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巋《最後的党項》上部七十四,演雙簧的劫犯
出了李保山他們家院子,往鍊鐵爐上走的路上,李滿糧跟在李保山的旁邊,他忽然說:“三哥,你其實並不怎麼願意領着我去鍊鐵爐,最後去石羊灘蒙古包,我說的對嗎?”
李保山心裡一陣震驚。剛纔他自認爲從始至終裝得傻乎乎的,並沒有在面部表情上帶出什麼內心世界,可是這小子怎麼把他的心理猜得這麼清楚呢?
不過既然這小子把他的內心世界已經說破了,他也不是那種鬼頭鬼腦不說一句人話的人。他隨即說:“是啊滿糧,你猜的一點沒錯。”
“下午剛來到野駝山的時候,我在飼養院後牆外面拉屎,聽到隔牆馬棚裡村裡兩個老大爺們低聲說,村裡鍊鐵方面,就管自己好好的煉吧,最好是不要把技術教授給外人。”
李保山說:“他們說的有問題嗎?我們千辛萬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學會了這個技術,又白天晚上不睡覺,試驗了不知道多少次,爲什麼要輕易教給別人呢?”
李滿糧說:“三哥你理解錯了,我並不是不滿咱們村裡的人們保守這個技術,而我只是說這個情況。何況我認爲,對於某些人來說,你們這種保守技術就對了,如果要是不保守,恐怕你們以後後悔也來不及了。”
李保山心裡巨震。李滿糧這小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那會兒在他們家裡炕頭上坐着喝酒的時候,李保山自認爲差不多已經看明白了。這會兒他反倒是又有些看不明白了這小子了。
李保山假裝很不在意地隨口說:“你說的某些人是誰呢?方便給三哥說一下嗎?”
李滿糧說:“三哥,你是一個明白人。從我懂事兒的時候我就知道,表面上看上去你人高馬大,愣頭愣腦,是打架論武的一把好手,這方面同齡人差不多都比不上你。實際上最瞭解你的我心裡清楚,如果說別人比不上你的話,根本不是你的兇悍,而是你的聰明。你這麼小小的年紀,這兩年爲什麼突然之間能成爲野駝山一個真正的當家人,我也相信根本就不是你的厲害不厲害,而是你的頭腦。我說的這句話是指誰?你要是真的聽不明白,那隻能證明你在我面前是在裝,沒有說你的心裡話。”
李保山知道他在這小子面前不能再裝了,爲此他乾脆直接了當的說:“你說的是二爹二媽和大哥二哥嗎?”
李滿糧說:“除了他們,還能是誰呢?剛纔在窯洞裡當着你們的面,我數落他們見錢眼開,只認錢不認人,實際上還是給他們說的客氣了。其實這兩年他們在老家這些方面做的,實在是讓人噁心。我後來到了周圍一些比較陌生的地方,我都不敢說我是李昆寶的兒子。雖然他的手藝在方圓百八十里確實是頂呱呱的,可是他的名聲也是非常臭的。那些可憐人到我們家門上討一口飯吃,我大我媽還有兩個哥哥嫂子,甚至把剩飯倒給豬狗,也不給那些可憐人吃。所以他們遭到打劫就是他們的報應。”雖然這會兒李滿糧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李保山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是李保山能夠實實在在的感受到,這小子此刻滿臉的恨意。
李保山說:“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呢?說一句不客氣的話,這樣做會遭到天譴的。爲富不仁,看上不看下,只看自己兜裡的錢財,不管別人的死活……”
李滿糧說:“我大爹和我大媽是兩個好心的善人,你又是一個做大事的人,關於你們的所有情況,回老家通知我們的訾金旺和蔡八兩個叔叔,把這些情況都給我們說的清清楚楚了。咱們這邊你們在外面得了那麼多馬牛羊和金銀細軟,可是你牽頭,在我大爹的支持下,都能把這些東西算成村集體的……!當時我聽到這個情況以後,讓我震驚萬分。我知道我大爹大媽還有你們三個哥哥,和我大我媽大哥二哥,完全是天地之間的兩種人。我大我媽他們如果得了這麼多錢財,就連零頭的零頭也不會分給鄉親們,全部會獨吞的。因爲這個情況,其實對於我大我媽來說更加迫切的想移民,他們認爲你們跌在了金山銀山裡,隨便給他們打賞一點兒,就夠他們吃喝的。可是我,如果說之前還想移民到野駝山的話,聽到你們這些情況,我真的猶豫了好多次不想來了。因爲我不僅是羞愧沒法見你們,而是擔心我大我媽大哥二哥那樣的人,嘴上一套心裡一套,恐怕他們來到這裡各個方面的做法,又要讓你們失望,讓你們難過給你們丟人,也再一次傷害到你們。”
李保山震驚過後說:“所以你才抱着那種無所謂的態度,不想在我們面前低眉順眼的討好我們。你的心理上認爲,第一對自己家的親人不必要表現出那一副磕頭搗蒜的模樣,第二如果因爲你的態度得罪了我們,你反正無所謂,隨時隨地可以跳起來離開這裡。”
李滿糧說:“三哥,我的心思都被你猜中了。”
李保山說:“滿糧,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想,三哥越不會讓你離開這裡,我要讓你下一步成爲我的左膀右臂!至於說……”
“至於說我大我媽和大哥二哥,我認爲就看他們的表現了,他們表現好,能把在老家的那些所作所爲徹底改變了,你和我大爹大媽還有大哥二哥,就把他們當親人一樣對待。如果他們還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還像過去那樣,這裡有這裡的規矩和做法,你該怎麼收拾他們就怎麼收拾他們,不要心慈手軟。何況我估計三哥你也有的是辦法,你也不會心慈手軟。放心三哥,只要他們做不下人事,你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他們,這方面我不會放一個屁。”
李保山沒有說話,轉身定定地望着李滿糧。雖然在夜晚他看不清李滿糧的臉面模樣,但是李保山還是在極力的搜尋着李滿糧的面部表情。隨即他走了一步來到李滿糧面前,抓着他的臂膀低聲說:“滿糧,你給三哥說一句良心話,在那一件事情上,你是不是一個參與者,甚至是一個主謀?”
李滿糧說:“是對他們一個小小的警告,讓他們明白爲富不仁,早晚會丟掉他們性命的。我執行的是一個老天的旨意。”
李保山驚詫萬分。他一下子在黑暗中張開雙臂把李滿糧摟抱住,用一種非常複雜的聲音說:“滿糧,不要有別的想法,好好的留在野駝山,幫着三哥大幹一番事業好嗎?別人我不敢說,從此以後只要有三哥一碗飯,三哥就會給你分半碗,好嗎?”李保山說出的這一番話真誠無比。而他的這個真誠,他相信李滿糧也能夠體會得到。
聞聽此言,李滿糧也一下子用他的雙臂把李保山抱住。
李保山能夠感覺到,李滿糧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有些顫抖。
李滿糧用那種沙啞而哭泣的聲音說:“三哥,幾年前我還小,受我大我媽的說教,當時差一點跟着他們走向了那種嫌貧愛富,見死不救的路子。差一點把你們這門最親最親的親人當仇人對待了。這幾年我悔恨死了,這次真的沒有一點臉面來見你們。如果要不是今天你們的真情,隨即不管他們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我掉頭就要離開這裡了。我學了一身功夫,這個年代兵荒馬亂,到處招兵買馬,土匪橫行,我不管是投軍吃糧當兵,還是當土匪,總之我相信我會出人頭地的。”
李保山說:“不,滿糧,不要考慮那麼多了,下一步的發展,我估計你現在都沒有想象到,三五年以後這裡就不是目前這個狀況了,肯定比現在要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你就留在三哥身邊吧。二爹二媽和大哥二哥畢竟是一家人,畢竟現在我認爲還有你的面子……”
李滿糧說:“不過三哥,你從一開始就不能給他們太大的面子,這種愛錢如命的人,說不準還會打着你們的旗號幹各種各樣的噁心事情呢。到時候恐怕你們也會被他們連累遭殃的。其實說一句心裡話,你給他們面子,我都不會領你的情。”
李保山說:“滿糧,放心,該怎麼做我心中有數。你答應三哥,不要有那麼多心事,一心一意留在我的身邊好嗎?”
“好的,三哥,我答應你。”
李保山和李滿糧來到鍊鐵爐這邊的時候,大約是11點出頭。李保順和李保民正帶領着一幫弟兄們,在這邊忙活燒焦和鍊鐵方面的事情呢。他們一個個幹得熱火朝天,揮汗如雨的模樣。史六小和三扁片正在賣力地拉着風箱。
李滿糧上去與李保順和李保民打了招呼,對着別人揮揮手,一膀子把一個拉風箱的人擠開,就給拉開了風箱。
或許是李滿糧的這種言行做派,和今天來到野駝山所有的老家人們的做法都不一樣,爲此一時間就讓鍊鐵爐周圍的這些人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他們總感覺到李滿糧有些粗魯,也有些不禮貌,不把大家當回事兒。
李保順和李保民低聲的冷哼一聲。他們兩個人在心裡不由自主地說,你小子等着。小時候你就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子,根本就不把我們兩個當哥哥的放在眼裡,我們家大概除了老三,你誰也不服氣。現在你們家差不多如同來我們家門上討吃要飯了,還這麼橫,哼,不急!
幾分鐘以後,李保順和李保民假裝給李保山說鍊鐵爐上的一些事情,把他拽到鍊鐵爐旁邊的那個簡易的毛氈蒙古包,就迫不及待嘰嘰喳喳的問李保山,爲什麼要把這小子領到這邊呢?他們已經想好了,絕不輕易讓外人蔘與鍊鐵的事情啊。
李保山用最簡短但是又表述清晰的話語,對倆個哥哥說了剛纔在家裡的所有事情,以及路上李滿糧對他說的其中一部分話語。最後他補充着說:“通過我這麼短暫的和滿糧重新接觸,我可以確定他絕對不同於二爹二媽和他那兩個哥哥。這是一個直腸子的漢子,絕對不會在我們面前耍花招。所以關於鍊鐵方面讓誰幹不讓誰幹的事情,我們還不能一視同仁。第一也要看人,第二那些關鍵的東西,不是都掌握在咱們手中嗎?你們始終保守不要輕易告訴他們就可以了。下一步咱們要在野駝山裡建更大規模的燒焦爐和鍊鐵爐,到那時候可能有上千人的規模,絕大多數這些工人不是都得使用老家來的人嗎?你們只能當總指揮和技術骨幹,掌握核心技術。所以泄露技術的問題嘛,這就看咱們怎麼掌握和看待了。如果太保守了,那麼所有的事情就得咱們自己幹,你們想要擴大規模加大生產,咱們自己能幹得過來嗎?”
李保順和李保民不得不承認,李保山說的這一番話絕對有道理。他們再一次追問李保山,李滿糧真的和他們一家子不一樣嗎?
李保山說:“絕對是兩種人,以後你們慢慢就知道了。這小子的脾氣比小時候還要直,是那種認死理的人,他們家裡其他人的那些做法,他根本就瞧不上。今天晚上在咱們家吃喝的時候,他當着大家的面直接了當的就給說開了家裡那些人的不是。”
李保順和李保民哦了一聲,半晌沒有說話。
在李保山的勸說下,李保順和李保民才緩和過了剛纔的神色,他們說,這方面他們兩個人就不知道了,老三就看着辦吧。總之,他們現在鍊鐵爐上的這些人早已經私下裡合計好了,這個技術好壞是不準備給外人傳的,最多也就是讓別人來幹活兒,具體配料方面的細節,絕不告訴他們。
李保山說:“大哥二哥,你們私下如何,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況且除了你們幾個人誰也不知道內情。我想他們別人也不會來和我討教這些方面的技術。結果嘛,哈,不說了。”
李保順和李保民互相對視了一眼,老三說的這一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們兩個人早已經心知肚明瞭。有些話是隻能做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隨後,李保順和李保民驚喜的給李保山說,就在他們剛離開飼養院那會兒,他們出了一爐生鐵,感覺到質量非常好,鑄造了一些東西出來的質量感覺確實很好。隨後又煉了鋼鐵,剛纔又用煉出來的鋼鐵鑄造了一些斧頭鎬頭,也在紅爐上打造了幾樣東西,結果質量確實非常好。
李保山高興得說:“大哥二哥,你們兩個人要知道,咱們野駝山就是一座金庫銀庫,而且接下來在你們認認真真的操作下,燒焦和鍊鐵方面的技術你們會更進一步提高的。這樣的話,就等於你們確確實實,手裡握着一把把打開這種金庫銀庫的鑰匙了。去年冬天我們去山前黃河這邊好多地方走動調查的時候,得知人們想買一些耐磕碰耐磨,有韌性的鐵器,現在根本就買不到。因爲王家莊園還有漠南草原城和漠南陰山城幾處地方,人家以前用洋機器生產出來的那些工具,這以後數量越來越減少了,他們有錢也買不到。人家主要是在生產軍用產品。我們要能隨後大量地生產出這些農用產品,就填補了這個空白,絕對是人們的搶手貨。從此以後咱們就要什麼有什麼了!太好了,我太高興了,你們私下裡好好的和身邊的這些弟兄們,把這方面的技術互相交流一下,讓這些弟兄們一個個都成爲燒焦.鍊鐵.鑄造和打鐵方面的高手。”
李保順和李保民給李保山說,這些方面放心好了,他們現在越來越把這些技術掌握到家了,也越來越有信心,有把握了,反正都是自己家的弟兄們,私下裡都在互相交流着這些技術呢。
隨後關於鍊鐵方面幾個關鍵的環節,李保順和李保民又與李保山交流了一番。這一交流,李保順和李保民心中就更加有底了。
李保順和李保民還驚喜的給李保山說,史六小和三扁片雖然力氣小了一些,但是幹勁十足,即使累也不輕易停下手裡的活計,兩個人都是那種拼命幹活的模樣。
李保山給兩個哥哥說,只要這種賣力幹活的人,就不要分什麼本村啊,移民啊,要一視同仁的對待他們,要讓他們心裡溫暖。如果他們確實要餓,想吃東西,就隨時隨地的給他們準備一些吃的喝的。
李保順和李保民給李保山說,他們知道,像史六小和三扁片這種人,他們從內心裡來說太喜歡了,對他們非常好,剛纔那會兒就給他們拿了一些吃喝。
正在這時,剛纔在燒焦和鍊鐵爐上,包括紅爐上下來的四個結義弟兄來到了這裡。他們一個個乾的氣喘吁吁,但是又是那種精神勁兒十足的模樣。
李保順和李保民看看和老三該交流的也交流了,就趕緊站起來說,讓他們在這邊說話,他們兩個人去爐上幹活去了。
四個結義弟兄也不客氣,和李保順和李保民打了一聲招呼以後,就隨便坐在地下的羊皮上。
李保山說:“史六小和三扁片這兩個人怎麼樣?幹活還賣力嗎?”
劉黑子叼搶着說:“明明他們身體不好,看樣子他們沒有多大的力氣,可是這兩個人拉風箱快要把自己的腸子都要蹶出來了,還要那麼拉,實在太好了!”
郭虎說:“把這兩個人打發到野駝山裡,做那些搬石頭的事情,有一點可惜。”
高喜財說:“這兩個人差不多就是我們手頭的一件工具,你揮舞着讓它幹什麼它就幹什麼。實在是太好指揮了。要不把他們兩個人就留在鍊鐵爐上,讓他們幫助我們幹活兒吧。”
李保山說:“那是以後的事了。但是現在不能。必須讓他們兩個人到野駝山裡,不然的話,我們把他們留到這裡和其他人一樣對待的情況,馬上傳到老家以後,那些不請自到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要涌來多少。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辦?由於人數太多,整個把我們的計劃都打亂了,我們也許做好事兒由於不注意這些細節方面的事情,最終就要把好事做壞。這件事情到此打住,你們就不要談了,我也只是隨便問他們兩個人一下。”
相關鍊鐵方面的事情,幾個人隨便交流了幾句之後,李保山就帶領着四個結義弟兄,去往燒焦和鍊鐵爐上,實實在在的幹活去了。
……
第2天凌晨4點左右,石羊灘蒙古包。李保山.郭虎和李滿糧,還是像上次被大哥二哥叫醒一樣,被村裡另外幾個牽着駱駝馱礦石路過這裡的人們,把他們叫醒了。
昨天晚上,李保山.郭虎和李滿糧三個人是12:40多,各騎了一匹馬從鍊鐵爐上來到蒙古包這邊的。同樣像之前一樣,當時李保山和郭虎各揹着一個大褡褳,提着馬燈,領着李滿糧,進入了野馬林。他們遠遠的和野馬打了招呼,隔得遠遠的給野馬扔過去那些玉米棒,打口哨和野馬問好的同時,也如同在和野馬告別。
野馬同樣用它們特有的聲音和肢體動作,與他們問好和告別。
雖然是晚上,況且他們距離野馬也有一定的距離,但是那匹大兒馬挺胸擡頭高大健壯的輪廓,長長的拖地馬鬃和馬尾,還有一聲聲虎嘯龍吟一般的嘶鳴,渾身散發着一種只有雄性食肉動物似乎纔有的攻擊性,當時真的把李滿糧看傻了眼。
回到蒙古包,李保山略有一點抱歉的對李滿糧說:“時間不早了,明天早上早早的起來還有這樣那樣的好多事情,要不然的話,三哥本來應該好好的請你吃一頓燒烤。周圍大山裡野雞野兔很多,味道當然相當不錯。不急,等隨後咱們有時間,再等你的腸胃逐漸好起來以後,三哥請你好好的吃喝吧。”
李滿糧說:“其實我就想今天晚上在野馬不遠處架一堆柴火,一邊吃燒烤,一邊喝酒,一邊看着那些野馬。剛纔雖然黑不隆冬看不清楚,可是我也感覺到那些野馬比我們普通的家馬倆三個還要大。聽它們的聲音,那刨蹄的動作,真能愛死人啊。老家常見的就是那些一把大的死驢和瘦的快要倒下的劣馬。那些牲畜,嗨,就不要和這種野馬比了!老家就連你們經常騎的那些蒙古馬,或者雜交的馬匹,也很難看到。看到這種野馬,對我來說真的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唉,可惜了,我只能理解爲,三哥你這是一句藉口話吧。”
李保山說:“老三啊,三哥真是服了你了,說話不給人留一點情面,乾脆是那種直來直去!不過,嗨,你還別說,你越是這樣,三哥越喜歡你。三哥就怕遇到那種說話藏頭露尾,說半句留半句,說什麼都不是他真實意思的話語,是看你想聽什麼他跟你說什麼的人。唉,遇到那種人真沒辦法。你這種做法纔對三哥的口味兒。”
李滿糧說:“三哥,虎哥,我是改不了了,就這樣的性格。這兩年越來越說話傷人。要是按照我大我媽的說法,我說話純粹不長腦子,張口就來,不知道惹了多少人。但是我也改不了,反正就這樣了,那麼我自己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吧,管他呢,別人愛聽就聽,不愛聽就不要聽,我就是我了。只要以後我說話讓三哥虎哥你們不高興的時候,你們能夠理解和原諒我,我就高興了。再說了,誰讓你們是我的哥呢!”李滿糧甚至說得理直氣壯。
郭虎哈哈哈大笑說:“滿糧,我跟你說吧,只要你不是那種和我繞花花腸子的人,哪怕你發脾氣上來把虎哥打倆拳我也不在意,也能原諒你。但是你要是那種拐彎抹角和我耍心機的人那可就完了。我最瞧不上,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人。以後,除了三哥,不,大哥罩着你,虎哥也要罩着你,只要你行的正走得端,誰敢碰你,我肯定不會答應。”
按照昨天晚上他們的原計劃,今天早晨村裡這些牽着駱駝到山裡馱礦石的人們,要順便把史六小和三扁片送到野駝山老鷹溝裡。上次李保山親自在野駝山裡打眼,開採鐵礦石的老鷹溝,經昨天晚上李保山和四個結義弟兄合計,無論是煤炭和鐵礦石的儲量還是品位,包括水源方方面面的條件,老鷹溝都是最適合於建燒焦爐和鍊鐵爐的。李保山合計,讓史六小和三扁片臨時把簡易的毛氈蒙古包就搭建在老鷹溝。讓他們除了幫着村裡這些馱礦石的人們給駱駝裝礦石,其餘時間就讓這兩個人在老鷹溝,其中一塊比較平整的塔地上,往出清理一大塊場地,方便於在那一塊地方下一步建燒焦爐和鍊鐵爐。
郭虎反正上次和李保山一起去老鷹溝那一塊開採過鐵礦石,對整個那一帶地理方位和環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是非常清楚的。昨天晚上李保山一邊在鍊鐵爐上幹活,一邊已經將那一塊地方哪個方位建燒焦爐,哪個方位建鍊鐵爐,包括建磁窯的事情,和郭虎都交流過了,所以今天郭虎也要跟着這些馱礦石的駝隊去那一塊地方,一者安頓史六小和三扁片,再者是要現場給這兩個人交代,他們待在那裡如何幹,和幹哪些活計的事情。
李保山.郭虎和李滿糧從蒙古包裡跳起來之後,郭虎和李滿糧在李保山的示意下隨即就出了蒙古包。
史六小和三扁片隨後被叫進了這個蒙古包裡。
這兩個人一進來就問候着李保山,一臉開心快樂的模樣。
李保山趕緊讓史六小和三扁片坐在羊皮褥子上,將這兩個人好言撫慰了一番,說昨天晚上他們辛苦了,其他人對他們兩個人大加讚賞。而且他們兩個人從始至終是怎麼幹的,他也親眼看到了。
史六小和三扁片感激涕零地對李保山說,他們兩個人早就盤算好了,如果這次要不是跟着移民的大部隊口裡出口外來到這裡,他們三兩個月之內肯定會被餓死。這次來到野駝山不要說看到那麼多堆積如山的糧食肉食了,就是山裡那麼多荒草,野樹,野物,他們就知道待在這座大山裡至少餓不死。
這兩個人還喜不自禁地給李保山說,人家飼養院的大廚郝和小與郭拴子除了給他們帶了那麼多吃的喝的,還給他們兩個人帶着弓箭,還有長刀短刀。人家給他們倆說,這都是保山提前給他們囑咐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史六小和三扁片對李保山露出了一臉感激涕零的神色。
李保山說:“不用謝,都是老家人嘛。只不過你們不是在移民的範圍內,沒辦法,我只能按照沒有戶籍的人來對待你們,你們理解吧。”
史六小和三扁片給李保山說着感謝的話語,說他們一點也不在乎,只要有吃的就可以了。他們還說讓李保山放心好了,有弓箭和長刀短刀,他們一點也不害怕。
李保山說:“野駝山裡的狼和其他地方的狼不一樣,這裡讓狼可吃的野物太多了,所以狼絕對不會傷人。我們來這座大山裡住了四五年,到現在還沒有遇到狼主動攻擊人的事情。何況你們還是兩個人。放心。”
李保山說的這番話,絕不是那種公事公辦居高臨下的說法,而是那種站在他們生命和利益角度上說的一番實實在在的良心話,從而他的這一番話把這兩個人徹底的感動了。這兩個人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發誓一般對李保山說,他們到了那邊,白明黑夜除了四五個小時的吃飯睡覺時間,其他時間他們就要好好的幹,好好的表現,絕不辜負野駝山的人們!
隨後李保山出來蒙古包外面,和大家都打了聲招呼,給大家隨口囑咐了幾句話,這七八個人就要拉着幾十峰駱駝離開蒙古包了。郭虎當然也要跟着他們一起去。
這時,突然李滿糧說:“三哥,我也要跟着他們進山裡裝礦石馱礦石。等我回來以後,村集體需要我幹什麼,三哥你就說吧!我願意幹那些最苦最累的活兒,就怕你不讓我幹呢!”話畢,這小子就着急忙慌返回蒙古包穿戴,準備他的東西要離開這裡了。
看看無法阻止這小子,那麼就只好隨他便吧。隨後李保山就給李滿糧囑咐了幾句話語。
看着郭虎和李滿糧匆匆忙忙的離開蒙古包,李保山也返身回到蒙古包裡拿了他的那些隨身東西,準備離開蒙古包回村裡去了。
這時東方已經泛白。春寒料峭的春天,在西北的這座大山裡,這個季節的早晨還是非常寒冷的,蒙古包外面差不多所有那些物品上面,都結了一層白霜,從而給人似夢似幻一般的感覺。甚至包括那些怪石嶙峋的黑黢黢的河槽裡,任何一樣東西這會兒都掛滿了白霜,從而徹底的改變了河槽白天的顏色。
李保山飛身上馬,一個人打馬飛馳在從石羊灘蒙古包到回村的沙石河槽裡。
雖然這會兒纔是凌晨4點多,可是這會兒這座寂靜的大山,好像已經從沉睡中清醒了似的。除了李保山身後村裡那些牽着駱駝的人們吆喝馬匹和駱駝的聲音,和他前面村莊裡燒焦爐和鍊鐵爐上偶爾發出的那些叮叮咣咣的聲音,打破了這座寧靜的大山,再就是這會兒他胯下四蹄翻飛的馬蹄,擊打在河槽裡砂石上那種特有的噼裡啪啦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偶爾早晨起來覓食的各種野物,也發出了一聲聲此起彼伏的鳴叫聲。
這座沉睡的大山被早起的人們,包括早起的動物,徹底的驚醒了。
李保山飛馬回到飼養院的時候,飼養院老家的那些人們,出出進進已經有幾十個了。看樣子他們都在幫着大廚郝和小與郭拴子,在廚房裡裡外外做這樣那樣的一些事情了,從而這會兒飼養院顯得人煙吵鬧,人氣特別旺盛的模樣。
李保山和迎上來的幾個老家人一邊說話,一邊把馬交給他們,就快步走向了西南燒焦爐和鍊鐵爐上。這會兒村裡剛換班的一幫人馬,正在大哥的帶領下在精神抖擻的放一爐生鐵水。
距離鍊鐵爐還有一段距離,遠遠的,李保山就從鐵水的流動性和顏色上看出來,這一爐生鐵水質量不錯,不比他親手操作下煉出來的鐵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