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在山海關又待了幾日,封在關東的英王朱鬆與永王朱允熞趕來拜見。
“怎麼今日纔來?”允熥沒有讓他們行全禮,但在他們站起來後出言問道。
“官家,這全是臣的緣故。”朱鬆說道:“臣與允熞的封地已經接壤,允熞從陸路來到長春,正要與臣一起趕來山海關,可這時忽然又有女真部族叛亂,臣親自安排將士平叛,這才晚了。”
“對着侄兒何必自稱臣?讓人聽到了可不好。既然因爲有人叛亂從而晚了也罷了,平叛拖延不得,只是以後若是無事,朝見可不能晚了。”允熥敲打兩句,問道:“長春是何處?”
“官家,長春是我新設立的首府。開原是遼東都司的邊界,隨着向北佔據的地方越來越多,開原的位置變得偏了,不再適合作爲首府。我於是在這些年佔據的土地中選了一處位置不錯、又十分平坦的地方,修築城池作爲首府。因此地長有許多長春花,長春的寓意又好,所以取名爲長春。”朱鬆道。
“名字取得不錯。”允熥笑道。
見允熥笑了出來,朱鬆與朱允熞也輕鬆下來。之前允熥質問的時候他們可緊張得很,生怕允熥一聲令下將他們改封到漢洲大陸。他們經營自己的地盤已經將近二十年,日子過得也很舒服,可不願意去漢洲大陸從頭開始。
他們二人輕鬆下來後,話就多了起來。朱鬆談起了自己就封這十九年來在關東的開拓經歷。“洪武年間,關東就有一些部族向大明臣服,蒙古人女真人都有。(洪武)二十八年的時候周興還曾帶兵來到腦溫江、忽刺溫河和斡朵憐一帶。但是這些部族向大明臣服只不過是不想讓朝廷認爲他們要與大明敵對、不被大明攻打而已,可不是真心臣服。我來到開原就封后,他們根本不聽從我的命令。”
“爲了讓他們徹底臣服,我不得不對他們又打又拉,消滅堅決不願臣服的部族,拉攏搖擺不定的部族內親近大明的人,……,好不容易纔佔據了現下的土地。”
說到這裡,他拿出一張地圖來。“現下我完全控制的地方是兩大塊,一是長春向東至忽兒海河附近,我將忽兒海河改了個名字,叫做牡丹江,在牡丹江中游建造了一座城池,起名牡丹江城。”
“二是腦溫江、忽刺溫河和斡朵憐一帶。這些地方我也改了名。腦溫江被改名嫩江,忽刺溫河被改名呼蘭河,斡朵憐改名依蘭,修建依蘭城。依蘭城附近的河流起名松花江。又在松花江北面的一條支流旁修建了伊春城,在松花江上游修建了弗思木城,作爲最北、最東的轄地。弗思木是當地一個部族的名字,洪武年間就曾向大明稱臣,我征服這個部族後以部族之名命名了城池。”
“其餘地方,比如長白山附近的建州女真,黑龍江流域以及嫩江以西的部族都只是表面臣服,每年向我繳納糧食,我要出征的時候派兵助戰而已。我不是不想完全征服這些部族,只是無法征服了。”
“我就封的時候帶到關東三萬多將士,後來又陸陸續續流放過來一些罪犯,從中抽取壯丁,湊了五萬漢人將士,又與臣服的當地蠻夷混編,有了十萬人馬。十萬人馬看着不少,但從開原到伊春,從嫩江到弗思木,這已經比整個直隸加浙江還要大了,當地又有不少山林,十萬人馬還有一半是即耕且戰的屯墾兵,已經捉襟見肘,難以再攻打其他地方。”
“而且佔了更多土地也無甚用處。漢人與臣服的蠻夷就這麼多,現下的地還耕種不過來,佔了也是浪費,不如讓部族每年交些錢糧合算。”朱鬆說道。
聽了朱鬆的話允熥沒說什麼,而是看向朱允熞。他笑道:“允熞,你就封也已十八年,只比二十叔晚一年,二十叔佔了這麼一大片土地,你佔的也不會少吧。適才二十叔沒有提到弗思木以東的蠻夷,這些地方,都已經被你佔了吧。”
“皇兄說的不錯。”允熞也笑着回答:“皇兄,弗思木以東已經被臣弟所佔。”他指着地圖上說道:“臣弟在牡丹江以東二百六十里修建了綏芬河城,依蘭東南三百里修建了七臺河城,弗思木以東二百里、松花江下游修建了弗提城。弗提城也是洪武年間就向大明稱臣的部族之名。”
“你不必自稱臣弟,自稱我就好。那你現下的掌控的土地,是西至弗提城、七臺河城、綏芬河城,北至黑龍江?”允熥問道。
“比皇兄說的要大。”允熞笑道:“整個黑龍江下游、烏蘇里江流域,弟弟都沿着河流建了城,黑龍江入海口附近、沿海地區、甚至北阿依努地上也都修建城池。若是從地圖上看,弟弟控制的土地可比二十叔更大。”
“但實際控制的土地比二十叔小許多。”允熞又道:“弟弟所控制的,除了南至永明城、北至興凱湖、西至綏芬河、西北至七臺河這一帶,與黑龍江、烏蘇里江中間夾着的那片平原外,其他地方只是河流附近是弟弟實際控制之土,稍遠一些就不是了。”
“至於這樣的原因嘛,也是因爲弟弟所擁有的人口太少了。永藩的漢人比英藩更少,根本填不滿這麼大的土地。皇兄,弟弟請求皇兄,以後再流放犯人,多向永藩流放幾個。”允熞最後說道。
“官家,臣也請求官家多向英藩流放幾個漢人。”朱鬆也說道。
允熥並未馬上說什麼,而是看向地圖。‘依據適才朱鬆與允熞的說法,整個關東最精華,也是後世人口最多、開發程度最高的地方,鬆嫩平原、遠東濱海邊疆區,以及黑龍江中下游,都已經被他們二人佔據。至於其他地方,或許資源豐富,但直到六百年後仍然地廣人稀,大明現下又不缺資源,更要緊的是關東根本不必擔心有其他國家搶佔,讓他們先好好經營現下已經佔了的土地,不必着急佔其他地方。’允熥想着。
確定了這個想法,允熥笑着說道:“關東的精華都讓你們佔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至於那些尚未佔據、仍被部族控制的土地,讓部族去佔好了。”
“皇兄,關東可是一片十分富饒的土地。根據我們派出的探索隊的探索,整個關東至少是直隸、浙江、江西、湖廣、福建、廣東、廣西、四川等省面積的總和,而且多平原少山地,土地又十分肥沃,若是得到開發,足以容納數千萬人口,皇兄可不能這樣不管不問啊。”允熞有些着急地說道。
允熥沒有指出他話語中的錯誤,而是說道:“我知曉關東面積廣大、物產豐富、土地肥沃,可以容納許多人口。問題在於,我怎麼增加給你們兩個藩國的人口?西域需要人,漢洲需要人,南洋需要人,甚至印度、孟加拉和馬達加斯加島也需要人,這麼多地方需要漢人,我從哪裡變出人來給你們?”
“關東爲何排在後面?”允熞道。
“因爲關東根本不必擔心有別的國家來爭奪。”允熥給出了真正的緣故。“西域臨近天方,離着拂菻也不遠,壓力巨大,需要許多漢人穩固藩國;漢洲土人衆多,雖然他們已經自認爲是漢人,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漢人,還需要更多的中原子民前往漢洲;南洋雖然也沒有能抗衡大明的強國,但土人比關東要多,需要儘快讓漢人佈滿這些番國。這樣算下來,關東只能放在後面。”
“臣等明白了。”朱鬆與朱允熞只能沮喪的說道。
“說了不要自稱爲臣。”允熥又道:“不過我也不會完全置關東於不顧。”
他指着地圖,沿着山海關——遼西走廊——瀋陽中衛城——開原——長春等地,一直到永明城用指甲劃了條線,說道:“我打算沿着這條線修建一條軌道。有了這條軌道,就能將英永二藩與華北連接起來,促使更多漢人自發來到關東。”
“有軌馬車能運送的東西不多,運力有限。”允熞說道。他在自己的封地內從永明城到烏蘇里江沿岸的虎林城已經修建了一條軌道,運力遠遠比不上河運。
“總比連軌道都沒有強。而且很快,軌道能夠運送的東西就會多起來,即使仍然比不上河運,但也相差不遠,而且速度要快得多。”允熥說道。
“還有這樣的事情?”朱鬆與允熞對視一眼,都不大相信。
“眼見爲實耳聽爲虛,你們隨我回京親眼瞧瞧就能明白。”允熥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這樣說道。
“那弟弟就與二十叔一起隨同皇兄一起返回京城。”允熞答應道。
說過這話,允熥就沒什麼正事要與他們叔侄說了,又隨意聊了一會兒,已經到了午時。朱鬆與朱允熞先一步向膳堂走去,允熥與適才在一旁的文垣落在後面。見離着叔祖叔叔已經有了幾步路,文垣低聲說道:“爹,聽適才的談話,爹爹放棄五十年內撤銷英永二藩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