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你頭痛的樣子,比我犯病時候更加可怕。”路西弗突然地離開了他,然而在彼此分離的瞬間,兩個人都同時感到了寒冷。“你爲什麼不用呢?”
“如果連最後的清醒都不得不失去的話,我想我已經沒有存活下去的理由了。”貝歐魯一邊說着,一邊走向了斯坦。
看起來這斯坦確實傷的不輕,這之間都發生了那麼多意外的狀況,可是斯坦居然還是昏沉沉地倒在一邊,牢牢地握着手槍,睡得人事不知。
路西弗看到他走路時怪異的姿勢,迅速地想到了之前的那一槍。“南,你的‘腿’。”
“放心好了,還能走。”
“你想要做什麼?”路西弗正好看到貝歐魯從背後‘抽’出刀子的動作。“你要殺了他嗎?”
“你爲什麼那麼驚訝,那麼擔心,他那樣對你,你殺了他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貝歐魯已經走到了斯坦的跟前,他慢慢地小心地蹲下去。“你應該恨他纔對。”
“這是兩碼事情,我在這裡想要做的只是找出殺害姐姐的兇手,我不想增加其他的殺戮。”路西弗着急地說。
貝歐魯卻笑了下。“你的善良有時候還真的讓我頭痛,放心好了,我並沒有要殺死他,我只是先把他的武器拿過來而已。畢竟,他也是我的養父,對我有養育的恩義,我總不能真的爲了你殺了他吧。”
“那就好了。”路西弗鬆開了拉住他的手,“其實,我在想,或許你的養父確實是個壞人,但是他也不是沒有悔過之心的。至少剛剛在昏‘迷’的時候,他就非常痛苦地叫着一些人的名字。像是路易——”
“路易就是他的兒子,被他犧牲掉的那個,他會叫他的名字,估計是怕他的兒子來索命吧。”貝歐魯嘴角不由自主地噙着一抹笑容來,就好像是在講着什麼有趣的故事一樣。
“那珊達呢?”
“哦,珊達是他的情人,他曾經很喜歡她,而珊達也對他非常忠心,甚至爲了他去我們敵對的陣營偷取情報,結果被人活埋了。”貝歐魯的笑容越來越大了,“路西弗,我的乾爹也許會恐懼,就像我一樣會恐懼,但是悔過的心這種東西,卻是不會有的。”
“那麼威利和安妮呢?你的養父念着他們的名字時,都哭了。”
笑容突然地僵化了,如同被石膏封住了一樣。
“什麼?你說誰?他叫了誰的名字?他說了什麼?”
“威利?安妮?還有火災自殺什麼的?”路西弗詫異地看着他。“他說的不清不楚,我也聽不見。你知道?”
路西弗通過觀察貝歐魯的表情,覺得貝歐魯或許認識最後的那兩個名字。
“威利是我的爸爸,安妮是我的媽媽。”父親威利是在一場“意外”的監牢失火中死掉的,而母親安妮卻死的更早,是自殺而死。
“你的父母?那爲什麼他會呼叫着他們的名字?他們也是認得的嗎?”路西弗謹慎地詢問。
“並不是值得彼此記住名字的關係。”貝歐魯秀氣的雙眉打成了結,他向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然而這一刻卻有一股殺氣升騰於他的眉間眼底。
“不是親密的關係,卻記住了名字?”
“是呀,不是親密的關係,卻記住了名字,我想那只有一個理由了,也是我找了許久許久的理由了。”貝歐魯的聲音有微微的顫抖,這種顫抖是來自於心底深處,靈魂深處的,無法抑制,也不想去抑制。
“小南,我相信你的爸爸,他絕對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燒燬家園的事情的。”
“小南,我可憐的小南,要是媽媽走了,你該怎麼辦呀?”
“小南,爲什麼你就不能明白呢?爸爸沒有殺人,沒有放火,爸爸只不過是替罪的羔羊。是那個人,是那個人撒謊了,騙了我們,讓我成了替罪鬼。”
“小南,那個人殺了你的媽媽,他遲早也會殺了我的,我的小南呀,你該怎麼辦呢?你要怎麼活下去呀?”
“小南,如果能夠健康成長到明白真相的那一天,就爲我們——”
爲他們,爲了他們做些什麼呢?爲了可憐的,被他遺忘,又被他怨恨的父親和母親做些什麼呢?
紛‘亂’的思緒,‘亂’成了麻,冒出來了無數的記憶,可就是想不出他的父親最後說的那句話,要他做些什麼。
他猛地擡起了頭,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額頭處就好像被大錘狠狠地砸了一下。
“南,你沒事吧?”
“不,我好得很,只是突然之間想到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也終於知道了那個人把我叫到這裡來的意義了。”茫然到憤怒,痛苦到毅然決然也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真相,在這裡,我果然找到了真相了。”
貝歐魯在懷中‘摸’索着,最後抓出了一張畫着白‘色’罌粟‘花’的帖子。
“白罌粟會在火海中盛開,地獄之‘門’將會打開,過去和現在會在哪裡匯聚。無論是什麼樣的答案,你都可以找到。”而如今終於找到了答案了,這樣的結果到底是老天爺的懲罰還是眷顧了。活了下去,但是卻以這樣不堪的方式活了下去。
“斯坦他——”路西弗猶豫了許久,卻終究還是不知道該問,還是該保持緘默。
“斯坦他殺死了我的父母,然後卻收養了我。我整整地留在殺父殺母的兇手跟前,把他稱爲乾爹,替他做事,整整地十五年。”貝歐魯擡起了頭,嘴角的笑意漸深,而這種意味不明的笑容卻讓看得人心裡非常不好受。
“南。”路西弗把手貼在了他的手背上,兩個人的手上全都是沒有溫度的,只是合在一起的時候,卻偏偏伸出了一絲溫度來。“這不是你的過錯。”
“不是我的過錯嗎?你的同情心又開始發作了嗎?”貝歐魯搖頭,“其實,很多的事情,我一早就有所感覺。爸爸也好,媽媽也好,他們反反覆覆的都對我說過,但是我完全地沒有聽進去。你覺得,那是爲了什麼?”
路西弗搖搖頭。
“那是爲了保護自己。”貝歐魯突然地提起了聲音。“如果知道他們是被害死的,作爲他們唯一兒子的我就必須要一聲揹負着追查和復仇的責任。爲了逃避那樣漫無止境的痛苦,我只能捨棄了那段記憶。路西弗,還記得我們的對話嗎?”
“關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