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華池外。
遠離來往密集的街道,一直到人羣較爲疏散的街邊。
景言楚攥着手中的字條,到一家賣餛飩的小攤處自然坐下。
“雲小姐喚我,有何要事?”
對面之人雖戴着帷帽不辨真容,但她的一身藍衣已經訴說了她的身份。
他的話中隱隱夾雜着興奮,爲雲意晚沒有忘記他而慶幸!
雲意晚坐着的身子挺得極直。
即使在這樣的地方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她的習性也不會更改半分。
“字條上短短四個字,公子怎知是我?”
昨晚護衛在他走後迅速到來,她斷定他並不想與那些人有所交集,所以她今日故意甩開了季向暝派來保護她的人。
她以爲自己這個樣子應該不易被看出,更何況是未見過幾面的人。
雲意晚隔着一層紗,並不是看得太清對面人的一舉一動,更沒有注意到此刻的景言楚眼角微擡。
當一個小孩子將紙條交給他並指了她的所在時,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開心。
這是過了多久啊!
這是他們這次在晏都重逢,她第一次能夠記得他。
那種一直被遺忘的感覺,真是差到了極點!
可是,他不能責怪她,因爲她所經歷了什?他一無所知,他又有什麼資格責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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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裡認爲,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坊間多有傳聞,雲小姐獨愛藍衣,而在下所認識的姑娘裡面,只有小姐一人愛着藍衣,”
雲意晚擡起手看着自己身上淡藍色的衣裙,瞭然一笑。
“想不到竟是被自己暴露,不過公子認識的女子,應是不多。”
這晏都喜愛藍色衣裙的姑娘不在少數,如果他只認識她一個的話,與女子交集確實很少。
“那小姐說說看,小姐認識愛穿白衣的男子又有多少?”
雲意晚正在替他倒茶的手一頓,隨即面露笑意。
這人是在打趣她。
“我如何不知,這愛穿白衣的……不正是公子嗎?”
景言楚剛纔本來在和她玩笑,這原本養在深閨的女子又有什麼機會有男子接觸?
當她回答時,他不免有些驚奇。
在他的認知裡,她從來不是關注這些的人。
可當她說是他時,他心中的一暖,眼角的笑意更深。
“在下何其有幸,能得姑娘記住!”
這句話三分是假,七分是真。
希望被人記住名字是假,希望被她記住是真。
只是他們之間還有機會嗎?
再過三日,她就將和季向暝成親,他們之間便會變成仰望與俯視。
想到這裡,景言楚的情緒瞬間低落。
“小姐喚在下所爲何事,若無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與其越陷越深,他更希望,她還是曾經那個心無旁騖的雲意晚。
雲意晚也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雖不知爲何,但她沒有資格過問。
“今日我來找公子,只爲詢問公子,我們是否還有過交集?”
若只是之前的那個夢,她並沒有十足的好奇心去刨根問底。
可是,就在昨晚她又入夢了,夢中她和他一起在城樓上放燈。
夢中的他們十分親近,絕不是僅有幾面之人。
“雲小姐多慮了,在下曾在暝王手下做事,您說的交集……可能是曾在暝王府見過。”
他雙眼閃爍,讓雲意晚斷定他在說謊。
可爲什麼他要說謊,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麼不能爲人所知的事?
那她爲什麼都記不得,即使記憶力再差,她也不相信自己可以輕易忘記與她多有交集的人。
“不是……”
“晚晚你在懷疑什麼?”
季向暝的突然出現,使得二人同時站起。
一襲紅衣正搖着手中摺扇的季向暝,在人羣中顯得格外醒目,他後面跟着的不再是逐影和穆雨澤,而是他養的死士。
四個黑衣死士面上沒有如何表情,只有殺氣,使得周圍的人能躲就躲。
原本人潮擁擠的街道,瞬間變得寬敞無比。
“晚晚,過來!”
“阿暝,我只是有事問這位景公子,你先回去吧!我晚一些時候回去。”
“過來,本王不想說第三遍。”
季向暝的語氣壓低,怒氣已經十分明顯。
可是,雲意晚討厭別人威脅她。
“我也說了,我有事,現在不回去。”
她的語氣也不遜色於他,二人眼神中的星火愈加強烈。
景言楚清楚季向暝的脾氣,他知道若是她執意如此,到頭來受傷害的還是她。
他又怎忍心看到她受到傷害?
“雲小姐要問的事情,在下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我之間沒有交集,你……您若是不信,在下別無他法,但您是有婚約之人,與在下一個男子私下在一起,實在有傷風化,請您跟王爺回去吧!”
季向暝本就有氣,又見景言楚強行插入他們之間,怒火再次將他席捲。
他下顎繃緊,將摺扇重重一收。
“景言楚,你算什麼東西,去!狠狠地打。”
幾個黑衣人一聽,頓時以最快的速度向景言楚出擊。
景言楚看到了他們的狠戾,擔心身旁的人被誤傷,直接將人推至一旁。
雲意晚被推出,更加知道景言楚在騙她。
會有不認識的人,在危險的時候,是將她推開?
難道挾持她,不是最好的退敵之法?
“景言楚……”
她想上前阻止,可是卻被季向暝一把拉住手腕,並將她環腰鎖在懷中。
“安靜點,等收拾完他,我們再細說我們之間的事。”
炙熱的氣息在她耳畔響起,可是,裡面的話卻讓她寒氣入骨。
“放開我……”
她想用力地掙脫他的禁錮,可是他用的力道太大,一點鬆動的意思都沒有。
而她原本戴着的帷帽,也不知落在了何處。
而景言楚那邊,死士們行動如風,動作強勁,每一刀都直逼他的命脈,一看就是要致他於死地。
暝王府的死士多是精英,而這四個更是厲害。
景言楚雖然有武功傍身,可雙拳難敵四手,他很快就落了下風。
躲閃間,他的臉上、胸膛上、脊背上……都染上了血痕,一襲白衣更是襯得觸目驚心。
雲意晚想去救他,可她根本就不能觸動季向暝分毫。
看到景言楚傷痕累累的模樣,她感到有根針紮在她的心口。
一滴淚就這麼出現在她的臉上。
季向暝看到了掛在她臉頰上那顆晶瑩的淚,顯得她有幾分嬌弱,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你爲了他哭!”
在驚訝下,他的手臂有所鬆動,她立即掙脫出去。
季向暝要去阻攔,可雲意晚將頭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使得他只能停住腳步。
“晚晚,放下。”
“讓他們停手。”
雖是威脅,可她根本就不給他思考的機會。
她想救景言楚的心太過迫切,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簪子越陷越深,已經有不少的血沾染了她的衣領。
季向暝看着她越來越重的力道,眼瞼重重沉下,其中孕育着風雲,關節更是生生作響,卻也無奈。
“停手!”
此刻的景言楚已是奄奄一息,血液從他的嘴角大口大口地流出,這身上也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唯有耀眼的紅。
“晚晚,把簪子放下。”
“你們把他擡進玄華池。”
動作依舊沒有停止,季向暝別無選擇。
“照做。”
“可、以、了、吧。”
季向暝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他的忍耐已經快到了極限。
她怎麼可以爲了別人,而傷害自己!
“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雲意晚眼中全是決絕,今日是她害得景言楚遭此大劫,若不能護他平安,她寧願拿命賠他。
“說!”
摺扇的扇柄已經斷在他的手中,他卻沒有察覺。
“自現在起,你不能再傷他。”
她身上的血已經流淌到腰間,可她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只能服輸。
“好,本王答應,最後說一次,放下來。”
雲意晚不再用力,只是喉間一陣腥氣衝了上來,她忍受不住直接吐了出來。
季向暝看到雲意晚吐血,再也不能不動分毫。
他以最快的速度接下她倒下的身子,臉上全是慌亂。
而那邊即將被擡進玄華池的景言楚,即使體力不濟,他殘存的意識還是看到雲意晚吐血,想掙扎着去到她的身邊。
可是死士直接一手劈向他,他便再無法動彈。
雲意晚極力支撐着親眼看見景言楚進入玄華池,終於放心一下,沉沉地昏睡過去。
“晚晚……”
季向暝見她昏迷,也顧不得其他事,直接將她攔腰抱起朝着暝王府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