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轉角的那一處,季維揚將陸安琪從地上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長椅上,半蹲在她身前,查看着她有沒有受傷。
“不是讓你在病房裡等我嗎?怎麼跑出來了?”季維揚溫怒的聲音,卻聽不出責備之意,反而帶着一絲關切。
安琪撒嬌的笑,雙手纏上他頸項,嘟着脣,故意發出委屈之聲,“我怕你不要我了。”
季維揚劍眉輕蹙,不着痕跡的扯下她手臂,“我說過不會丟下你,就一定不會。安琪,下次別再任性了,你現在眼睛看不見,一個人會很危險。”
“我知道了,你生氣了?”安琪嬉笑着,柔軟的手臂再次纏了上來,頭枕在他胸膛,“維揚,我就知道你還是關心我的。枸”
季維揚沉默,眸色卻極深,也極冷,只是,安琪看不到而已。
“還能走嗎?”沉默片刻後,季維揚出聲詢問。
陸安琪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雙臂纏住他不放,“腿摔得好痛,走不了。玳”
季維揚無奈,只能將她從長椅上抱起,步履穩健的向病房的方向走去。而安琪窩在他懷中,脣角邊是得意的笑,“維揚,還好我有你。”
腳步聲漸漸遠去,展顏才從角落中走出,長廊上空空蕩蕩,再也沒有人影。
她手掌緊捂住心口,疼痛在胸腔中肆無忌憚的蔓延着,痛的她幾乎喘不過氣。冰涼的淚珠不受控制的劃落臉頰,帶着無盡的絕望。
展顏感覺到體內最後一絲力氣都被人抽盡了,身體順着牆壁滑落,癱軟的跌坐在地。她單薄的雙肩不停的顫動着,手掌緊捂住脣,才能抑制住哭聲溢出。展顏真的希望剛剛看到,聽到的一切都只是夢而已,可是,既然是夢,爲什麼疼痛可以這樣的清晰。
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和陸安琪是這樣的親密着。原來,他的溫柔,從來不是僅僅爲她而展現。
陸安琪說:維揚,還好我有你。
是啊,陸安琪有季維揚,可是,她又有什麼呢?從始至終,她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來到這個世界,然後,孤孤單單的死去。
……
展顏回到病房的時候,杜小莫已經回來了,正急得團團轉。
“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
“到樓下小花園曬太陽。”展顏平淡的回了句,神色早已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只是臉色更蒼白了。
她躺回到病牀上,被子蓋過頭頂,她突然覺得很冷很冷,只想將自己藏起來。
杜小莫只以爲她累了,也沒再出聲打擾。
傍晚的時候,陸如萍來了,燉了雞湯,還加了些滋補的蟲草。
“阿姨,您來了啊。”杜小莫雖然不太待見陸如萍,但面子上總算過得去。
“嗯。”陸如萍笑着點頭,將保溫桶放在桌上,又問,“展顏還在睡?”
杜小莫點頭,“下午不太舒服,醫生給打了一針,可能有安神的成分,一直睡着。”
“那我將湯先放這裡,等她醒了被忘了讓她喝,景年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先回去了。”陸如萍說完,便離開了。
杜小莫重新坐回牀邊,翻看着手中雜誌。
而此時,病牀上的展顏睡的並不安穩,她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到第一次在外婆的葬禮上見到的季維揚,一身純黑色手工西裝,英俊而冷漠。她還夢到他單膝跪在萬花叢中,向她求婚,她低頭深深的看着他,突然很想問一句:維揚,你愛我嗎?維揚,你是真心的嗎?她薄脣顫動着,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場景不停的變化,周圍的一切突然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讓她害怕極了。然後,她看到前方出現了一點點光亮,她看到她的小顏扎着羊角辮,坐在搖晃的木馬上,手中還拿着那隻漂亮的芭比娃娃。
小顏的眼睛笑的彎彎的,不停的喊着:媽媽,媽媽。展顏伸手想要去抱她,未等她觸碰到小顏,這一切便如光影般,在瞬間幻滅。
場景再次不停的轉換,她夢到醫院空曠的廊道,陸安琪跌倒在地,季維揚心疼的抱起她,而陸安琪突然仰起頭,吻上他剛毅的薄脣,他沒有躲閃,反而深情的回吻着她,寵溺的說她“胡鬧”。
陸安琪咯咯的笑着,雙臂纏住他,撒嬌的讓他抱。季維揚抱着她,越走越遠。她雖然看不見,而他就是她的眼睛。
展顏站在他們身後,拼命的追趕着,她大聲的哭喊着季維揚的名字,然而,他們如同被隔絕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好像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展顏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
“維揚,維揚……”展顏躺在病牀上,不停的痛苦掙扎着,眼角已經留下了痛苦的淚。
“展顏,展顏,你醒一醒,你怎麼了?”杜小莫緊張的喚着她。
展顏終於從噩夢中驚醒,額頭一層冷汗。
“是不是做噩夢了?”杜小莫擔憂的詢問。
“嗯。”展顏默默點頭,手掌緊捂住心口,疼痛正在一點點侵蝕着她的心脈。漂亮的明眸染了一層溼意,淚珠在眸中不停的盈動,隨時有流出的危險。
她突然很怕,怕看到他冷漠轉身的背影,怕極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去,她更怕死後再也無法看見那張熟悉的臉。
“想什麼呢?”杜小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打斷了她的沉思。
展顏淡漠搖頭,“沒什麼。”
“哦,陸阿姨燉了雞湯給你,還溫熱着呢,吃一點吧。”杜小莫將湯從保溫瓶中倒出來,遞給展顏。
展顏靠坐在牀頭,一勺勺小口的喝湯。只是,目光渙散一片,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夜幕降臨的時候,展顏接到了季維揚的電.話。他低沉溫潤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端傳來,恍惚間,讓展顏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顏顏,你在家嗎?”
“哦,沒有,在外面呢。和小莫一起。”展顏低低的回道,她當然不會讓他知道自己躺在醫院中。
“在哪兒?我去接你。”季維揚詢問,語氣一貫的強勢,不給人絲毫拒絕的餘地。展顏報出醫院對面咖啡廳的地址,掛斷電.話後,便掀開被子下牀,換下了身上的病人服。
“這麼晚了,去哪兒?”杜小莫推門而入,不解的詢問。
展顏穿着米色羊絨大衣,長髮披散在腰際,顯得一張小臉越發的蒼白憔悴。她微低着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怯怯的回道,“維揚,他想見我。”
杜小莫沉默了片刻,然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若喚作平時,她一定會恨鐵不成鋼的痛罵她一頓。可是,現在,任何事都不再重要。雖然杜小莫一直再回避,可她心中清楚,展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只有展顏開心纔是最重要的,而能讓她開心的人,只有季維揚那個男人。
杜小莫從櫃子中取出厚厚的圍巾系在展顏脖子上,溫聲的囑咐,“夜晚氣溫低,擔心別感冒了。如果覺得不舒服就早點兒回來。藥別忘了帶上,瓶籤我已經撕掉了,如果季維揚問起,就說是感冒藥就行。”
“嗯。”展顏溫笑點頭,又道,“小莫,謝謝你。”
“得了,快去吧,別讓他等久了。”杜小莫將她送到樓下,看着她走到對面的咖啡館中,沒過多久,季維揚的路虎車就停在了咖啡館門口。她看到季維揚摟着展顏上車,她脣邊一直含着淺淺的,溫潤的笑容,大概,也只有季維揚能讓她這樣歡喜的笑着。
愛一個人時,爲他哭,爲他笑,爲他痛的那種滋味,杜小莫又怎麼會不懂。
另一面,季維揚的路虎車在寬闊的馬路上平穩行駛,車內空調適度,音響中播放中優美的鋼琴曲。
“晚上吃了什麼?”季維揚溫聲詢問。
“私房菜。”展顏隨口回了句。陸如萍做的,應該算是私房菜吧。
“好吃嗎?”季維揚又問。
“嗯,挺好的,就是湯有點兒膩。”展顏如實回答。
季維揚溫和的笑,沒再說什麼。
車子在轉彎的十字路口等信號,季維揚側身看着她,手掌輕撫過她蒼白的小臉,“幾天沒見,怎麼又瘦了呢?想我想的?”
他語調中帶着玩味之意,而展顏睫毛顫動,黑葡萄一樣的眸子,專注的凝視着他,居然很是認真的點了下頭。
“維揚,是不是我想你,你就能多一些時間陪我?”
季維揚脣邊戲謔的笑意漸漸收斂,墨眸不由得深邃,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他溫熱的掌心揉了揉她細軟的髮絲,寵溺的說了句,“好。”
此時,紅綠燈轉換,季維揚重新發動引擎。“想去哪兒?喝咖啡,看電影,還是,直接回家?”
他說到‘回家’兩字時,語氣中帶着淡淡的曖昧,展顏自然懂他的意思。
她的手臂撐在車窗上,側頭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茫茫然的回道,“去看電影吧。”
“好。”季維揚溫笑點頭,調轉方向盤,向電影院開去。
看午夜場的大多都是情侶,展顏站在放映廳外,看着新上映的影片介紹,不是戰爭片,就是警匪片,她多半不感興趣。
“想看什麼?”季維揚詢問道。
展顏搖了搖頭,突然看到角落中的宣傳單,原來,電影院中新設了一個放映區,專門放映過時的老電影。而今晚放映的是韓國片《我的野蠻女友》
“看這個吧。”展顏淡聲說道。
“好。”季維揚順從的點頭,買了票,又在自選超市中買了爆米花和可樂。
雖然是老舊的片子,但看的人並不算少,大概這種爛俗的愛情片比戰爭片和警匪片更能吸引年輕的情侶。
展顏並肩而坐,展顏專注的盯着屏幕,而季維揚依舊神情慵懶,他對這種東西仍是不感冒,與其看電影浪費時間,倒不如看點財務報表實際。可是,如果身邊坐着的人是展顏,他卻是很願意陪她做盡一切無聊的事。
經典的喜劇,放映廳中,不時的傳來鬨笑之聲。情景一段段的轉換,屏幕中正上演着一段野蠻,又溫馨的愛情故事。
當女主角想知道河水有多深時,就把男主角推到河裡去,直到他快要滅頂時才救他上來……
在咖啡店時女主角問男主角要喝甚麼,答了可樂後,她卻叫侍應來兩杯咖啡……
兩人在公園裡散步,女主角的高跟鞋磨腳,便向男主角提出換鞋子穿的要求,要他穿上她的高跟鞋在公園裡跑步……
啼笑皆非的情節,不時的引人發笑。可是,放映廳內,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展顏在哭。
特別是當男主說:如果她打你,一定要裝得很痛,如果真的很痛,那要裝得沒事。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莫名的觸動了內心。剔透的淚珠順着臉頰緩緩而落,像流星劃過天空,短暫的璀璨後,就會泯滅。
展顏似乎在這一刻懂得,愛情,其實是命中註定的事。無論是分手,或是在一起,都是上天早有安排,註定在一起的,就算是分開了,最後都會相聚。而註定分離的,強求也只是惘然。而偏偏那麼不巧,她和季維揚屬於後者。
“哭了?”季維揚微愕,如玉的指尖輕輕的拭去她臉上的淚,“哭點可真低,看什麼都能哭,以後再也不讓你看這些東西了。”因爲,她哭的時候,他總是會心疼的。
他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放在脣邊輕吻。
展顏溼漉的睫毛輕顫,擡眸看着他的時候,眸中似乎藏着千言萬語。她緊緊的反握住他的手,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一直牽着他的手,再也不放開。
影片的結尾處,生來註定的緣分和愛情的守望終於在最後一刻有了圓滿結局──主人公緊緊牽着對方的手,萬千愛戀盡在對視和不言中……
音響中播放着那首經典的《Ibelieve》:Ibelieve,你還在那裡等待,愛的路,總是充滿了祝福。Ibelieve,你還在把愛深埋,我在這裡,爲你整夜在徘徊,看不到未來,卻擋不住相愛,就算短暫分開,也不能,把這緣分結束。曾經走過漫漫長路,只要有愛,默默地祈禱。真心地讓彼此更幸福,曾經走過漫漫長路,淚水模糊了我和你,那一刻我們倆,依偎在一起,從此永遠不再分離……
季維揚牽着展顏的手,在歌聲之中離開放映廳,路上,展顏一直低着頭,情緒低落,淚水在清澈的瞳眸中不停盈溢。“女人真是多愁善感。”季維揚停住腳步,從外套中取出手帕,輕輕的擦拭着她小臉上的淚痕。展顏的目光淡淡落在他的手帕上,正巧是方格花紋的那種。在現在普遍都用紙巾溼巾的時代,已經很少有人用手帕了。
“你還用手帕?”展顏不解詢問。然後,只見季維揚的表情微僵,手臂緩緩垂落,那隻手帕被緊緊的抓在掌心間,滿是褶皺。
他和陸安琪戀愛時,正好是《我的野蠻女友》這部電影最狂熱流行的時候。安琪看完電影,就讓人從英國買了很多這種方格花紋的手帕,非要讓他隨時帶在身上,說這樣才紳士。漸漸的,也養成了這種習慣。
現在才發現,原來,很多習慣養成了,就很難改掉。
展顏隱約間似乎猜出了一些端倪,可是,她並沒有多問,而是重新牽起他的手,繼續向電影院外走去。
冬至的夜晚,氣溫極低。寒風呼嘯而過,冷得刺骨。而展顏卻說想和他一起散步。
“說好了,只走一小段路就回家,天太冷了,別感冒。”季維揚摘下脖子上的圍巾,認真的系在展顏脖子上。
“嗯。”展顏溫笑着點頭,脖子上圍着厚厚的圍巾,巴掌大的小臉顯得更小了。
夜晚的街道,乾冷乾冷的,行人寥寥無幾。兩人手牽着手,並肩走在漫長的街道上,昏黃的路燈將彼此的身影交疊在一處。
風吹打着臉上的肌膚,生疼。身體雖然是冷的,可溫暖的熱度卻不停的由他掌心間傳來,輕易的便溫暖了心。展顏微眯着美眸,茫然的看着前方,真希望,這條路可以永遠永遠沒有盡頭。
“冷嗎?”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季維揚停住腳步,輕擁她在懷,暖暖的氣息吞吐在她面頰。
展顏搖頭,小手扯住他手臂,目光靜靜的落在彼此交疊的手上。只要這樣一直一直的走下去,她就可以不用放開他的手。
“我不冷。”她弱弱的嘀咕了聲。
“還嘴硬,手像冰一樣。”季維揚將她凍得冰冷的小手按在心口,玩味的笑道,“想和我一起散步,也不是非今天不可。明天我再陪着你。”
展顏擡起下巴,眸光幽幽的凝視着他,有一種淡淡的蒼涼,“明天,真的可以嗎?”
季維揚心口突然猛地一痛,他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他虧欠了展顏的,太多太多。他長臂一攬,將她緊緊的反鎖入懷,“對不起,顏顏,我會用一輩子償還。”
展顏將臉埋在他胸膛,雖然隱忍的很痛苦,她卻不敢讓眼淚流下,她怕淚會凝結成冰。
過度的情緒波動讓展顏的心口開始疼痛,呼吸困難,每次呼吸都伴隨着無法隱忍的痛苦。爲了不讓季維揚看出破綻,她一直在強顏歡笑,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力氣走完回程的路。
原來,他們真的只能走到這裡。
“維揚,我累了,你揹我回去好不好?”展顏撒嬌的說道,只是,氣息微微的不穩,脣邊吞吐的都是白色的霧氣。好在燈光昏暗,季維揚並未看出她慘白的臉色。
季維揚笑着蹲下身,讓展顏趴到他的背上,然後揹着她沿着原路返回。
他的背很寬闊,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心與依賴。她乖乖的趴在他背上,鼻端縈繞着淡淡的藥草香,夾雜着若有似無的古龍水的清新味道,聞起來非常的舒服,甚至有些讓人昏昏欲睡之感。
而季維揚卻不停的和她說話,不讓她在他背上睡着,以免感冒。“顏顏,你好像又瘦了,輕了許多。以前抱着的時候都硌手,估計現在更沒手感了。”
“纔沒有呢,你以前又沒背過我。”展顏的雙臂纏在他頸項,頭輕輕的枕在他肩膀上。她吃力的喘息着,漂亮的眉心痛的蹙在一處,語氣卻極力的維持着平靜。
“喜歡嗎?那我以後常常揹着你。”季維揚溫笑着詢問。
“以後?”展顏脣片輕動,淡淡的呢喃着,“維揚,我們的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季維揚揹着她,就像揹着一個漂亮的大娃娃一樣,輕飄飄的,毫不費力。他脣角揚笑,溫聲回道,“以後啊,我們會生活的很平靜,季氏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我會統統處理掉。然後,做一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每天按時上班,下班。你在家裡給我煮飯,燒菜,等着我下班回家,一起吃飯,睡覺。哦,那個時候,我們應該生了許多小蘿蔔頭了吧,家裡就再也不會覺得空曠寂寞,春天的時候,孩子們會在院子裡嬉笑歡鬧。”
展顏噗的笑出聲音,“你想生多少啊?小心違反計劃生育。”
“小爺生的起罰得起。”季維揚孩子氣的回了句,依舊是那樣的霸道而專橫。
展顏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她的頭輕靠在他肩頭,脣角邊是淡淡的,極美的笑,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的孩子會慢慢長大,季氏會在孩子們的手中傳承下去。到那個時候,我們就老了。顏顏,你想過環遊世界嗎?”
展顏淡淡的搖了搖頭,“沒有。”
“嗯,我也沒想過。世界各地我去過很多地方,再美麗的風景,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等我們老的時候,我們就去郊區買一戶房子,每天清晨一起醒來,一起做飯、吃飯,一起坐在院子裡讀書看報。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可以手牽着手漫步在郊區的田野間,身後還跟着我們養的狗……”
展顏輕闔起眼簾,眼簾最終無法承受住淚珠的重量,只能任由着淚水緩緩的劃落。她緊咬着脣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他低沉溫潤的聲音,像低音大提琴演奏着悽美又哀傷的樂曲,只是這樣靜靜的聽着,展顏覺得,就好像是真的經歷了一生。
她的腦海中浮現過一副又一副唯美的畫面,年老後的季維揚,與白髮蒼蒼的自己,他們手牽着手,走在秋天結滿金色稻穗的麥田中,夕陽在他們身後投下一片昏黃而溫暖的光影。“在然後呢?”她聲音微微的發顫。
“在然後,我們白髮蒼蒼,牙齒也掉光了,先後死去。”季維揚溫笑着,繼續回答。
“哦,那我一定要比你先死,維揚,我害怕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着。”展顏的雙臂緊緊的抱着他頸項,淚珠無聲的滴落在他肩膀。
季維揚寵溺的笑,回了聲,“好,到時候,顏顏就在我懷中死去,然後,過不了多久,我會隨你而去,我們的孩子會將我們葬在一起,生死不離,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一起。”
季維揚說罷,動作小心的將她從背上放下來,原來,他們已經回到了最初的原點,所以,這一切或天真,或美麗的幻想,也該到此結束了。
她終究是要面對現實,殘忍而無情的現實。
“怎麼又哭了?像水做的一樣。”季維揚無奈失笑,指尖輕輕的抹去她蒼白小臉上的淚痕。
展顏笑着搖了搖頭,卻無法阻止淚珠撲簌而落。他反握住她的手掌,輕輕貼在臉頰。“維揚,謝謝你。”
謝謝你給了我這麼美麗的幻想,也許,這些話對於你來說只是戲言而已,但對於我來說,卻是我的一生。
“回家吧,別真的凍感冒了。”季維揚將她抱進車中,然後,發動引擎,車子如箭一般穿梭了出去。
車內空調溫度適中,暖暖的讓人有種昏昏欲睡之感。展顏軟軟的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目光茫然的落在窗外。
車窗外閃動的霓虹不斷的向後倒退,如同快進的電影膠片。音響的廣播中正巧播放着那首經典的《Ibelieve》,當歌詞唱到:Ibelieve你不說話的時候,也是一種其實你在迴應我,雖然不曾說,相信你正在懂,就算牽的不是我的手,我不真的難過……
聽到這裡,展顏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透過後視鏡,她默默的注視着季維揚英俊而專注的側臉,依舊是那樣的好看。
她想,只要他能幸福就好,就算牽的不是她的手,也沒有關係。
“看夠了?”季維揚突然側頭,溫潤的看着她,而展顏尚來不及拭去眼角的淚,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蒼白如雪的小臉上,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味道。
季維揚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撫摸上她臉頰,溫柔的拭去淚痕。“想看我就看,也用不着哭啊。哭醜了,我可不要了。”
展顏微嘟着脣,側頭不去看他,而在他看不到的一面,淚再次奪眶而出。
季維揚將展顏帶回了山頂別墅,趁着他洗澡的時候,展顏偷偷的吃了藥,強效的止疼藥,終於緩解了心口的疼痛。
洗過澡後,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展顏很快就睏倦了,安靜的枕在他膝上,很快入睡。
午夜新聞播完後,季維揚關掉了電視,低頭看着膝上睡着的小女人,蒼白的肌膚在燈光的映照下幾近透明,她安安靜靜的蜷縮在那裡,想乖巧聽話的貓咪一樣,格外惹人憐惜。
他便也不忍心將她喚醒,而是打橫將她抱入臥房中。
這一夜,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展顏睡的很香甜,卻苦了咱們季三少,溫香軟玉在懷,卻只能充當柳下惠。
天黑天亮,時間轉瞬即逝。
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
展顏從睡夢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他過分英俊的臉龐,一雙漆黑的墨眸,正深情的凝望着她。
“醒了?”他邪魅的揚起脣角,大掌托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親吻上她手背。“睡得好嗎?我的公主?”
“嗯。”展顏軟軟的聲音應着,惺忪的睡眼中一片茫然。
季維揚輕掛了下她鼻尖,動了下被她壓到麻木的手臂。
“幾點了?”展顏又問。
“七點。”他答。
“哦,我去做早餐給你。”展顏說罷起身,蠶絲被滑落到腰際,露出女子玲瓏有致的嬌軀,她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絲質睡衣,意料之下,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
展顏雙腳剛沾到地面,未等穿上拖鞋,一雙強健的手臂纏上她腰肢,用力一扯,便將她重新扯回柔軟的大牀上,沉重的身軀順勢壓下。
“的確是餓了,不過,我更想吃你。”
“維揚……”展顏雙手抵在胸口,低怯的輕喚一聲,卻無法阻止他一步步的進犯。
手掌輕車熟路的探入她裙底,順着腿內側光滑的肌膚向上攀爬,微涼的指尖侵入緊緻的穴道,伴隨着一陣微微的刺痛。
“維揚,疼!”展顏低呼一聲,十指深陷入他肩頭皮肉。雙腿下意識的曲起,身體收的更緊了。
“太緊了,顏顏,放鬆一些。”他靈活的指尖在她體內輕輕轉動,另一隻手同時挑開她衣襟,溫熱的大掌覆蓋住一側柔軟的豐盈。觸手的肌膚像絲綢一樣滑膩,讓他愛不釋手。
在他熟練的愛撫下,展顏緊繃着的身體逐漸柔軟,溫熱的暖流順着他抽出的手指流出。
“溼了。”他的脣輕咬着她敏感的耳垂,曖昧的呢喃着。
展顏面頰緋紅,想要推拒,但癱軟的身體卻完全的使不上力氣。而季維揚已經除去身上的睡袍,迫不及待的釋放了腰間灼熱的堅.挺,並一.挺.而.入。
“呃~”展顏嚶嚀一聲,緊咬着薄脣,臉色微微的泛白。理智在告訴她,她應該推開身上的男人,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做這樣激烈的事情。可是,她一點都不想放開他,反而迫切的想要與他融爲一體,如果可以,就這樣融入他的生命中,該有多好啊。
她不停的對自己說,就放縱這一次吧,只要一次就好。
彎曲的雙腿纏上他腰身,儘量的配合着他的節奏。“維揚,輕,輕一點。”她弱聲嚶嚀着,輕淺的呻.吟聲像催化劑一樣,讓季維揚越發動情,如風捲殘雲般,放肆的侵佔着。
起初展顏還能跟上他的節奏,到最後,根本無法承受他狂野。她緊抓着牀下的被單,興奮又痛苦的不停呻.吟着,她一次次的被他拋入雲端,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是輕飄飄的。當滾燙的熱流在她柔軟的身體深處迸發,展顏幾乎和他同是攀上頂峰,她如水草般柔軟的雙臂,緊緊的纏着他頸項,彼此赤.裸的身體緊密的貼合在一處,忘情的擁吻。季維揚溼滑的舌席捲着她口腔,與她柔軟的小舌糾纏着,至死方休。
激烈的雲雨之後,又是一番纏綿。牆壁上懸掛的古董時鐘噹噹的響着,不知不覺,竟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放在牀頭上的手機也跟着不停的響起。季維揚的脣離開展顏的脣片,甚爲不耐的接聽,因爲剛剛激烈的歡愛,氣息微微的粗重,低喘。
電.話那端,傳來唐楓嘰呱的聲音,“我說季三少,季總裁,上午的例行會議你缺席就算了,中午和EK老總的會面,下午新項目的簽約還有晚上……你統統都不打算出席?”
“嗯,你搞定吧,今年的分紅我給你提一個點的利潤。”季維揚淡聲回了句。
他說話間,展顏正要起身,而他的手臂依舊纏在她腰身,故意掐了下她腰間滑膩的皮肉。展顏剛剛被他折騰過,身體異常的敏感,下意識的嬌喘了一聲,而這聲音順着話筒便傳到了那一端唐楓的耳中。
“呦,敢情這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了啊。我說兄弟,你可悠着點兒,別累的精盡人亡了。”那一端,唐楓嘻哈的玩笑着。
“你還真是多慮了。”季維揚說罷,啪的一聲丟開手機,又重新纏了上來。“今兒哪兒也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你想逛街、散步、看電影、還是擁抱、親吻、做.愛,我都陪你。”季維揚輕咬着她敏感的耳垂,引來展顏一陣陣的嬌笑。
“別鬧了,你該去上班了。”展顏推開他,起身下牀。
趁着季維揚洗澡的空擋,展顏偷偷躲進廚房,又吃了一大把的藥,白色的藥片,苦的厲害。展顏吃的太急,被嗆得不停的咳,苦澀的滋味在脣舌間蔓延,難受的想要流淚。
“顏顏,你在做什麼?”此時,廚房外突然傳來季維揚的詢問聲。
展顏強忍住咳,出聲回道,“我在做飯呢。”
她親自下廚,做了季維揚最愛吃的幾樣小菜。兩人一起用過午飯,然後,她親自送季維揚出門,在門口處,他低頭和她吻別。展顏淡笑着,對他說,“路上小心。”
他們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可是,展顏心中卻再清楚不過,這一切只是她爲自己編織的美夢,綠色的離婚證書,就壓在抽屜的裡面,他們,早已經不是夫妻了。
季維揚離開後,展顏快速的穿衣出門,歡愛之後,她就已經很不舒服了,又硬撐着做了幾個菜,現在心口痛的要命,甚至有些呼吸不暢,隨時面臨着休克的危險,她必須馬上趕回醫院。
展顏回到醫院的時候,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她顫抖的推開病房的門,剛剛邁入病房,然後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軟軟的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展顏,展顏!”杜小莫大驚失色,匆忙的喊來了醫生。
“準備搶救。”趙副主任面色凝重,吩咐幾個護士迅速的將展顏推入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