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碎本就無比恐懼,凰殤昔忽然一吼,嚇得她跌了下來扯開嗓門就哭了,那張小臉白得,幾乎沒有了血色。
“主子,好可怕,好恐怖啊……您不要逼奴婢了,奴婢好怕啊……”
凰殤昔抿脣,也沒再去逼茗碎,轉身打算找面銅鏡,茗碎剛剛是看到她的臉纔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的,這個她看到了。
茗碎坐在地上的哭聲慢慢轉爲抽噎,聽不見凰殤昔的聲音,她膽怯地擡起頭,看見凰殤昔找出了一面銅鏡,她臉色一變,衝忙趕過去一把奪走了鏡子。
期間看到凰殤昔的臉,心中一震,恐懼襲上心頭,她又重新跌了下來。
“茗碎。”凰殤昔凝視地上的茗碎,眉間升起了薄怒,薄怒之中,困頓又上了一重。
茗碎低下頭,幾乎要臉埋到胸口了,她顫抖着肩膀,抱緊搶過來的銅鏡,帶着濃濃的鼻音和哭腔懇求道:“主子,奴婢求你了……別看,千萬別看!”
凰殤昔的臉色算是徹底冷了下來,她不動,微微垂首俯視茗碎,口吻中是帶着冰封千里的寒芒,夾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把銅鏡拿過來。”語氣比冰還冷。
茗碎被凰殤昔驟變的語氣嚇得繃直了,她感到主子的語氣與皇上的好像……幾乎是同出一撇!
茗碎咬咬牙,把銅鏡收到衣服裡,很堅定地搖頭。
“不給!奴婢死也不給!”
她打定主意,不管凰殤昔怎麼說,她都不會把銅鏡交出去,死也不交!
凰殤昔不說話了,房子裡寂靜得可怕。
茗碎咬牙閉眼,她根本不敢擡頭去看四周,或者說,不敢去看凰殤昔。
“茗碎,本宮的臉是不是很恐怖?”凰殤昔驀然緩緩道出,語氣平靜無波動,如風平浪靜的湖面。
凰殤昔的突然開口,而且一針見血,茗碎驚得猛然睜開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奴……奴婢……”
茗碎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了,豁出去似的擡起頭,看向凰殤昔,凰殤昔卻沒有把目光放到茗碎身上。
而是鳳眸當着一圈一圈淡然的漣漪,目光淡淡地投向了一旁的水杯上,杯中的水倒映着她那張臉……
“主子……奴婢……”茗碎哭了。
凰殤昔擡手,止住她的話,什麼也沒說,俯下身從她懷裡抽出那面銅鏡,拿到自己面前端詳着自己的“新臉。”
一張臉驚駭嚇人,皮膚如被噴了毒液,腐蝕肌膚,讓其慢慢露出醜陋面目,凹凸不平,有的深陷,有的若雛形的牙齒,外生在臉上。
恐怖程度無法言喻!
若是用硫酸滴在豬皮上,腐蝕出若牙齒的形狀,或深或淺的疤痕,恐怕就會與她現在這臉差不多了。
這張臉明明是眉如遠岱,膚若凝脂,脣如硃砂,眸若剪影,五官出落得體雕刻精緻,貌若天仙,淡淡回眸就能驚起無數抽氣聲。
宛若天女下凡,給人眼前驚豔無比。
有着“此容只恨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睹”的絕世美譽,現,經淪落到如此地步?
真是讓人想仰天大笑。
是誰,恨這張臉恨到如斯地步,連這張臉的所有者,都有了厭惡的感覺。
茗碎眯着眼,強迫自己看過去,但是實在太過嚇人,她看過去就連嚇得臉色都白了。
凰殤昔凝着銅鏡那張不太清楚卻駭人的臉,笑,“看不得,何必強迫自己。”
“奴婢能看的!”茗碎一聽,慌忙爲自己澄清,結果看向凰殤昔的臉,幾秒之後有了隱隱想吐的衝動。
凰殤昔勾脣冷笑,眼底是冰芒,引着萬年雪山般的冷寂,沒有一絲溫度,那好看的鳳眸是這張臉未能看入眼的部位,但,竟是那麼冷……
她伸手想撫上自己的臉,茗碎閉着眼艱難地擋住了。
“主子……您別碰了!”
凰殤昔嗤笑,透着無盡的冷光和深不見底的殺意。
“怎麼,自己的臉還摸不得了?”
茗碎啞然,收回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凰殤昔只冷笑而不言,如玉長指輕輕碰上自己的臉,這雙手與這張臉成了鮮明的對比。
凰殤昔的長指從額間往下移,挪過眉心,雙眼,鼻樑直至到下巴,隨即打圈往耳際而過。
驟然,指腹在摩挲到耳朵下方的頷骨時,頓住了,鳳眸微爍,掩過眼底浮現的異樣。
她揚脣冷笑:“茗碎,倘若你一直不給銅鏡本宮,本宮若是走出去了,嚇到了人亦或者或者嚇死了人,你我的責任就不小了。”
茗碎一怔,似是沒想到凰殤昔還有心情開玩笑,她迅速低下頭,喃喃道:“奴婢……奴婢也沒想那麼多……”
凰殤昔抿脣一笑,凝着鏡中醜陋恐怖至極的臉,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茗碎躊躇了很久,最後低聲詢問:“主子……要不叫太醫來看看?主子的臉……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
說着,茗碎微微擡頭看向凰殤昔,視線接觸到那如濃硫酸腐蝕了的臉,登時再也忍不住撲到外面嘔吐了起來。
凰殤昔清冷的目光淡淡瞥了眼那狼狽的身影,看着銅鏡,指腹又再次輕輕摩挲起下頷骨來。
眼底,掠過一絲狠戾。
“茗碎,吐完了就去把風赧叫過來,另外……”
茗碎一聽,臉色有些難看,但是點了點頭旋即轉身出去。
風赧到來的時候,凰殤昔戴着面紗坐在軟榻上背對着他。
風赧一來,凰殤昔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問:“瑣玥如何?有無發現什麼異樣?”
風赧恭敬道:“瑣玥姑娘很好,屬下並沒有發現其他任何不妥的地方。”
凰殤昔忽地話峰一轉,“本宮交給你的任務呢?”
風赧立刻反應了過來,抱拳道:“娘娘那晚召見屬下吩咐的事,屬下回去之後便讓人回皇宮,如今早已帶到,已經安置妥當。”
“嗯,這件事皇上知道?”淡然的語氣。
風赧劍眉一籠,沒說什麼解釋的話,而是跪了下來,“求娘娘賜罪!”
凰殤昔無所謂地朝後揮了揮手,“無礙,本宮早就知道皇上不可能會不知道,既然皇上不打算管,那本宮也裝作不知好了。”
風赧猛地擡眼,眼底流光溢彩絢麗無比,一瞬間便又消逝。
“告訴本宮,安放到哪了……”
是夜,不久前還晴空萬里的天,一到了夜幕降臨,便開始滂沱大雨,而後漸漸變小,細雨淋漓。
凰殤昔戴着面紗站在窗邊,窗戶打開,涼風“呼呼”地吹進來,颳起那輕薄的面紗,露出那張讓人無比驚駭的臉。
那雙黯淡無彩的鳳眸倏然擡起,望着漆黑的外界下着密密麻麻的雨,驟然起身衝了出去。
那個身影沒入雨中,不瞬間便淋溼了全身,她一路從從走遍南和東,唯一沒有走過的便是距離較遠的北邊。
剛入夜並沒有多少人入眠,那個在雨中一直狼狽地無神亂走的身影,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
寺中和尚看了,皆是搖頭,“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而宮中的一些宮女,有些是不可置信,有些是幸災樂禍,有些事決定可憐,應有盡有。
而隨行的御醫和侍衛,則都嘆息之外心生憐憫。
寺裡傳言,皇后醒來知覺自己容貌被毀,一張臉變得恐怖嚇人,任誰看了都想嘔吐,嚴重者甚至被嚇得昏迷。
太醫曾被召去診治過,被嚇得昏死過去,醒來給出的答覆是:皇后之容甚比地獄鬼魅,無修復可能!
誰都清楚,一張臉對女子的重要,那張臉相當於她的命!
這兩個消失一瞬間炸開了窩,幾乎是傳遍了神廟的每個角落,除了東陵無錦的北客房。
一是距離甚遠,二是東陵無錦不怎麼召人,三是東陵梵湮需要靜養,吩咐不準告知東陵梵湮任何事情。
所以凰殤昔毀容之事,東陵無錦知道後便將大門一關,對外說此事不必管,也不能管,而且還得對東陵梵湮絕對保密!
這消息傳到了南客院後,兩位王爺都是震驚無比,畢竟若是無事,不會空穴來風,因此兩位王爺吩咐下去探訪實情,追查原因。
而夏侯亦,聽到這消息,則是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垂首玩弄着懷中美人兒的手,眼神微微變化。
那雙手無事便可……
凰殤昔失魂落魄地一路走,正在照顧佟盺怡的東陵落眼尖地瞧到了窗外那個孤傲地在黑夜中顛沛的身影。
身子一震,對佟盺怡說了句,“昕怡好好躺着,本王有事,去去就回。”
隨後便奪門而出。
至於佟盺怡,也是看到了窗外的人影,看到東陵落這般迫不及待地衝出去,眼神瞬間變得陰鷙起來,一隻手緊緊地收攏,指尖狠狠插入自己的掌心。
凰殤昔,爲什麼僅僅你的臉毀了?你怎麼不去死呢?
東陵落帶着傘往凰殤昔的方向匆匆而去,擋住她砸到她身上的雨。
許是感覺不到雨點打落下來的感覺,凰殤昔毫無焦距的眼睛有了一絲靈魂,她微微擡臉,溼透透明的面巾粘就這樣在她的臉上。
那面紗本還可遮住容顏,但是被雨淋溼後,發揮不了一點兒作用,凰殤昔那張若被腐蝕過的臉龐瞬間出現,就連額頭都免不了這讓人膽敢的侵蝕,在這黑夜中宛若入地獄全身炸過油鍋的人,單單看了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那張臉很恐怖……很恐怖……給人的感覺便是從頭冷到腳……
凰殤昔眼神很冷,冰得沒有溫度,就如絕對零度。
她稍稍揚起紅脣,東陵落看出了,那是譏諷自嘲的弧度。
“怎麼,七王爺也是來看本宮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