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多事的一天

多事的一天

暑夏午後,蟬蟲輕鳴。

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就是昨晚睡得再好,用過午膳之後,景嫺還是不免覺得有些疲,斜倚在軟榻上,任房內丫頭在一旁打着扇,帶來習習涼風,舒服得將要閉上眼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由遠到近的花盆底聲音——

外頭的日頭正烈,李嬤嬤又上了點年紀,額間免不了滲出絲絲汗意,可卻也來不及休息,徑直走到景嫺身邊,聲音略低,“側福晉,早上您與福晉去啓祥宮的時候,趙公公曾出了乾西二所一趟。”又指了指上頭,“這會兒怕是已經得到信了。”

景嫺打着將昨夜之事越傳越廣,廣到壓不下,方能坐實富察氏失責和高氏逾越的主意,可也沒敢忘記上頭那位爺是在九龍奪嫡中笑到了最後的人,心思成算比起自己只強不弱,憑藉着前一世記憶的優勢,她能夠盡力將局勢推到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卻不敢動作過大,不然免不了要被懷疑,遭了忌諱。

想要讓上頭知道自己有心傳遞出去的消息,又不將矛頭對準自己,唯一之計便是利用這院子裡的釘子,或者說是眼線——

樹大招風,樹越大,風就越大。

弘曆作爲雍正認定的繼承人,大清下一任皇帝,不管是想要考察其品行的雍正,還是有備無患的皇后,亦或是有能力伸進手且想要探知新君性子,投其所好的各家族勢力,都免不了會在乾西二所裡頭插上一兩個得用的人。只是富察氏一向管家有道,從小的教養又讓她對此門清兒,是以這些個釘子並未能真正深入內院,而多是被打發在外院,再加上上一世的景嫺剛入門就被折了面子,不免對此深以爲恥,別說讓衆人皆知,一個人都不知情纔好,如此兩兩相加之下,流言便被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可如今卻不同!

景嫺雖然不打算讓人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重,可也沒打算如同上一世那般忍氣吞聲——對於弘曆,那是身份既定了,根基未穩之前只能徐徐圖之,可對於其他不將她放在眼裡的人,她就沒打算就此揭過,任人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了,這不光是烏拉那拉家族的臉面容不得如此,皇后的尊嚴容不得如此,她烏拉那拉景嫺的驕傲更容不得如此!

而且,既然已經跟上一世不同的抱上了皇后這一棵大樹,身邊又有一個對各方釘子門清兒的李嬤嬤,行事起來沒有半分難度,不借這個機會給個下馬威,還待何時?真當她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了?

景嫺笑得很真心,“嬤嬤辛苦了。”

李嬤嬤不是笨人,或者說能在宮裡混得體面,又被皇后當做心腹,就不可能是個笨人——最初聽到皇后娘娘的吩咐,她也不是沒有過不甘,畢竟當奴才的得不得臉面,多是要看跟着的主子成不成大器,而這滿宮裡除了皇上身邊,還有誰能越得過皇后?就算四阿哥是下任儲君,這位側福晉憑着家族身份,只要不太沒腦子,也總能混到個貴妃位,可比起皇后卻終究不夠看。

可是隨着與景嫺一日日接觸下來,她卻發現這位側福晉面上雖然不顯,可心中竟有着大丘壑,平時雖然內斂,陡然迸發的威嚴比起她的皇后主子卻也半點不遜色,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位說不定會如同皇后娘娘所說的那般,有着大造化!

如此這般之下,對景嫺的幫持除卻因爲皇后娘娘的吩咐外,也添上了許多真心——

“主子言重了,這是奴才應當做的,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景嫺做皇后的時候,句句話都離不了馭下之道,聽着李嬤嬤口中變換的稱呼,心中便立馬有了數,“你……”

話沒說完,剛剛冒了個頭,便被門外再次傳來的一陣花盆底聲音打斷,只是比起頭先李嬤嬤的,這回顯然要急促得多,景嫺蹙着眉擡眼望去,卻只見到因爲自己打算打會盹兒,便也讓下去歇個晌午的容嬤嬤,這會兒臉色黑得彷彿能滴出墨一般的挑簾子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

景嫺沒來得及問出聲,容嬤嬤便語氣不善的爲她解了惑,“主子,高氏來了。”

高子吟雖然是乾西二所裡最爲受寵的女人,可是按照身份來說,卻仍然只是個沒品沒級的使女,比起景嫺這般側福晉身邊的頭等嬤嬤,身份只低不高,只是因着弘曆的實在偏心,底下人才多是討好尊稱一句‘高主子’,但是到了向來視景嫺爲心頭肉,視所有惹景嫺不快的人爲肉中刺的容嬤嬤這裡,可就得不到什麼好臉色了——

“哼!”容嬤嬤滿臉憤憤,“她來做什麼?嫌膈應得您不夠?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好心!”

高氏是黃鼠狼就罷了,她難道是雞?

景嫺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既然入了這乾西二所,以後免不了擡頭不見低頭見,加上爺又喜歡她,萬沒有她都到了門口,我還晾着她的道理。”

容嬤嬤猶自不忿,“可是……”

“天兒這樣毒,她身子又‘不好’……”景嫺面帶不屑,“萬一在咱們院子門口暈過去了,咱們不是得跟着倒黴?”

容嬤嬤雖然如景嫺所說的那般,極想給高氏一個沒臉,但是天大地天,再大也越不過景嫺,想到自家主子可能會因此被四阿哥所惱,容嬤嬤不由極快的斂了怒色,半帶慚愧道,“主子說的是,是奴才考慮不周,差點誤了正經的。”

“嬤嬤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咱們剛到這兒,腳跟還沒站穩,沒必要爲了一時之氣亂了陣腳,讓人鑽了空子去。”景嫺撫慰的拍了拍容嬤嬤的手背,心知容嬤嬤跟自己前一世一般,性子太直,對上高氏說不定怎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便隨意點了個小丫頭,“叫她進來吧。”

高氏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上頭盯上了,正是山雨欲來,還十分配合的印證了容嬤嬤的話——半點沒安好心。

高子吟請完安回到自己院子裡,想着爺看到景嫺便將自己拋諸於腦後的樣子,越發的不是滋味,加上景嫺話裡話外都拿着她身子說事,爺又說再請其他太醫來看,宮裡太醫雖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萬一碰上個沒腦子的,露了餡怎麼辦?藉着病爭寵,說起來雖然不光彩,可到底沒出大褶子,但若是沒病裝病,那就保不齊要怎麼被借題發揮了……

不行,不能這麼坐以待斃!

高子吟心中發狠,一時半會兒之下卻又想不到招,剛巧這個時候麗珠端着茶盞走了進來,讓她眼前一亮——那些能讓人虛弱的藥,是她阿瑪讓人摻進了茶葉裡,方好帶進來給她的,可是若只是從外觀上來看,跟一般的茶葉可是沒有半分區別……比起自己服藥弄壞自己的身體,別人下藥害她難道不是更爲可信?一旦太醫瞧了出來,自己死咬着不放,爺必然要下令徹查,如果查到自己曾去被自己‘無意’弄砸了新婚之夜,極不待見自己的側福晉處請罪,在那兒喝了茶水……

烏拉那拉氏,她高子吟可不是好惹的!

站在景嫺院子外,高子吟心中很是得意,就是頭頂上方灼人的烈日,也半分沒能影響到她的好心情——果然是個沒腦子的,她穿過大半個院子來請罪,現下只怕整個乾西二所的人都知道了,如果現下把她晾在這裡晾暈了,等爺知道了,再撩撥幾句,她保準爺再也不看這個毒婦一眼!

“側福晉讓你進去。”

高子吟正想得高興,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看着李嬤嬤面無表情的模樣,高子吟在心裡啐了一口,狗仗人勢的死奴才,等你主子被爺不待見之後,看你還怎麼囂張!

高子吟在心裡狠狠記上了一筆,面上卻是一絲也不露,柔柔弱弱的移着步子往屋內走去——

烏拉那拉家真是好大的手筆!

看着門口處用來裝冰的雙紋福字彩釉瓷樽,屋內那足有一人高的兩個紅珊瑚盆景,一溜兒的硬木細琇雕花擺設,以及多寶格上數之不盡的奇珍之物,高子吟眼裡不由得飛快閃過一絲嫉妒——高家財勢並不弱,可她作爲使女入宮,家中根本不可能爲她添置什麼嫁妝,平日裡暗自幫襯着點已經算是不錯,但若要再多卻是不能;而她雖然得寵,吃穿用度比起嫡福晉富察氏都半點不讓,可是富察明玉那個賤人爲了壓住她,竟是標榜什麼簡樸平華,方能不忘祖宗遺風,生生將自己的分例減了一大半,害得她也只得跟着減分例,比起格格也好不到哪裡去,哪裡比得上眼前半分?

高子吟低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不甘,舉手投足無不帶着嬌柔的福身道:“子吟見過側福晉,給側福晉請安。”

看見你我能安纔怪!

“免了吧。”

景嫺打心眼裡不待見高子吟,卻也沒錯過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妒意——上一世,慧賢是壓在她,至孝賢頭上,乃至熹妃鈕祜祿氏頭上的一座大山,只要有她在,那位爺眼裡便容不下任何人,她隨意的一句話,便能讓那位爺對其他不假辭色,她隨意的一哼哼,整個太醫院乃至整個後宮就要跟着波動,她的一滴淚,便能夠讓自詡一向以孝治天下的那位爺頂撞生母,不顧祖宗家法……可是如今平下心細看下來,那位爺口中純潔善良大方高貴且唯一的慧賢皇貴妃,也不過如此。

高子吟並不知道景嫺心裡在想什麼,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又不出聲,便自覺得計,可想到此行目的,又壓下心中對景嫺的不屑,眼珠子一轉,一溜兒的跪下,“側福晉,昨個兒是您的新婚之夜,卻,卻被子吟耽誤了……”

沒事,你耽誤得挺好的,下次再接再厲!

高子吟瞧着景嫺仍是不說話,只能再加把勁,“底下人沒眼色,竟敢將事兒報到您這兒來,子吟已經好好罰過麗珠,讓她長了記性……但說到底,還是子吟沒管教得好,不然也不至於如此,側福晉要是怨子吟恨子吟,便狠狠的罰子吟出口氣吧,千萬別憋在心裡,自己難受啊……”

“我可沒有什麼可怨可恨的,更沒有什麼可罰的……”景嫺本來是想看高子吟一個人唱戲的,可聽着這話越來越不對味,以及看着對方臉上比死了爹孃還要難過的表情,到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是爺心尖子上的人,身子又不好,萬沒有在我這兒跪着說話的理兒,碧如碧蓉,還不把你高主子扶起來!”

碧如碧蓉二人是景嫺從家裡帶來的陪嫁丫鬟,老實可靠之外還十分的機靈,聽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便連忙三步並作倆的上前,一人一邊的攙起高氏,如此不算,還語帶恭敬的‘勸慰’道:“高主子這是做什麼?若是外頭不知道的瞧見了,還以爲側福晉要怎麼着您呢,側福晉最是大度能容人的,既然您不是有心的,必然是不會跟您計較的……”

但若是故意的,那就肯定會計較到底了。

高子吟哪裡聽不出話裡的意思,臉上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白,可語氣卻越發悽楚,“……姐姐這是不原諒子吟嗎?”

到底有完沒完?

景嫺雖然經過上一世的磨練,二世爲人以來,脾氣性子要比以前要收斂得多,極少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可是再怎麼樣,看着這般弱柳扶風,自我感覺良好得可以的表演,卻怎麼都沒辦法像弘曆那般報以欣賞,加上八月的天實在熱得讓人煩躁,一二來去之下,便有些不耐煩,可剛準備讓她有事就說,沒事就滾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請安之聲——

“四阿哥到!”

“爺……”高子吟聽到這尖利的叫到聲,非但不覺刺耳,反而恍聞天籟,臉上的尷尬神色一轉,變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又看到弘曆身後還跟着一身着太監總管服侍的公公,仔細一瞧,竟是皇上身邊的蘇培盛!

人賤自有天收!

景嫺眼珠子一轉就知道眼下是所爲何事,看着高子吟幾轉的臉色,心中深覺好笑,你的苦難纔剛開始呢,“給爺請安。”又貌似無意的看了弘曆身後的蘇培盛一眼,表情有些訝然,“……這是?”

弘曆有些尷尬,怎麼能不尷尬?被自家老爹劈頭蓋臉的訓了一番不說,他的解語花還要因此受罰,而更甚的是皇阿瑪居然還派了蘇培盛來宣旨……真是裡子面子都丟盡了!

蘇培盛不是感覺不到四阿哥的怨念,雖然不想得罪了這位未來的主子爺,卻無奈皇命在身,“傳皇上口諭!”屋內人盡數跪下,“使女高氏不知尊卑,目無體統規矩,責禁足半年,抄宮規一百遍以儆效尤,如若再犯,必當嚴懲不貸,欽此!”

怎麼會這樣?!

高子吟被打擊得懵了,她被禁足了,整整的半年,還是皇上親自下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被禁足半年,半年不能見爺,她還怎麼保住自己的地位?如果半年後爺瞧上了別人怎麼辦?

弘曆有些不忍,可是看着一旁的景嫺,又有愧疚,終究只憋出一句,“……爺會去看你的。”

要不是屋裡還有這麼些人在,景嫺真想大笑出聲,老爺子真是不愧爲九龍奪嫡的最後勝利者,居然連這麼損的招兒都想得出來!

高家是大族不錯,高斌是高官也不錯,可偏偏他們家出身包衣——包衣女子可是要入宮爲宮女的,宮女可是不許識字的,換句話說,高氏就是個睜眼瞎,純文盲!高氏這般從不知本分爲何物,每日盡琢磨着搏眼珠子的人,禁足半年本就已經夠她受了,居然還讓她這個純文盲抄那厚得不能再厚的宮規,還一百遍!

老爺子,您是真漢子!

眼見氣氛越來越詭異,蘇培盛在一旁好不尷尬,等了好一會兒卻也沒見弘曆發話讓自己走,心裡憋屈得吐血,只能大着膽子道:“……奴才告退。”

今天註定是個多事的日子,弘曆剛揮了揮手,蘇培盛還沒來得及起身退下,門外又來了一撥人,打頭的就是富察氏身邊的秦嬤嬤,一臉的張慌失措——

“爺,福晉暈過去了!”

羣抱羣麼(:我貌似太熱情了……

寫完第一更已經凌晨五點半了,碼字龜速的某隻傷不起啊傷不起,二更可能要晚點,具體時間不能太確定,我會盡快儘快的,睡醒了就立馬碼!

祝大家新的一年萬事如意(:如果評多一點我也會很如意的,pia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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