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眼前是偏偏起舞的舞女,下首是當朝的文官武將,而淨歡的上首便是那個睥睨天下的男人。
看着眼前歌舞昇平的一切,淨歡恍惚得有些不真實。
明明數日前還是在黃沙漫天的江北戈壁廝殺蠻族,如今卻坐在這太和殿中一片喜樂祥和。
有些粗糙的手指磨蹭着細滑的杯沿,淨歡努力眨了眨眼睛,儘量去忽視那些時不時望向他的目光,也儘量不去看那坐在首位上的帝王。
曾經的他在這般場合也只能按暗地裡偷偷看幾眼他的主人,那時他是多麼羨慕能坐在這殿中的人。
而如今的他已是烏孫國的將軍,可以穩坐在殿中時看着他所仰慕之人時,感受着周遭的目光淨歡又是那般的不自在。
好不容易捱到宴會結束,正要起身的淨歡被衛忠叫住,說着家中的那位老太君是如何想念她的小孫兒的話語。
看着眼前那張滿目慈善的臉,那一絲一毫都不相像的眉眼,淨歡冷冷一笑說了今晚宴會以來的第一句話。
“衛將軍似乎是老糊塗了,衛家除了您那不能生養的大兒之外也只有一兒和一女,鄙人身份低微是瞧不上衛將軍的眼,將軍可別弄錯了。”
那十足妖媚的雙眸染上一絲絲的冰寒,衛忠渾身一震,似乎看到了一匹嗜血的孤狼,可和那女人一般相像的臉龐卻又無時無刻提醒着他那是誰爲他生的孩子。
腰間被一股重力摟過,聞到那熟悉的冷香,淨歡立刻無骨一般的靠在君無憂懷中。
“雖說三年過去,衛將軍想必是忘了太和殿前一切。可是,朕!可沒忘!”
“臣不敢忘。”
“不敢忘那便是最好的。”
穿過重重回廊,君無憂看着淨歡那依舊帶着一絲冷意的雙眸有些不解。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暗衛悄無聲息的出現,恭敬遞上一張紙條。
君無憂拿着紙條的手微微一頓便收入懷中,摟着淨歡往長生殿而去。
淨歡卻是微微皺眉:“主人,你不看看?”
“不用,都是一些小事,煙火會處理好的。”
今夜外頭是呼嘯的寒風,今年的春似乎沒有帶來一絲絲的暖意,長生殿中的地龍燒的足足的,夜依舊安靜幽深。
淨歡卻是突然翻身而起,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牀榻,上頭還帶着一絲絲餘溫。
起身,下榻。
修長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當中。
當君無憂回到長神殿中,看到是便是眼前的一幕。
此時正逢春天,屋外的雪白得晶瑩透亮,在厚厚的雪下又不知遮蓋着何種的生機。
長生殿前風華正茂的少年身上披着火紅的狐裘披肩,手執宮燈正靜靜的等候他歸來。只是此時的少年,那雙眼眸正被那暖黃的宮燈照得同樣晶瑩透亮,如世界最上好看的琥珀。
面對那雙瞳眸君無憂不敢直視,只是快步上前拿過他手中的宮燈置於身後,擋住那抹暖黃的亮光。少年的氣息似乎有些不穩,垂眸閉眼深吸一口氣似乎做了什麼萬般艱難的決定‘咚’的一聲,單膝跪於君無憂身前。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主人,淨歡請命奔赴江北前線!”
燈影搖晃。
只留下君無憂向前走去的背影和松樹上‘簌簌簌’落下雪塊的聲音。
很久之後,寂靜的大殿深處才傳來君無憂那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淨歡!去江北前線……你想都別想!”
門被‘砰’的一聲推開,淨歡一身黑衣夾雜着風雨雪衝進殿中。
他看着那個慵懶的靠在貴妃榻上的主人,嘴脣蠕動半響最終問道:“爲何?”
君無憂看着身前那充滿倔意的雙眸緩緩道:“這是命令!既然已經贏得功與名,那你從今以後就光明正大的好好呆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主人,怎麼可以!我是烏孫的將軍,是您御賜的將軍,而我守護的是您的疆土您是子民。”
君無憂起身把淨歡推到在榻上笑得魅惑勾魂,邪氣十足:“自我登基以來,世間便再沒有誰敢說無憂公子,如今你留在宮中,我這世間女人都嫉妒的皮相,你一人所得不是更好?”
一人所得?
淨歡不可控制的想到了上一世,他也是這樣被眼前的男人養在金屋中不知天下之事,得他一人獨有的寵愛,到頭來不是用一條賤命換了他一時平安。
如今。
他是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已有了保護自己保護他的實力,他再也不想當那金絲籠裡的鳥雀,成爲他手中最出色的下屬,爲他清除一切障礙換他一世平安,纔是他這一生想要的。
所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淨歡渾身僵硬的看着把他摟在懷中的男人,上輩子的事還歷歷在目。
“好嗎?”君無憂伸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腦袋,柔聲問道。
“不……”淨歡悲鳴,眼神中是濃濃的無助。
他不要當那籠中的金絲雀。
成爲烏孫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將軍,一身功與名能理所當然的站在君無憂的身側,這纔是淨歡所追求的。
“怎麼就這般不乖巧呢?”君無憂看似無可奈何般的嘆了口氣。
把人抱起,輕輕柔柔的禁錮於榻中,吻了吻那因爲無助而緊閉的雙眸,擡手揮滅殿中的燈火,摟着這三年來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在他的耳際間細細呢喃低語。
這一晚淨歡只知渾身僵硬的靠在那溫暖的懷中,聞着那熟悉的冷香,耳邊是那低沉性感的低聲呢喃。
但伴隨着君無憂每一聲的低語,那懷中的人兒就越發的瑟瑟發抖。
看着懷裡的人兒的樣子,君無憂滿意的笑了。
他說;“無論如何,你走,哪怕海角天涯我也能把你捉回宮中,你可別忘了醉歡樓中的人,你若是一日不回我便每日派人出去尋你若是限定之日未曾找到那她就以死謝罪,年年月月如此。”
“你若是被我找到,那我便廢了你的內力,一輩子囚禁於毒窟暗室或是買到勾欄院去……淨歡……只要你敢我也敢。”
“論功論名,對我而言那便是一朝夕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