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無法爲那個人類討回公道,只能絕望的棲身潭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任憑歲月荒蕪。
她陷入了長眠,一夢不醒,直到渾身浴血的月讀神出現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天羽……你可不可以救救他……】
那樣驕傲張揚的神靈,跪在那裡哭的卻像個孩子,銀髮毫無光澤,蒙着高天原崩塌的灰塵。
那個人……天照……他死了?!!
……真好。她拼命壓抑着大笑的衝動,淚水從眼角流出,卻淹沒在冰冷的潭水中,她仰頭望着水面上銀髮的神明,露出千百年來最美的微笑。
【真可惜啊,我是天羽衣,可御一切傷害,卻不代表能讓死者復活。】
【所以,他還是就這麼死了吧!】
她好恨!她好恨那個人!如今那個人死了!天照死了!!!
可是快意過後,卻是無盡的空虛。
她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至寶,本應披在天照大御神肩頭,爲他抵禦一切傷害,然後神明永生,他的光輝照耀着整片大地,高天原永不墜落。
但她不願意,拒絕提供保護,這樣想來天照的死似乎也與她有着莫大的干係。
“天女小姐?天女小姐!”好像有人在叫她,讓她從那種混沌的悵惘中掙脫出來,眼睛慢慢聚焦,她看清了眼前的暖色,眼瞳溫潤,金杏色絢爛猶如光之海。
“天女小姐剛纔,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天狐的微笑充滿安撫的味道,瘴氣已經被鎮壓,金光隱去,整座山都籠罩在清新和靜謐之中,瀑布重新飛空倒掛,深綠的潭水不再像當時那樣陰森可怖,有夜行的小動物悄悄前來飲水,天女覺得,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很久。
“回去吧,天快亮了。”伸出的手就在她眼前,還未成年的天狐漸漸與天女記憶中的形象重合了。她想起高天原第一次從海上升起,有一雙黃金瞳的神明登上王位,他身邊是銀髮的月讀,那是一切還未發生,兩位大神親暱默契,如日月一般交相輝映。
就是那時,天照也像現在一樣來到她面前,伸出手,眼眸溫柔。
【天羽衣,汝可願奉我爲主,抵禦四方之敵?】
恨之深,還是愛之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天女低垂眉目,順從的伸出手,竟有幾分溫婉的味道。
可是下一秒——
“英雄,我餓了~= ̄w ̄=”
一夜未睡,夏目打了個呵欠,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天女蹲在他身邊,用他的手機在玩貪吃蛇,突然發現有電話打來,偷眼看一眼夏目,見他快睡着了,於是偷偷接起來。
“你好~這裡是……”
“你·是·誰?!”
對方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問道:“夏目身邊什麼時候又有了女孩子?”
聽這邪魅狂狷的語氣,天女默默的放下手機,鼓足勇氣之後機智的掛斷了電話,頓時覺得自己棒棒噠!於是毫無心理負擔的又開始玩貪吃蛇~
夏目:……一臉血啊!!!
爲時近兩天的合宿愉快的結束了,衆人乘坐班車回去,路上已經在籌劃下一次合宿。
“溫泉怎麼樣?或者植物園?”
“或者乾脆去國外好了!不是艾爾溫什麼的唔唔!”切原赤也話沒說完,就被柳蓮二捂住了嘴,奮力掙扎半天無果,仁王雅治憐憫的掃了他一眼,柳明明告訴過他不要讓夏目知道的,誰知道這個大嘴巴!
聽到艾爾溫這個名字,夏目楞了一下,隨即想起了那位他網球上的半師,他前幾天才收到短信,說要去日本了讓夏目最近好好訓練,否則被吊打可怨不得別人云云的。
夏目頓時心中一凜,開口道:“艾爾溫先生最近應該會來日本,因爲幼年的一些際遇倒是比較相熟,我想想把他請到學校來吧,或者去網球俱樂部?”
丸井文太撲過來就摟住了夏目的脖子,難掩興奮,“夏目簡直是小天使!那可是個非常強的職業選手啊!”
非常強的職業選手?夏目歪了歪頭,喜歡玩遊戲勾搭漂亮女孩子的職業選手?
死道友不死貧道,立海大網球部實力強勁,如果有這麼一大羣目標分散注意力的話,他受到的威脅應該會小一些……吧?
誰知道呢,試試再說!
夏目毫不猶豫的就把隊友賣了,不說愛才心切的艾爾溫遇到這麼多優秀的種子選手會有多高興,夏目現在關注的是站在他家門前的魔都之主。黑髮的青年這些年愈見威勢,身佩魔刀,狩衣色澤深沉如子夜,一雙異色妖瞳一眨也不眨的注視着他,似乎有兩簇火苗在其中跳動。
“不需要解釋一下嗎?”的場靜司上前,環住他的肩膀,姿態親密而又富有佔有慾,低沉的聲線繚繞在耳畔,夏目不由得捂了捂耳朵。
“解釋……什麼?”他的神情是徹徹底底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天女揹着他幹了什麼,的場靜司的怒火讓他有些莫名,不過他向來知道怎樣平息魔都之主的憤怒,趁他低頭俯在自己耳邊說話,蹭了蹭對方的臉頰。
“我回來了,靜司。”
心中翻騰的不安、醋意,都在這一刻蒸發的丁點不剩,臉頰上的觸感很柔軟,天狐呼吸間似乎還帶着淺櫻之裡的櫻花氣息。他的記憶力夏目永遠是冷靜而自持的,雖然一直微微含笑,其實比誰都不好親近,這樣近乎撒嬌的舉動,不管是不是被天狐的習性影響,都是夏目第一次做。
只對於他的,連夏目的友人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只對於他……他是特別的……
本以爲會是一場修羅場,沒想到夏目處理起來簡直得心應手,魔都之主被吃的死死的,他完全不用擔心。別墅的二樓,玄狐放下了窗簾,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
怎麼感覺略帶感呢~真想看看幽沉甚至月讀的表情哈哈哈!!!
“電話?”夏目心思電轉,立刻就想起了罪魁禍首,從勾玉里把天羽羽斬拿出來,神劍上多了一個白色的劍穗,瑩瑩生光,裡面寄宿着天羽衣,此時這姑娘正哭的梨花帶雨。
【臥槽臥槽臥槽月讀血脈!!!你瘋了嗎他會殺掉你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會殺掉我的啊啊啊!!!】
“裡面是自稱天女的高天原遺民,似乎知道很多的樣子。”
夏目把護身的神劍交給的場靜司,毫無防備的樣子看得天女越發悲痛,落入魔都之主手中的時候甚至小小的尖叫了一聲,立刻就被無情的拍在了地上。
“我可不是夏目,這幅樣子做給誰看?”他捏着劍穗,在半空中晃了晃,“都知道些什麼?”
這一軟一硬真是配合默契啊混蛋!天女差點咬碎一口牙,拒絕開口,的場靜司很久沒有遇到落在他手裡還這麼嘴硬的傢伙了,頓時起了兩份興致,漆黑的雷光出現在掌心。
當年的月讀曾御使這雷光,配合魔劍布都御魂大殺四方,凡是對高天原存在覬覦之心的邪神,通通死得渣也不剩!她生而爲戰神,擁有毀滅性的力量,現在這份力量在血脈中傳承下來,足以令天女感到顫慄。
“英雄手下留情!我肯定事無鉅細有什麼說什麼!求放過qaq!”
天女顯出形體,五體投地請罪,雖然姿態狼狽,難掩傾城風姿。的場靜司眼神頓時一厲,內心浮現警兆,猛地轉頭看夏目。
茶香嫋嫋,一杯熱茶放在天狐身邊,天狐小小咬了一口草莓大福,滿足的眯起眼睛,感覺到的場靜司的目光,把另一邊的一盤圓嘟嘟軟乎乎的點心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要吃嗎?”
多疑又時常感到不安的魔都之主默默把心放回了肚子裡,這麼個沒心沒肺的他竟然也能成功攻略,絕對是開了金手指!
天女從驚嚇中緩過來,接過夏目遞過來的茶,卻被的場靜司狠剜了一眼,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她有心提醒夏目,參考萬年前弒殺天照的月讀神,月讀血脈都是危險至極的,應當遠離,可是兩個人之間流轉的那份默契卻讓她退卻了。
那些提醒警告的話語無從說起,她眼睜睜的看着魔都之主搶走了天狐咬了一口的大福,天狐只是無奈的搖搖頭,又拿起另一個,結果魔都之主的視線如影隨形,又盯緊了他手裡的那個。
天照與月讀關係最融洽的時候,也不曾這般親暱過。天照強勢,月讀又一心傾慕,幾乎成爲附庸,兩人的感情也是不對等的,也難怪……
天女的敘述邏輯清晰,萬年前繁盛豐饒的高天原猶如眼前展開的巨幅畫卷,神明妖怪,還有人類的地位低微。神鳥在天空中飛舞,翅羽映照輝煌的陽光;人魚浮游在巨大的淺海,歌聲悅耳空靈;兩位神明分享彼此的王座,只是月讀神說——
【吾輩願意做天照的劍!】
愛意深沉到何種地步,纔會甘心作爲臣屬。
一年又一年,高天原舉世無雙,天照越發深不可測,習慣了掌握一切,此時他已容不得半點忤逆。天女擔憂不已,勸諫卻是無果,含恨反抗,卻被永鎮潭底。
再後來的事模糊不清,只知是月讀殺了天照,高天原一分爲二,神明大多隕落,妖怪各自選定陣營,開始長達千年的征戰。天照與月讀的血裔彼此仇視,這種仇視綿延一代又一代,卻在這一代戛然而止。
夏目喝了一口茶,拋出深藏的疑問。
“……爲什麼月讀會殺死天照?”
的場靜司也坐直了身子,表現出十分的關注。如果他們問的是其他僥倖存活的高天原遺民,恐怕不會得到什麼答案,但是他們問的是天女,真正存活上萬年,曾與天照親密無間的至寶。
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祥的事,天女眼中閃過一絲驚懼,聲音放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因爲大蛇。”
她努力的似乎想笑一下,但最終卻緊緊抱住了臂膀,“或者說,是因爲想殺大蛇的天照。”
“從天地混沌中誕生的妖怪,強大堪比月讀!他在高天原肆虐,神明妖怪死傷慘重,如果不是月讀死命攔截,他恐怕會殺到天照御前!”
“當然是不會放任這樣的禍患存在,所以天照他令須佐之男斬之,並賜下不完整的天羽羽斬。”
的場靜司冷笑,“既然連月讀都暫避鋒芒,須佐之男又有何用?”
“他當然有用,他是……最合適的犧牲品……”
這句話一落下,房間裡頓時一片寂靜,的場靜司突然握緊了夏目的手,緊緊的。
“不要再見那傢伙……夢裡也不行!”
心裡一陣陣的發冷,這樣的人太過可怕,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世界上似乎就只有可利用和沒有價值兩類,夏目會被歸劃到哪一類?又將會被歸劃到哪一類?他不敢想,卻不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