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年穿着一件寬鬆的繭型外套,裸色的,愈發襯得膚白勝雪,被他接下來,她覺得腳步和心情都很沉重,微微泛紅的眼眸盯了一眼門庭,還是驅散那股沉痛跟着他進去。
小梅正在外面掃葉子,眼眶紅紅的,聽見聲音一看,居然是顧時年和慕修辭回來了,她瞬間呆愣在了原地!
“年年?”
顧時年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上一次是被暴打昏迷的時候,這下看見她,第一眼注意到她手上包裹着的白色紗布:“小梅姐?”
怎麼她的手受傷了,小梅也這樣傷着?
小梅有些震顫,情緒微微激動起來,看了一眼大廳裡面,然後紅着眼問:“慕先生,你,你們怎麼……現在回來?”
顧時年胸口微微一動就劇痛起來,沙啞回答:“有點兒事情。”
“你們現在進去不好,”小梅斷言道,“你們,你們沒聽說昨天的事嗎?”
“什麼?”
“你居然不知道?二小姐被人撞了,在一個工廠裡,整個下身粉碎性骨折啊,沒死算不錯了,她現在昏迷着,據說醒來就會直接癱瘓呢!”
已經極力剋制了,小梅的嗓音還是發抖起來,隱約帶了哽咽沙啞的音腔。
顧時年身子顫了顫!身側有人將她緊緊攬住。
“那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顧時年小臉蒼白,過了一會才問。
“我不知道,”小梅搖搖頭,“但是二太太哭慘了,快瘋了,一早上摔東西摔得天翻地覆,喏……我的手就是這麼傷到的……”
“我算好的了,”她眼眶泛紅起來,“小君她們更慘,傷到臉上了,劃了一根手指那麼長,怎麼活啊?”
顧時年只覺得傷口隱隱作痛起來。
顧家永遠都是這麼傷及無辜,連低下等的人都不能倖免,又不是他們的錯,而顧家的人也果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也傷成這樣,裡面的人怎麼就不說呢?
慕修辭輕輕將她反扣過來抱在懷裡,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聊完了麼?聊完了可以進去了,不
要多想,你來之前就該知道很多事情在顧家是很正常的,不是麼?”
比如顛倒是非,厚此薄彼。
顧時年身體僵硬了好半天,小臉透出幾分蒼白的動容來,聽着裡面二太太那聲音再嘶喊下去就徹底發不出聲音來了,點點頭,說:“完了,走。”
慕修辭握緊了她的另一隻小手,裹着她,走進去了。
門虛掩着。
二太太匍匐在地上,隱約只能看見個大概的輪廓,滿地的碎瓷片,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她。
顧沉山的臉上也被瓷片劃破了,至少三道小口子。
他就那麼臉色陰鬱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臉色陰寒,像憋了一整場雪的冬天一樣。
“吱呀”一聲……
門慢慢開了。
二太太正跪趴在地上,面色蒼白嘴角滲血像個鬼一樣,哭紅辣眼睛,嘶喊道:“你把小矜還給我……還給我,顧沉山……”
“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拿我的肉,去伺候那個殘疾人……那個死變態……我一切都不跟你計較……可現在小矜快死了……她就快死了!”
“你賠我……把小矜原原本本地賠給我!要好好的!就像原來一樣!”
嘶喊聲,迴盪在宅子每個人的耳朵裡。
大太太覺得這事實在造孽,沒敢出來,而顧媛就坐在另外一邊,靠後一排的椅子上,面容像顧沉山一樣呆滯,已經一天一夜沒說出過話來了。
顧矜昏迷至今。
凶多吉少。
顧沉山也冷冷沉默了一整天,肅殺的表情裡透着怒火與殺氣,正要開口,卻見門突然開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出現在那裡,無論哪一個,都叫他震驚!
顧沉山談之色變的兩個人,此刻都在那裡!
一個是他的好女兒,自從跟了別人之後吃裡扒外,此刻自己送她去西天,她都不好好去,反而將她自己二姐的命摺進來!
一個……就像地獄閻羅一般,一直以爲能給他顧家帶來榮耀和利益的,現在非但自己失勢不說;哪怕有一點點的權勢,他居然都不肯幫顧家!
非但不幫,還把
他們都推到深淵裡去!
顧沉沙恨他們。
比恨十幾年前背叛自己的那個生意夥伴還要恨,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臉色驟然變得黑沉黑沉,他冷冷開口:“瞧瞧這是誰來了,素容啊,你看看,叫小矜變成這樣的難道是我嗎?”
二太太腦子已經不怎麼好使了,啜泣着,抽噎着往後看去,帶血的眸光瞪向了這兩個人!
屋裡瓷片太多了。
小丫頭要走過去,慕修辭卻拉住了她,用腳將那些瓷片清理了一些,再拉她下來,一直到緩步踱到了二太太的面前。
他臉色陰鷙冷寒,攥緊了掌心裡那隻柔涼僵硬的小手,低啞沉聲問道:“子不教父之過,可在我看來,顧矜那個父好像只負責生下來而沒管教過,那麼顧二小姐的脾氣就該是二太太一手教的了,年年,你覺得應該怎麼懲罰她呢?”
顧時年其實最害怕的,就是當初在麓園,顧沉山被逼過來求她的那種氛圍。
現在。
竟然又演變成這樣了。
二太太早已傷心欲絕,此刻哭的淚流滿面的臉上,呆了一下,顫抖着撐起地面來,顫聲說:“小矜都快死了……你們現在過來要’’懲罰’我?你們有什麼資格……”
“我今天沒有那個時間糾正你們的世界觀,”慕修辭冷笑一下,說,“沒時間給你們解釋,年年也是個人,也必須有人給她尊重,尤其是她站在我身邊的時候……”
“今天我就是來清賬的,畢竟顧二小姐受傷跟年年有關!二太太難道不清楚麼?顧二小姐是因爲殺人沒殺成功,才自己滾到我輪胎底下的!”
二太太聽了這番話,別震得傻了,眼眶裡慢慢充盈起淚水來。
她原本眼淚都覺得哭幹了,再也哭不出來了呢。
“你……你說什麼?小矜她是……她……”二太太眼底迸發出嗜血的光亮來,“是,你?就是你……傷害了小矜?”
有些人聽話可真的就是愛聽一半。
“殺人”這麼嚴重的字眼,他咬得那麼準確,這些人卻都跟聾子一樣沒聽見,只聽見了後半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