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景嫺太后齊發力
“長春宮和儲秀宮近些日子雖然還算安分,不過你也別就此移開了眼,等到雁姬那頭的事兒捅開了之後,就是富察明玉那兒可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卻也得防着高子吟會不會打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鬼主意從中鬧出什麼幺蛾子……”
這些日子以來,景嫺雖然爲着避嫌,省得招來無端的話舌並沒有在表面上插手他他拉府的幺蛾子,可是既然這事兒都已經明擺着攀拉上了她,於私底下自然就不可能少出一點力,不過因着前朝的勢力要拉攏,後宮的釘子清理,這一堆趕着一堆的事兒鬧得她壓根分不過神來,只能在關鍵的時候幫下忙出謀劃策,是以,直到如今,景嫺纔算是得了點閒,終於將視線從那因着克善傷寒從而關閉了九門,好不容易安生了片刻的前朝後宮上頭轉移開來,顧起了雁姬這頭——
“對了,雁姬那裡怎麼樣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將事兒給捋平了吧?”
“回主子的話,雁姬小姐本就不是什麼不開竅的人,被那些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了頭上,心裡頭怎麼會再有半點猶豫?再加上您和太后主子的提點,又還有什麼擺不平的?”
宮裡頭雖然因着克善的事兒鬧得隔離的隔離,閉宮的閉宮,不單是所有的命婦夫人一概免了遞牌子請安,就是前朝也皆是人心惶惶,一時之間,直弄得宮中大半釘子眼線都盡數失了作用,可有那拉太后當靠山,真想要傳進來點什麼消息,卻到底不是什麼難事,雁姬前腳纔出了他他拉府,事事盯着瞧着的容嬤嬤便後腳得到了信兒——
“而且就奴才冷眼瞧着,這天底下怕是再沒得比他他拉府那起子人更爲混賬,更爲腦子不開竅的東西了,枉那努達海還是當了幾十年官的人,竟是半點遮掩都沒有就直接上馬衝去了宗人府,不是奴才說,若不是……”容嬤嬤壓低了些聲音,“若不是有和親王之前給底下人打了招呼,就是十個他怕也是邁不進那宗人府的大門。”
“他若不是個腦子不開竅的,咱們不是更難辦了?”景嫺挑了挑眉,“按着他這番行經,那京城不是盡數給鬧騰看開了?”
“可不是?得到這信兒雁姬小姐便連忙上門拿嫁妝去了,不然便宜那些個人豈不是可惱?不過那起子人倒真是沒眼力見兒到了極點的,之前累得雁姬小姐那樣苦,眼下里竟還想方設法的想要攀拉上雁姬小姐,想讓咱們宮裡投鼠忌器的留點情面……”將所聽所聞盡數說了全兒之後,只見同樣身爲那拉家人的容嬤嬤不屑的冷哼出聲,“也不瞧瞧自個兒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出身下五旗沒得半點祖上功績的閒人,一個走哪兒就惹哪兒不待見的禍頭子格格,膽子竟是比天還要大,心思竟是比天還要高!”
“呵,這麼說,那丫頭竟是沒在宗人府裡頭得到一點教訓?”聽到新月在他他拉府的所行所舉,景嫺不怒反笑,“西苑可得到信兒了?咱們費了心思將克善從這爛攤子裡扯出來,怎麼着,也該到了他投桃報李的時候了吧?”
“主子明鑑,奴才正準備說到這上頭……”容嬤嬤笑得幸災樂禍,“世子身邊那些個伺候的人本就有不少是從咱們手底下撥過去的,這些日子裡,只要咱們這兒前腳得到點信兒,那兒後腳便有人說給世子知曉,聽着底下人的話頭,那世子倒也不是個笨的,似是打定主意要跟新月劃清界限,省得將端王府的臉面盡數給搭進去呢!”
“是個明白人便好,不然我這樣保着他豈不是枉費心機?”
他他拉府已經鬧騰得讓全京城的官吏百姓盡數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富察家和鈕祜祿家也是跟着栽了跟頭,克善那兒更是安排了個妥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宗人府裡頭既然跑了個人,還是個得了各方關照的格格,怎麼着也快要鬧騰起來了吧?你給老五那兒去個信,告訴他現在時機成熟,讓宮門口的侍衛都放機靈點,然後……”
“主子!”
他他拉府這檔子事已經拖得足夠久,理清了前朝,把住了後宮,再沒得什麼旁的事兒來分佔心神之後,景嫺自是不打算再眼睜睜看着放任下去,想到一切就緒,便準備乾脆快刀斬亂麻,可話還沒說完,卻只見一臉神色頗爲微妙的李嬤嬤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方纔那拉夫人給宮裡遞了消息,事兒怕是生出了些變化……”李嬤嬤將聲音壓得很低,“聽雁姬小姐安排在他他拉府裡頭的眼線說,那個新月也不知道是腦子變明白了,還是徹底傻到了頭,看着雁姬小姐前腳帶人上了門,後腳便藉着怕再被告了刁狀的名頭攛掇着那努達海收拾東西私奔呢!”
“哦?這倒是新鮮……”
景嫺和那拉太后原本打的主意是將雁姬徹底跟那寫個人撇乾淨關係之後,便直接以私劫人犯蔑視王法的罪名將他他拉府從上收拾到下,盡數發配到關外給披甲人爲奴,讓他們去好好過一過沒有榮華也沒有自由的人,這樣既全了皇家的顏面,又出了口惡氣,如此,聽到這信兒,景嫺不由得有些意外——
“那個新月不是一直嚷嚷着她纔是對的,世間所有人都是不理解她,不體諒她,不寬容她麼,怎麼居然自個兒先捲包袱逃了?再者,聽說那他他拉府裡面老的老,小的小,那麼善良的她怎麼竟是隻顧得自己,不仁慈不高貴起來了?”
“您難道還不知道那個新月向來是個嘴上說得漂亮,實際上污糟事做盡的主兒?想來要麼是在宗人府裡被嚇破了膽,要麼便是眼見着雁姬小姐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好,心裡頭生出了什麼旁的心思……”容嬤嬤句句話說得真相,“如此,又哪裡還顧得上別人?”
“主子,奴才估摸着,底下人沒得到信兒,再加上那努達海向來是個不將規矩王法放在眼裡的,要是一意孤行的話,眼下里怕是已經出了城了……”李嬤嬤又將話頭轉了回來,“既然跟先前料想有了出入,這咱們是不是要得跟着應變一把,不然若是等他們出了城,這豈不是笑話都捅到外頭去了?”
“將笑話捅到外頭去?”
景嫺自問就不是什麼慈善人,加上雁姬又跟那些個人將關係撇了個乾淨,徹底沒了烏拉那拉傢什麼事兒,便更是將事兒看得通透,聽聞此言不由得非但沒得半點愁態,反而眼前一亮——
“他們既然一心要往死路上頭撲,難不成我還要上趕着去攔着擋着,指條陽光大道給他們?”
“可是若是真是鬧得天下人皆知,這皇家的顏面……”
“天下旗人何其之多,不過是個無官無職的閒人和個犯了錯被貶出宮的宮女,又哪裡礙得到什麼皇家臉面?”景嫺冷笑一聲,“宮裡的人不會說,底下的人不敢說,克善也會礙着身家性命而捂緊了嘴,你說又有誰知道這事關皇家陰私呢?”
“你的意思是……”
“不過也不能便宜了他們,真當跑出了京城便能夠逍遙自在了?”景嫺將目光拉得很遠,“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老五是個聰明人,讓他隨便差兩個人去引個路,將他們引到關外去……到時候要殺要刮還不是隨咱們怎麼高興便怎麼來?”——
而正當景嫺主僕幾人將他他拉府那些個人的未來命數步步算了個全兒的時候,那拉太后坐鎮的寧壽宮裡頭也因着富察和鈕祜祿二人組的進宮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混賬,堂堂一個宗人府,也不是頭回辦差,竟是大白天的便能看丟了個人犯,還鬧得京城百姓人盡皆知,直把咱們皇家當笑話看,真真是混賬至極!”
“母后皇額娘息怒,都怪,都怪兒子處事不周……”
此事雖然從明面上頭來看,涉及到朝廷命官,屬於前朝政事,可是私底下卻又因着事出宗人府,跑不了是皇傢俬事,再加上因着封閉九門的原因許多信兒都沒往外傳,除了當事其中亦或是一直眼珠子掛在這上頭的幾個人之外,壓根就沒有太多人知道新月被罰到了宗人府的信兒,如此,眼見着捅出了這樣大的簍子,弘曆自然是不願意再到前朝去丟這個臉,討來一頓祖宗庭訓,只盼望着能關着門解決個利落——
“弘晝,宗人府卻鬧出了這樣的大事,你身爲總理親王該當何罪!”
“哎喲,皇兄啊,臣弟平日裡雖然荒唐的時候多,可是這回兒卻真真是冤枉得緊啊……”
弘晝本就是個滑不溜手的主兒,再加上先前便得了那拉太后的明示,面對起早就在意料之中的弘曆的炮火,自然是表面委屈,心底裡卻淡定得很——
“臣弟雖然是個不着調的,也沒得皇兄那般的本事,能夠將朝政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可自打得了皇兄的隆恩,掌管宗人府以來,卻是半點都不敢掉以輕心,只想着即便不能爲皇兄分憂,至少也得不能讓皇兄添憂……”
弘晝既然能夠在事事不錯規矩的雍正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混得風生水起,其中就是再有老爺子的補償心思作祟,卻也到底跑不了他將事事看得通透的那份精明勁兒——
“皇兄榮登大寶,皇家玉牒自當重新修整,其餘宗室也得重新規整,臣弟是個沒本事的,爲怕給皇兄丟了臉面,只想着怎麼將事兒辦得盡善盡美,直給鬧得幾宿沒睡過好覺了……”弘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臣弟想着宗人府大牢之中一切事物皆有定例,只要按着平日裡的流程來辦,總是不會出了錯去,而這兩日值事的又是向來能人輩出的鈕祜祿家和富察家的人,再沒有比這兩家人讓臣弟更爲放心的,臣弟便將心思全都投注到玉牒之事上頭,卻不料,卻不料不過是一個分神的功夫,竟是鬧出了這樣的大事……臣弟愧疚至極,任憑皇兄處置!”
“朕……”
弘晝這一招以退爲進玩在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本就已經玩得爐火純青,自然是將平日裡看慣了自己不着調,卻從未見過這番陣仗的弘曆給唬得一愣一愣的,此外,再加上弘曆自知讓對方全權處理玉牒之事還規定了時限,本就有着爲難之心,看着對方這幅模樣兒和耳邊的聲聲泣訴,不由得有些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便,便罰你一年俸祿,以做效尤!”
“好歹也是個親王,哭成這樣像什麼樣子……”那拉太后見到時機已到,自然是上趕着也幫拉一把,“哀家年紀大了,只盼着子孫都和和樂樂的,別鬧出什麼兄弟不和的事,老五你既然不是無心的,皇帝也全了你的面子,此事便罷了,快收了你那副模樣兒,省得傳出去盡惹笑話!”
“是是是,兒子謝母后皇額娘開恩,臣弟謝皇兄開恩……”
“好了好了,這前朝之事我管不着,那鈕祜祿家和富察家的二人要怎麼處罰也由不得我來說什麼,只是……”那拉太后幾句話便將弘晝給拖了出來,見到對方跪下謝恩這一茬算是揭過了之後,才飛快的轉開了話頭,“只是這後宮裡頭的事兒我卻是不得不管!”
“母后皇太后,您的意思是……”
“這事兒雖然說大了不大,說小了不小,卻到底事關個宗室格格,就是幸虧旨意還沒昭告天下,能暫且瞞過天下人,也總是跑不了要與宗室交代一二……”
那拉太后在後宮坐鎮了這麼些年,精明得跟老狐狸一樣的宗室親王沒少見,威嚴容不得沙子的老爺子沒少打交道,心思成算自然遠不是剛當上皇帝沒幾天的弘曆可以比擬的,話鋒一挑便將話頭轉到了與鈕祜祿家富察家息息相關的鈕祜祿氏和富察明玉身上——
“新月是個沒規矩的,這咱們大傢伙心裡頭都明白,可是卻到底是養在了崇慶身下,正如同宗人府出了什麼幺蛾子老五跑不了要受罰一般,崇慶也跑不了惹人詬病,這傳出個堂堂皇太后連個規矩都教不會的話能聽麼?之前那些個幺蛾子早已惹得宗親們頗有微詞,只是哀家礙着崇慶也沒少遭了罪才勉強壓了下去,可眼下里……”
那拉太后點到即止,話鋒卻是再度一轉。
“而應了你的意思,哀家將新月從崇慶那撈了出來,想讓她跟着向來懂規矩的皇后耳濡目染一二,也能安分上些時日,可是這半路上卻又……咱們心底裡雖然知道這新月還沒到皇后那兒便惹出這檔子事,按理來說怎麼着也礙不到皇后身上,可是連帶先前火燒壽康坤寧兩宮的事端,卻保不齊有人會往深了想。”
“……難道還有人敢這樣堂而皇之的嚼皇家的舌頭根子?”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道理怕是不用我多說你也能夠明白。”那拉太后輕飄飄的拋下這麼一句,“先前便已經傳出了是因爲皇后不賢國有大禍才鬧出了天下災難的話頭,眼下里富察家又在這事兒裡頭摘不乾淨……咱們自家人關起門來可以不計較,可是這外頭一口傳一口的會說成什麼模樣兒,誰又能夠預料得到?”
“……全憑母后皇額娘決斷。”
那拉太后雖然是點到即止,可該說的卻是一句都沒有漏,天降示警又撞上新君登基本就不是什麼好的兆頭,若是攤上個再不太平點的時候,就是皇帝也跑不了要吃排頭,祭天祭地都是輕的,重的就連罪己詔也跑不了,如此,想到那跟山一般壓在前朝的五大輔臣,和各大家族裡頭的重臣,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再加上想到自家母后皇額娘一向是個仁慈的,撞上這樁子事也沒有多對皇后行什麼處罰之下,弘曆便再不多說什麼——
“崇慶身子骨不好,哀家也不是個不通情理,非要逼得她不好的,便讓她還是在慈寧宮閉門禮佛吧,在這事兒風頭過去之前就別出門了,省得招來什麼不中聽的話頭……”
那拉太后鳳眼一挑,也不拖泥帶水,輕飄飄一句話便折了鈕祜祿和富察明玉天大的臉面,以及斷了她們原本尚有的一絲退路——
“而皇后,礙着永璉和三格格,就是被人戳上了脊樑骨,哀家也總是要從輕一二,如此,便也讓她在長春宮裡頭好好待一段時間吧,侍寢先罷了,請安也免了,六宮之事讓景嫺先理着,反正她也做慣了是個熟手,交予她哀家也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關於景嫺打了這麼久醬油的問題,我也意識到了,只是因爲想着新月的劇情馬上就要結束,以及想改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的種種原因,而遲遲沒有改過來,真的非常抱歉,從這一章開始一定再不會出現這樣的大漏洞,謝謝一直支持我以及給我提建議的親,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