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守在門外的侍衛以及暗衛,在東陵梵湮踏出這件房間開始,就隨着他離開了。
這日上三杵的,房裡的人還沒能醒過來,茗碎有點兒憂心了,她無奈地看了看端着的水盆,正要轉身離開,房內忽然傳來了一道響聲。
茗碎一驚,顧不得什麼連忙將門推開。
入眼的就是一個頭發凌亂的女人翻倒在地面,正低着頭雙手撐地想站起來。
“主子!”茗碎大驚,慌忙跑過去將凰殤昔扶起。
凰殤昔站穩腳步擡起頭,茗碎鬆了口氣,擡眸看向凰殤昔時,雙手一滑,瞳孔驟然睜大!
而這是在東客院的某一間客房內,梅妃受了驚嚇昏睡了一夜之後終於悠悠轉醒。
她扶着額頭,自己將身子撐了起來,轉眸想了想昏迷之前的時,一張姣好的容顏上顯露出悲痛欲絕的神色。
爲什麼……皇上爲什麼要那樣對本宮!本宮到底哪裡不好?爲什麼要對本宮下殺手!皇上啊……
入宮幾載,面見皇上的面都不過寥寥幾次,她努力坐上貴妃之位,不過就是爲了能讓皇上朝她回眸幾眼,可爲什麼,就是這麼小小的奢望都沒有?
如今還被還是貶下了貴妃之位,暫免父親將軍一職,收回兵權,這樣……她還如何在後宮立足?
她還如何能眺望心中可望不可即的高貴之人?
梅妃咬着脣瓣,止住咽嗚聲,任憑霧水將視線模糊,化爲豆大的淚水奔騰而下。
不知不覺的,哭聲就從喉嚨中發了出來。
門外守着的妮兒和非兒聽到聲音,急忙推門而入,梅妃一急,隨手抓了個枕頭就朝房門扔了過去!
“出去!滾出去!”
她這麼高傲,這麼完美,怎麼能讓別人看到自己哭?不能!絕對不能!
枕頭正中妮兒腦門,她委屈地扁了扁嘴,拖着非兒就走了出去。
離開之時,誰也沒看到她眼中閃過的一抹陰狠……
兩侍婢退出去之後,梅妃哭得更慘了,不斷髮狂砸東西,砸東西也就算了,她居然連椅子檯面都給掀了。
頂着一副斷了六根肋骨還未痊癒的破身子,瘋了一會兒就跌了下來。
李將軍被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房間內一片狼藉,自己的女人紅腫的眼跪倒在地面的時候。
“梅梅?梅梅……怎麼了?”李將軍邊走邊擔憂地問。
聽到自家爹爹的聲音,梅妃轉身朝李將軍看去,她本來哭得差不多了,處在抽噎的階段,見到自己的爹爹,又聽到他小心翼翼的關懷,淚水如決堤般涌了出來。
李將軍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女兒,撫着她的背不停安慰,待到女兒漸漸平靜下來,他才細聲細語地問。
“梅梅,不哭,啊?出什麼事了,告訴爹爹!”
梅妃搖了搖頭,不肯開口。
“唉,梅梅,爹爹從小看着你長大,有什麼事不是爹爹幫你解決的?只要梅梅不哭,爹爹什麼都做,上刀山下油鍋都會爲梅梅做,不哭了,啊?”
說着,李將軍心疼地用拇指擦走梅妃臉上的淚。
梅妃吸了吸鼻子,擡起那雙紅腫的眼睛,抽嗒地說:“爹……爹……皇上不喜歡梅梅,他每次都不會去梅梅的寢宮,梅梅日盼夜盼,卻始終不能將他盼來……現在,現在皇上還對梅梅出手……”
“爹,梅梅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皇上不喜歡梅梅,爲什麼?梅梅喜歡他這麼多年,不求別的,只想他能對梅梅笑笑,能讓梅梅侍候左右,能留宿梅梅的寢宮讓我懷上龍種,這很過分嗎?明明就不!”
梅妃頓了頓,吸了口氣又再次抽嗒着眼淚抱怨,“我只不過想讓她對我好點,能在我生病的時候過來問候幾句,去哪都帶着我,我也沒想讓他晚晚都來陪我,是想讓他至少都沒兩天來一次!我都沒想要皇后的位置了!他爲什麼就是不肯呢?爲什麼!我長得國色天香,寵幸一下我就很委屈他嗎?!”
“現在爹爹兵權被收回去了,他哪裡還會再看我一眼!我明明那麼完美,那麼完美!爲什麼他就要這樣對我?我不甘心!嗚嗚……”
說到最後,梅妃在李將軍懷裡咆哮了起來,眼淚再一次嘩嘩直流。
李將軍不停輕拍她的後背,“是!我們家梅梅的要求一點兒都不過分!是他不懂得梅梅的好,不懂得珍惜我們梅梅!我們梅梅這麼好,他是瞎了眼!”
梅妃咬着脣,吸着鼻子想憋回眼淚,“不……不是皇上的錯……是凰殤昔……都是凰殤昔!本宮可是在後宮待了那麼多年,皇上雖對本宮不過分親熱,但絕對不會對本宮動手的!如果沒有凰殤昔,沒有那賤人!皇上絕對不會這樣對本宮!那賤人……怎麼不去死?”
梅妃眼中閃過一抹無法忽視的恨意,逐漸在眼底生根,發芽,成長。
指甲颳着地面,最後收攏,幾乎要陷入掌心,帶着滔天的恨意。
“對!都是那個女人的錯!”李將軍安撫地接下梅妃的話,“如果不是她,你爹怎麼會淪落到被收兵權回家閉門思過?如今又攪了梅梅的婚姻,那女人,會是我們李家共同的仇人!此女不死,我李家絕不罷休!”
梅妃扁着嘴在李將軍懷裡,梨花帶雨,小女兒哭啼的嬌態模樣當真讓人惋惜得很。
“爹……還是你最疼女兒……女兒在皇宮三番四次被她祈福,有一次她被女兒騎在身下用劍威脅着,她還敢挑釁女兒,說出那些污衊女兒,有辱女兒名譽的話!”
聽罷,李將軍吹鬍子瞪眼,粗獷的聲音毫不留情地破罵。
“那女人那麼狂妄?命握在別人手中還敢如斯囂張跋扈,老夫就沒見過這麼猖狂的女人,這粗俗的女人如何配得起皇后的位置?也只有我們梅梅適合坐,梅梅,你當初就該一刀下去了結那女人!”
“若不是突然出現六王爺,那賤人早就死了!”梅妃擦着眼淚憤懣道,眼底的戾氣愈來愈濃。
“那女人該死!”李將軍口沫飛濺,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冷笑了起來。
“梅梅,你忘了?你讓爹爹將她安排到西客房的原因了?”
李將軍一提點,梅妃如夢初醒般恍然大悟起來,很奏效地讓梅妃的眼淚都退了回去。
是啊,她怎麼忘了,她早就對那賤人下手了!剛來神廟的時候,她還加重了份量。
只要毒發,那賤人就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半個時辰找不到解藥,那賤人就會永遠消失在這世上了!
“梅梅,放心,那女人爹爹也絕不會留着她!”李將軍的嘴臉一時間變得險惡起來,整張臉都扭曲了!
“而且啊……我們梅梅贏過那麼多人,踏着那麼多屍體,爬上這麼高的位置,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乳臭未乾連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她恐怕連人血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會是我們梅梅的對手?”
梅妃陰惻惻地笑了,方纔還在哭,如今倒是笑了,這前後變化大得讓人咋舌。
梅妃擦走停留在臉上的懦弱,揚着一抹詭異陰險的笑,“哼!那賤人,本宮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輸在她手上!本宮要讓她生不如死!本宮要讓她知道她和本宮之間有多大的差距!讓她清楚她不過是一個卑微下賤的罪囚之女,有什麼資本和本宮鬥!”
“對……我們梅梅不可能會輸!”李將軍也在一旁附議,一副令人厭惡唾棄的嘴臉。
梅妃從李將軍懷中出來,由李將軍扶着慢慢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讓風吹乾臉上遺留的淚,嘴角是陰冷嗜血的笑。
她背對着李將軍,冷聲道:“爹爹,那毒什麼時候發作最能致命?”
“只要集夠七七四十九日,由藥引引發那時,最爲惡毒,也最爲恐怖。”李將軍平靜地答,心中早已恨不得凰殤昔立馬滾去死!
梅妃低頭掐指算着,手上的動作一停,褪血的脣瓣勾得弧度越大了,眼中的閃過一抹陰鷙,戾氣和殺意混雜在一起,變得滔天巨大。
那鋪天蓋地般的恨意似乎能將眼前的一切都變成灰燼。
凰殤昔,本宮會讓你這賤人最引以爲傲的那張臉,變得慘不忍睹!本宮要看着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賤人!這就是觸犯本宮的下場!
她一手捏過花瓶中帶刺的花藤,血液由着她的手滑落,一滴一滴滴在地面,綻開迷人妖嬈的雪花……
“四十九日……爹爹,最後那朵花,已經凋謝了吧?”
西客房內,茗碎正白着臉驚恐地盯着凰殤昔。
茗碎的突然鬆手,凰殤昔差點兒重新摔下去,幸虧她反應夠快穩住了腳步。
她不豫蹙眉,擡眸凝向茗碎,茗碎下意識後退一步,臉色蒼白,目露震恐。
“茗碎,怎麼了?”凰殤昔玉眉凝緊,如古泉般清澈透亮的鳳眸閃過異樣,她擡步朝茗碎走去,才走了一步,茗碎驟然驚恐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見此只好頓住腳步,眼底的疑惑加重,語氣不由得加重了,“茗碎,告訴本宮,怎麼了?”
“主子……主子……”茗碎滿臉蒼白地站着,低下頭,根本不看朝凰殤昔看過去,額頭密密麻麻的細汗充分表明了她此時內心的恐懼。
“奴婢……奴婢……”她結巴這說着,根本沒有勇氣說下去,聲音隱隱帶着哭腔。
“說!”凰殤昔眼神冷凝,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