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微微地朝上擡着,直到手指接觸到黏貼在牆壁上粗糙的壁紙。下意識的舉起了手臂,讓手中的微弱光線順利地照到壁上。藍‘色’的壁紙,很像素描中出現的海洋。建造這座古堡的設計者一定是愛極了那種天和海的藍‘色’,所以才讓那種深藍淺藍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再往上看,便又是壁畫了,依然是聖經中的故事,這個設計者想來對舊式的文化也是愛到了極致,所以才讓整個古堡都猶如故事中一樣。路西弗的視線開始平移,沿着那些聖經裡或熟悉或陌生的故事,然後在幾幅聖經故事中間,她又再一次看到了機器人伯爵克勞德的照片,‘逼’真的如同真人一樣的相片。
路西弗從口袋裡面掏了掏,翻出了手冊,取出了那張素描,然後舉高了,直到素描裡面的高個子人形和克勞德伯爵的人形重疊起來。
“奧柔拉,親愛的,哥哥愛着你。”黑暗之中,突然地響起了男人的聲音,低柔卻又親切的聲音。就像是某種黝黑的地道里面突然傳來的風聲,又像是地下室中猛然地竄出來的老鼠。讓人有心跳加速的意外感。
“奧柔拉,上帝終究是閉上了眼睛呀。所以,我們逃不過去。”
“奧柔拉,勇敢一點,不要害怕,衝過去,你就可以自由了。”
“奧柔拉,哥哥要讓你自由。”
低沉的呼喚,如同海‘浪’一樣此起彼伏。淹沒了她,吞噬了她。
她聽得並不真切,可是這種若有若無,如幻似真的聲音卻一樣達到了驚心動魄的感覺。
以爲是素描裡的人物突然地轉頭微笑,以爲是聖經裡面的人物突然地變成了真實。然而,素描還是素描,那背過臉的人形依舊是背對着她。
那麼壁畫——
她再一次把視線投到了壁畫上,輪流地巡視着那一排聖經畫像,還有聖經畫像中的克勞德。
倏地,她心中一跳,因爲她感覺到克勞德的眼睛似乎轉動了一下,就像是活着的人在轉動眼睛一樣。但是讓人害怕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那雙眼睛竟然突然地變成了紅‘色’的。
是紅‘色’?如同鮮血,如同火焰一樣的紅‘色’。怎麼回事?難道是眼鏡在來的路上丟了嗎?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可以完全過濾紅‘色’的眼睛怎麼會突然看到了紅‘色’。
路西弗坐不住了,她幾乎是跳着站了起來,然後儘可能地後退,直到自己的後背被厚重的東西阻攔。
是另外一面的牆壁,牆壁上依然是聖經故事,故事之中依然有克勞德,會轉動紅‘色’眼睛的克勞德。紅‘色’洶涌而來,從牆壁上飛下來,他們輕易地就抓住了她的,讓她成爲了他們的囚徒。
“不!”受驚的她雙手抱着頭部,失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路西弗。怎麼了?”
貝歐魯步履蹣跚地趕來的時候,就發現路西弗雙手抱着頭,半跪在地上。嘴巴里面喃喃自語着,當他勉強地扶起她的臉,卻看到她頭髮散‘亂’,而眼神也是潰散的。
“救我,救救我。”
那種熟悉的感覺觸動了貝歐魯的一個記憶,他心中一動,迅速地用雙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沒有紅‘色’,沒有紅‘色’。”貝歐魯這樣說着。
“沒有紅‘色’,沒有火焰,沒有危險。”被鎖在貝歐魯懷中的路西弗也跟着他,一句一句地說着。
這個‘女’孩愛着白罌粟,他也愛着白罌粟。
這個‘女’孩害怕紅‘色’,他對火焰有着又愛又恨的感覺。
這個‘女’孩有着難以忘懷的過去,而他也有割捨不斷的情愫。
這個‘女’孩是一個人,而他也是一個人了。
貝歐魯‘摸’着她的頭髮,眼神有種溫柔的悲哀,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冷漠的心頓時變成了一池水。
“貝歐魯?”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路西弗慢慢地叫着貝歐魯的姓。
“忘記了嗎,你該叫我什麼?”
“南。”路西弗叫着他的名。
不知爲何,聽着這來自於記憶深處熟悉的呼喚,貝歐魯有了哭泣的衝動。他這樣的人,已經忘記了恐懼,忘記了緊張,忘記了開心,自然也忘記了哭泣,但凡是人類的七情六‘欲’,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完完全全地拋棄了。可是,這會兒,在這個‘女’人的面前,他卻覺得又再一次變成了人類,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類。
“南,你怎麼哭了?”路西弗的手‘摸’過了貝歐魯的臉頰,沾了一手的水珠。
“貝歐魯是沒有眼淚的,怎麼可能會哭泣,你看錯了。倒是你,怎麼會慌‘亂’成這樣,難道是隱形眼鏡丟了嗎?”貝歐魯轉頭看了看,“可是丟了也應該沒有問題吧,這裡沒有紅‘色’。”
“沒有紅‘色’嗎?原來都是錯覺呀。”因爲他的懷抱有着相似的溫度,這使得她不太想馬上離開。
眼鏡沒有丟,卻還是看到了紅‘色’,看起來這病況還是嚴重了。他的醫生曾經對她說過,懼怕紅‘色’並不是生理的疾病,而是‘精’神上的疾病,所以一副隱形眼睛給她的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醫生說過,總有一天,當這幅眼睛也無法阻攔她內心對於紅‘色’的恐懼的話,那麼她就會完蛋了。她一直想着,這所謂的完蛋到底是怎麼樣的,現在大約明白了,原來世界都會變成紅的呀。
人類的恐懼就跟其源頭,來自於後悔,那麼她的懊悔又是什麼呢?
貝歐魯突然地把手貼近了她的手背,路西弗受驚,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在了一起。而貝歐魯則一根一根地將她的手指放平。
“很害怕?”
“並不是,只是太燙了。”路西弗儘可能平穩的說話。
“燙?就像火的溫度嗎?”貝歐魯和她的十指緊緊地相扣,“路西弗,想不想忘掉恐懼?”
“怎麼忘掉?”
“我可以給你特殊的‘藥’,吃下之後,就可以忘掉,每一天都可以醉生夢死。”貝歐魯這樣說着。
“是白罌粟做成的毒‘藥’嗎?”路西弗非常機敏地反應了過來。
“真是聰明,我一說你就知道了。放心,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一輩子免費地提供給你那些忘掉憂愁的‘藥’。”
“如果可以忘掉憂愁,那麼你爲什麼不服用?”路西弗反問他。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