手好算盤!”妙希鄙夷地說。
“哼哼,妙希上人別假清高,修佛道更難,你如此不顧一切追隨俞天師,難道一點就功利之心都沒有嗎?”
此言一出,她本以爲,妙希非要暴怒不可,哪知她卻不怒反笑:“呸,妖怪果然是妖怪,以己之心度人,我妙希的心思豈是你能揣摩的?”
淇淇哼了一聲,很不服氣,纔要反駁,突然神色微微一變,把腦袋朝東伸過去,在風中仔細聞了聞。俞凡知道,妖精的知覺遠比人敏銳,他連忙問:“來敵人了嗎?”
“嗯吶,”淇淇給他拋個媚眼,又朝妙希一笑:“太陽還沒落山,但東林晦暗,大敵正在偷偷襲來,妙希上人,夠膽的話,就跟我比一比吧,誰殺的鬼多,今晚誰就陪俞天師,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