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的朔風穿堂而過,拍打在窗櫺上嗚嗚作響,院子裡的幾株凋敝的綠植上鋪滿新雪。雖然已是巳時,但天空依然一片暗沉,大地像是因爲冬天的寒冷,才裹着巨大的乳白色棉被而遲遲不肯醒來。寧王府的書房內,寧王劉詢和兒子劉行之聊得正歡,不過由於天氣寒冷,再加上寧王又上了年紀,開始有些覺得手腳冰冷,於是劉詢嚷着讓下人送來一個手爐,再將屋子正中的薰爐點上。須臾,書房內暖意融融,劉詢也將手裡的佛珠往書案上輕輕一放,拿起手爐雙手不停的交換摩挲,由手心感到得暖意,直達心房,再化爲嘴角的笑意,讓他倍感新年的歡樂,心底裡不禁暗歎好久沒有過過這樣舒暢的新年了。
“父王,您還沒說杜宗庭彈劾李釋之一事呢!李釋之到底有沒有放走了吳卿豐的家人?”劉行之問。
劉詢眉頭一皺,眼睛裡閃出一絲疑惑,“此事的具體情況爲父也不是很清楚,按照杜宗庭所說,當時拿獲吳卿豐一家一共有一百二十四人,這一點倒是不錯,名單上都詳詳細細寫得很清楚,但是他說李釋之徇私枉法放走了三個人……”劉詢連連搖頭,“這……爲父也不敢確定是真是假。”
“那父王如何還說要利用這一點來彈劾李釋之?”
“當然是就坡下驢啦!你想杜宗庭如今是誰的人?”
“杜宗庭?”劉行之頗有些不屑一顧,“此人反覆無常,算不得什麼,最初追隨魏王劉詡,見人家大勢已去,又轉而投奔劉衍,還告發自己的舊主,像他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劉詢笑道:“說的不錯,不過杜宗庭現在既然是太子的人,當初又彈劾過李釋之,我們何不順着杜宗庭的口實讓人再次彈劾李釋之。”劉詢邊說邊惡狠狠地盯着手爐,彷彿這把手爐就是那可惡的李釋之,“就算不能借此扳倒李釋之,也要讓他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對了!”劉詢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刑部尚書崔皓,還有大理寺卿楊佑顯,心中一想很是激動,“行之啊!爲父還有一件事託你去辦……”劉詢說罷,連連囑咐道,“現在就去辦,務必讓他們今晚就來告訴我情況!”
正午時分,雖然天空依然一片陰鬱,好在下了一夜的雪已經停了,不過看着宅院上方依舊烏雲罩頂,看來今晚還會繼續下雪。層層疊疊的院落,屋頂上、庭院裡、樹木草叢上都蓋滿了一層層白雪。太子府的內書房,此時已經聚滿了自己的心腹。原本小小的一間書房,卻站滿了身着華服的高官,官職大的圍站在書案前,官職小的已經被擠到了門邊上。不過屋內即使擠滿了二十幾個人,可還是一片肅靜,所有人神情緊張,思緒萬千,因爲太子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聚齊這麼多心腹一起共討,難道太子是要有所行動了嗎?這一切不得不讓人聯想到老元帥周仲望離世的消息,此事在今天早上就已經傳得滿城風雨,難道中午就是爲了這件事?不對,畢竟死了一個周仲望,對太子的損失雖然很大,但還不至於元氣大傷,畢竟太子還有一個新晉提拔的新秀高筠,就在有些人想到高筠的時候,四處張望,卻不見高元帥,有人小聲問了起來,“怎麼不見高元帥?”
雖然問話小聲,整間書房的人都聽到了,所有人左右張望,以此確定高元帥是否就在屋中,答案很顯然,“對啊!如何不見高元帥?”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堂中間的那個人身上,那人正是高筠的哥哥高翰。
高翰一臉尷尬,進退不是,只得拱手向周圍的人施禮微笑,話音略有些顫抖道:“舍弟事務繁忙,一時趕不來……所以就由……我來……”
話未說話,就有人看向門外低聲叫道:“太子殿下來了……”所有人齊刷刷的轉向房門向來人施禮請安。
“不必多禮了!”太子劉衍的臉色和今天的天氣一樣陰沉,接着一甩袍袖大踏步跨進內書房。大家見太子心情不好,也不敢直接問,紛紛給太子讓出一條道來。劉衍低沉着臉,徑直走到書案一屁股坐下,狠“哼”一聲,然後沒好氣的一掌擊打在書桌上。
書房內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敢接話,然後又把目光投向同樣沉默的荀謀。荀謀卻面沉似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劉衍輕咳一聲,一臉嚴肅道:“工部尚書高翰來了嗎?”
所有人不自覺地看向堂中間的高翰,高翰滿面通紅,神情緊張,慌忙站出隊伍,下跪行禮,“下……官……在!”
劉衍見到高翰之後更是怒火中燒,右手指着高翰,氣得手直顫抖,“好你個高翰啊……你們兄弟兩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面對劉衍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高翰也是一頭霧水,邊磕着響頭邊辯解道:“下官哪裡有不是之處,還……請殿下……明示則個!”
在場的很多人也有些不明就裡,只有荀謀早已知道其中原由,眉頭緊皺的看着太子。但見太劉衍一拍桌案,然後三兩步走到高翰的跟前,指着他的頭頂質問道:“本宮且問你,你弟弟高筠到底是何態度?爲何當初你對本宮說高筠亦是本宮這邊的人,可本宮前去詢問的時候,爲何你弟弟態度模棱兩可?”緊接着大喝道,“說……高筠是不是劉詢的人!”
高翰聽罷戰戰兢兢道,“這……怎麼可能!殿下……您一定弄錯了,高筠並不是寧王的人,他一直以來就是擁護殿下您的啊!他之所以一直沒有表態就是爲了讓警惕皇上啊……”
“別說了!”劉衍幾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本宮當初就是相信你的一面之詞,纔會幫高筠坐上帥位……”
“殿下!”高翰依然極力辯解,“高筠之所以會有此態度,也是想……”
“閉嘴……”劉衍已經看不下去他的表演,今日之所以召集所有人,就是爲了殺雞儆猴,豈會容高翰有半句辯解,於是回頭向荀謀招手,“荀將軍,你來告訴他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