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揚,不要走,不要再丟下我了,好不好?”無助的聲音中都帶着哭腔。
季維揚心疼的轉身擁她入懷,溫柔輕哄,“顏顏,聽話,我只是去看看她,很快就回來。”
展顏哭着搖頭,淚珠撲簌而落,“不要走,好不好?”她知道,他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陸安琪總是有辦法留住他。
“別說傻話。”季維揚寵溺的颳了下展顏鼻尖,他並未看出端倪,只以爲展顏是小女人吃醋而已。
他輕輕的放開她,利落的套上西裝外套。“回臥室休息吧,一覺醒來,我就回來了。”他說罷,便轉身而去枸。
可是,展顏卻快他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房門,說什麼都不讓他走。她只想任性這一次,就一次而已。他和陸安琪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她只有短短的三個月,她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三個月就好,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而季維揚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在他看來,展顏不過是胡鬧而已。手機不停的響着,催命一般,季維揚有些心急,語氣也難免重了一些。
“展顏,別鬧了。玳”
鬧?展顏苦笑着,又帶着一絲譏諷。是啊,胡鬧只是陸安琪的專屬,她並沒有這個權利。身體順着冰冷僵硬的門板緩緩滑落,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剔透的淚珠如流星般劃過,璀璨卻短暫即逝,如同苦短的人生。
“每次你都說很快回來,可是,每一次都沒有。維揚,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等了你整整一夜,可是,從天黑等到天亮,你依舊沒有回來,你說會回來餵我吃藥,可是杯中的水冷透了,我也沒有等到你,維揚,我不想再等待了,那種滋味,真的好痛苦……”
也許,他從來都不懂得,不僅僅陸安琪需要他,她同樣需要他溫暖的懷抱。
展顏跪坐在地上,哭的十分可憐。季維揚一下子就心疼了,他剛想上前去抱她,刺耳的手機聲又響了起來,季維揚脾氣也來了,怒火瞬間就被點燃了,一面是心愛的女人,另一面是不得不揹負的責任,他簡直要被逼瘋了。
如同催命的手機鈴聲,讓季維揚越發惱火,他揚起手臂,一把將手機摔在牆角,啪的一聲脆響,手機碎爲兩半,吵人的鈴聲戛然而止。
碎裂聲讓展顏的身體劇烈一顫,溼漉的眸子盯着他,英俊的臉龐帶着冷若霜雪的寒。
她將臉埋入掌心將,冰涼的淚珠順着指縫流淌,出口的聲音卻異常的平靜了。“你走吧。”
原來,留不住的,終究是無法強求。
季維揚修長的身影,挺拔的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後,他脫下身上的外套,隨手丟在了一旁。展顏現在這副模樣,他怎麼還能狠心離開。一直以來,他都心知肚明,他分給陸安琪太多的時間與關心,這樣對於展顏來說並不公平,可是,他總覺得,他與展顏還有一生的時間,而對於陸安琪,只是短暫的照顧,只要她康復了,他就可以擺脫責任,與展顏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可如今看來,他似乎忽略了,展顏也是個柔弱的小女人,她同樣需要陪伴與呵護。
他走到展顏身邊,俯身將她從地上抱起。向樓上臥房走去。展顏雖沒有掙扎,散發的氣息卻是清冽的,她的衣衫凌亂,烏黑的長髮胡亂的披散着,有一種淡淡的蒼涼,卻更惹人憐愛了。
季維揚溫柔的將她放在大牀上,展顏輾轉身形,背對着他。
“真生氣了?”季維揚略帶無奈,健臂環上她柔軟的腰肢,施力將她拖入懷中。“好了,別鬧脾氣了,不是留下來陪你了嗎。”
展顏咬脣不語,蒼白的面頰上仍掛着剔透的淚珠,柔嫩的脣片幾乎被咬出鮮血。
季維揚又是一陣心疼,修長的指撬開她貝齒,試探的探入她檀口中,避免她咬傷自己。而展顏卻絲毫不客氣,如發泄般的咬住他伸入的指尖。
十指連心,那該是怎樣的痛,可想而知。但季維揚硬是一聲不吭,溫潤的眸子反而含着溫暖的笑意,“現在消氣了?嗯?”
展顏鬆開他的指,卻負氣的別開眼簾不去看他,顫抖的睫毛上還沾染着晶瑩的淚珠,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着璀璨奪目的光澤,那雙漂亮的瞳眸,如溪流般清澈見底,讓人不由得心神激盪。
季維揚兩指捏住她小小的下巴,心疼的吻去她面頰上的淚珠,鹹澀的滋味在舌尖溢開,又莫名的沁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甘甜。
“現在將我留下了,顏顏想怎樣,嗯?”他的薄脣與她貼合着,溫熱的氣息曖昧糾纏。纏在腰間的手發出滾燙的熱度,並順着玲瓏的曲線向上,探入她柔軟的絲質睡衣,大掌剛好能包裹住一側的柔軟,指尖熟練的挑.逗着敏感的粉嫩蓓蕾。
展顏生澀單純,自然受不住他的挑撥。她雙手抵在他胸膛,又是羞又是怒,“你,你走開。”
“現在才讓我走,是不是太晚了點兒?”季維揚邪氣的笑,傾身將她柔軟的嬌軀壓在身下,落下的吻也不復溫柔,狂烈的啃吻着展顏粉嫩的雙脣。
溼滑的舌橫驅直入,霸道的撬開她貝齒,吞噬着她檀口中的蜜汁,連帶着掠奪走所有的空氣,讓她根本無法喘息,他近乎野蠻的索取,讓展顏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很快,便在他身下柔軟了。
腦海中的意識漸漸模糊,展顏順從着身體的本能,手臂緩緩的纏上他頸項,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溺水者,而他是唯一的浮木,只有攀附着他,才能得到救贖。
不在反抗,展顏反而試圖去迎合着他,丁香小舌試探的伸出,沿着他脣角剛毅的線條舔舐。
脣上傳來酥麻的異樣之感,季維揚體內的欲.火如同被澆了一桶柴油,轟的一聲劇烈的燃燒,火光沖天,幾乎要在體內炸開一樣。
他再也無法隱忍,理智在這一刻幾乎被蠶食殆盡,大掌用力扯開她衣襟,胸前兩處雪白的高聳呼之欲出。
季維揚墨眸中都燃燒着火焰,他埋首在她胸口,吸允着粉嫩的乳芯,並用牙齒細細的磨蹭、撕咬,與此同時,修長的指掀開裙襬,隔着一層薄薄的底.褲,逗弄着兩片敏感的花片,漸漸的,指尖上便感覺到了溼意。展顏自然承受不住他這樣的折磨,嬌軀微微的輕顫着,即便緊咬着牙關,還是無法抑制淺淺的吟聲從口中溢出。而那吟偶之聲,就好像天籟之音,讓季維揚激情迸發,迫不及待的想要與她合二爲一。
他扳過展顏的身體,讓她趴在牀上,按耐住狂野的欲.望,細碎的吻一寸寸吻過她脊背雪白滑膩的肌膚,並在上面烙下獨屬於他的痕跡。
腰間的堅.挺腫脹的疼痛,他不在隱忍,腰身向前用力一頂,完全沒入她身體的最深處,柔軟與溼熱緊緊的包裹着他,這種最原始的姿態,可以讓彼此完全的融合。
“嗯~~啊~~”展顏無法抑制的呻.吟出聲,水漾的長睫輕顫着,眸子卻一片迷濛,瞳眸中盪漾的水光,比漫天的星光還要璀璨。
“顏顏,好緊呢。”他越發邪魅的笑,手臂從身後拖着她的腰肢,開始放肆的律動起來。
展顏雙手緊抓着身下的被單,漂亮的眉心緊鎖在一處,承受着他狂野的折磨,起初,還勉強可以隱忍,而他的馳騁的節奏卻越發失了分寸,強勢而兇猛,每一次都頂撞在她身體的最深處。
即便如此,他仍意猶未盡,托起她雙腿,變換了姿勢,繼續放縱的索取,展顏幾乎都要被他榨乾了,而他卻精神奕奕,彷彿一隻永遠不知饜足的獸。
“顏顏,乖,別忍着,叫出來,我喜歡聽。”修長勻稱的指尖撬開她貝齒,低媚的呻.吟聲順着齒縫溜出來,軟綿的聲音,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呃~嗯~維揚~”展顏的五指***他發間,抓住了他的短髮,想要將他拉開,卻完全使不上力氣,“維揚,我好難受,不,不要了……”
季維揚低頭吻着她,溼滑的舌探入她口中,與她粉嫩的小舌纏在一處,倒有種至死方休的味道。“顏顏乖,說聲‘我愛你’聽聽。”
情動之時,纏綿的情話只會讓人更興奮,何況,被她軟軟的聲音說出來,一定美妙極了。
展顏被他纏在身下折磨着,意識都有些模糊不清,她一次次兇猛的頂撞,讓她極痛苦又興奮,口中不停的發出纏綿的吟偶。
“我,愛你~”展顏嬌豔的紅脣輕顫,發出柔軟綿長的音調。
“愛誰?說清楚些?”季維揚的手掌按住她雙肩,猛的又深深一頂。
“嗯啊~”展顏受不住的呻.吟,不停的喚着他的名字,“維揚,維揚,不要了~~”
她嬌嬌媚媚的求饒聲,讓季維揚越發興奮,他將她緊緊的壓在身下,尋找到最完美的姿態,猛烈的在她體內撞了幾下,滾燙的熱流終於爆發在她身體之中。
激烈的雲雨後,他翻身而下,躺在她身側,並佔有性的將她鎖入懷中。展顏伏在他胸口,急促的喘息,身上布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累?”修長的指輕勾起她下巴。
“嗯。”展顏軟軟的應了聲,氣息仍凌亂不穩。睫毛輕顫,看着他的時候,眸中流光盈盈而動,美得讓人窒息,只是這樣靜靜的看着,季維揚就想一口將她吞入腹中。
展顏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簾也不自覺的闔起,幾度昏昏欲睡,卻被季維揚喚醒。“這麼累?顏顏,出力的好像是我吧。”他邪氣的揚着脣角,打橫將展顏抱起,向浴室走去,“乖,洗完澡再睡。”
她這樣出了一身汗直接睡覺,不感冒纔怪。
浴缸中灌滿了溫熱,季維揚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入水中,柔柔的水波輕輕的劃過如玉的肌膚,旖旎之色盡顯,無限妖嬈。
“舒服嗎?”季維揚問道。
“嗯。”展顏輕淺的嚶嚀了聲,如蓮藕般潔白的雙臂搭在浴缸邊沿,頭輕輕的靠在臂腕,一頭柔順的青絲披散,如柔軟的水草漂浮在水面。
季維揚修長的指穿過她髮絲,沿着玲瓏的曲線順勢向下撫摸,滑膩的觸感讓他不自覺的又起了反應。真想在水中再要她一次。
展顏自然讀得懂他落在身上的炙熱目光,可是,她又是窘迫,又是羞澀。在水中蜷縮起身體,雙臂纏住柔軟的胸口,“維揚,我好累,不要了。”
溫軟的語調,近乎哀求,季維揚自然不忍心硬來。可腰間火熱的堅.挺……看來又得用涼水澡熄滅體內的火焰。
“嗯,不勉強你。”季維揚低頭,在她脣上輕啄了下,而後,薄脣漸漸移向她耳畔,誘.惑的呢喃,“可是,你總的給我點兒甜頭吧。”
他的大掌擒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隔着一層內.褲,撫摸住腰間腫脹火熱之物。他不過是想讓展顏摸摸他而已,可小妮子明顯是誤解了他的意思。
她如玉般雕琢的小臉羞得通紅,怯怯的伸出雙手,拉開他腰間的短褲,將堅.硬之物釋放出來,小臉一點點靠近,微嘟的紅脣親吻上堅.硬的頂端,過分炙熱的溫度好似嚇到了她,漂亮的眼眸掙得大大的,無辜的眨着,像一頭受驚的小鹿。
而她並沒有退縮,反而伸出了粉嫩溼滑的小舌,沿着敏感的尖端舔舐、吸允,感覺到它在自己柔軟的掌心間變得更滾燙壯大。
季維揚高大的身體一顫,喉中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吟,然後,突然推開了她,轉身走到花灑下,冷水不停的沖刷着身體,終於褪去了慾火焚身之感。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若被她繼續挑.逗下去,他可不敢保證,他的理智還能控制住行爲,不將她直接壓在水中吃幹抹淨。
他衝完澡,用浴巾圍住身體。然後,纔將展顏從浴缸中抱出來。
展顏的肌膚與他的胸口相貼合着,陣陣涼意從他身體上襲來,“維揚,你冷嗎?冬天洗冷水澡會不會感冒?”
“不會,我沒那麼嬌氣。”季維揚溫笑,將她抱回到大牀上,又親手給她換了件嶄新的絲質睡衣。若換做往日,展顏一定羞怯的拒絕,而今日卻坦然的享受着他的服務,也許,只是她此時唯一的一次機會,如果可以帶着這些甜蜜的回憶離開,也不失爲一件幸事。至少,她在臨死之前擁有過幸福。
“乖,睡吧。”季維揚在她身側躺了下來,兩人同牀共枕,她窩在他肩窩中,貪戀着他的溫暖。
世人常說,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如果人真的有投胎轉世,百世的輪迴,他們纔有機會再次相見,那纔是真正的歷經滄海桑田。
想至此,展顏的眼眸再次模糊,她將臉埋在他胸口,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
“還不睡?”頭頂傳來他溫潤的聲音。
“嗯。”展顏悶應了聲,強逼回眸中淚,笑意盈盈的仰頭看着他,撒嬌的說道,“維揚,你抱着我睡。”
“好。”季維揚寵溺的颳了下她鼻尖,輕擁她入懷,柔軟馨香的身體,帶着淡淡溫涼,她就像一隻精美而易碎的瓷器娃娃,只讓人想將她捧在手心裡疼惜。
“乖,睡吧。”他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呢喃着,“顏顏,晚安。”
雖是極累極困,可展顏仍然不敢入睡,她怕第二天醒來,身邊的位置又會是空蕩蕩的,然後,心便也跟着空了。只有聽着他均勻而沉穩的呼吸,她才能安心。
翌日,天光明媚。
季維揚從睡夢中甦醒,剛要起身,展顏柔軟的身子便纏了上來,緊緊的抱着他不放。
“這麼怕我跑了?”季維揚失笑,低頭吻上她軟軟的脣片,好一會兒才放開。
展顏抿着脣不語,睜大了一雙明眸,怯生生的瞧着他,好似有幾分委屈,又似乎在撒嬌,模樣甭提多可愛。
季維揚一笑,披衣下牀,說道,“吃什麼?我做早餐給你。”
“什麼都好。”只要是他做的就好。
兩人一起用了早餐,期間說說笑笑,氣氛格外融洽,飯後,展顏親自爲他系領帶,西裝被熨燙的平平整整,穿在他身上,猶顯得俊逸非凡。
送走了季維揚,展顏也換衣離開了。
她從車庫中開走了一輛車,她現在的身體十分虛弱,根本經不起半分折騰,自然不會再去擠公交了。
車子沿着淮海路勻速行駛,經過幾個轉彎後,進入一片破舊的居民區,狹窄的弄堂汽車無法駛入,展顏只好下車步行,高跟鞋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悅耳的清脆聲。
弄堂內有一間不起眼的小麪館,若她記得不錯,陸如萍應該就在這間麪館中做洗碗工。
“這位小姐,來碗麪嗎?陽春麪可是我們這兒的招牌,好吃又便宜。”店員熱情的招呼着。
展顏溫笑着,搖了搖頭,出聲詢問道,“我想找陸如萍,請問她在嗎?”
“你找陸大嬸啊,等着。”店員轉身走進後廚,沒過多久,陸如萍從裡面走出來,腰間還扎着圍裙,雙手用力的在圍裙上蹭了蹭,才擦掉一手的洗潔精泡沫。
見到展顏,她明顯一愣,陸如萍沒想過,展顏還會來找她。“展顏,你怎麼來了。是不是你爸他……”
“沒有,爸爸很好。”
“哦,那就好。”陸如萍放心的點了點頭。
“我,能和您聊聊嗎?”
“哦。好。”陸如萍點頭應着,將展顏讓到一旁坐了下來。
兩人相對而坐,短暫的沉默後,陸如萍率先開口,“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爸平反了,你們現在的日子應該還好吧,那我也放心了。”
“您,沒打算回去嗎?”展顏試探的詢問,畢竟,在法律上,她和父親還是夫妻關係。
陸如萍苦笑,搖了搖頭,“當初你爸出事的時候,我沒能和他共患難,現在有什麼資格和他共富貴。”
做人,總要有些自知之明,她不可能腆着臉皮求魏景年收留她。
“您不能這樣說,至少,爸爸生病的時候,是您不離不棄的照顧着。夫妻一場,其實,爸對您是有感情的。我這次來,是想接您回去的。”
陸如萍震驚的看着她,好像要看穿她的心思一樣。“你,你不恨我嗎?當初我那樣對你。”
展顏沉吟片刻,點頭,又搖頭,“恨過,可是,現在不恨了。”
試問身爲人妻,又有哪個能坦然的接受丈夫外遇的私生子,陸如萍對展顏的刻薄,也並非無法諒解。
陸如萍有些無奈的交疊着雙手,語調嘲弄。“其實,你恨我也是應當。但是,無論你信不信,我曾經的確是想過好好對待你,畢竟,你是無辜的。可是,每次見到你,我都會想到景年和曼芸,他們兩個……我是真的恨啊,除了發泄在你身上,我又能怎麼辦,我會被逼瘋的!展顏啊,我也不求你能原諒我,我的近況你也看到了,這就算是報應了吧。”
眼前的陸如萍,憔悴蒼老的不曾樣子,一雙手比砂紙還要粗糙,這樣的她,又如何能讓展顏繼續恨下去。
“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將它忘記吧。”展顏溫聲說道。
陸如萍眼圈微紅,點了點頭,然後,起身便準備離開。無論如何,她也沒臉再回到魏家了。
“媽!”展顏卻突然起身,微顫的喚了一句。
陸如萍突然頓住腳步,不可置信的回頭看着她。她從沒想過,有生之年,展顏還能再喊她一聲媽。
“媽,我們回家吧。”展顏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粗糙的雙手。
陸如萍眼淚就掉下來了,然後,重重的點頭。
對於陸如萍的歸來,魏景年什麼都沒說。他知道展顏那孩子心軟,不可能看着陸如萍在外受罪,將她接回來也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
而對於陸如萍,他也沒有過多的責怪。他是明白人,很多事也看得開,自古夫妻便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雖然他默認了陸如萍留下,兩人的感情卻無法恢復如初。他對陸如萍的態度不溫不火,兩個人一直分房睡,即便同在一個屋檐下,也極少說話。
陸如萍在這個家中,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盡心盡力的照顧着父女二人的起居。魏景年與展顏的房間也是她親自打掃的,以至於無意間,她發現了展顏藏在櫃子裡的藥。“媽,該吃飯了。”展顏推門而入,只見陸如萍正拿着藥瓶發呆。她有些心虛的走過去,伸手奪過藥瓶,重新丟回抽屜裡。
“展顏,你,你……”陸如萍的聲音微微發顫。
“營養藥而已。”展顏順口敷衍着,反正藥瓶上只有藥名,並沒有說明書。
但顯然,陸如萍並不好糊弄。“展顏,雖然我不是你親媽,但我也養過你,你就不能和我說實話嗎?那是治療心臟衰竭的藥,當初你外婆就吃過這種要,你不用騙我。你老實說,到底怎麼了?”
展顏低垂了頭,默不吭聲。
“還不說?好,那你現在就跟我去醫院檢查。”陸如萍說完,扯住她的手臂就要向外走。
“媽。”展顏終於開口了,聲音卻帶着一絲哭腔,“媽,我得了心肌壞死,我就要死了。”
她的話讓陸如萍瞬間僵硬在原地,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手掌緊捂住脣,“怎麼,怎麼會?”
展顏纔多大啊,怎麼就會得這種病。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了,這麼善良的孩子,老天怎麼忍心帶走她。
“展顏!”陸如萍抱住展顏,失聲痛哭起來。如今,她真是悔不當初,她後悔自己曾經沒有對展顏好一點,現在,想要對她好,卻沒有機會了。
展顏還是第一次被陸如萍抱着,母親的懷抱,真的好溫暖,這曾經是她夢中期盼的啊。“媽,千萬不要讓爸知道這件事,他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嗯,我知道。”陸如萍用力的點頭,抹掉臉頰上的淚。
“媽,我們下樓吃飯吧,爸在樓下等我們呢。”
母女二人擦乾了眼淚,一前一後走進餐廳。彼端,魏景年已經坐在了餐桌前。
“展顏,今天都是你愛吃的菜,來嚐嚐我的手藝。”陸如萍熱絡的爲展顏盛湯。
“謝謝媽。”展顏溫溫的笑着,完全看不出是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可是,那明媚如春的笑看在陸如萍眼中卻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立刻低了頭,用手背抹了把淚。
“你今天怎麼回事兒?”魏景年蹙着眉問道。
展顏握着筷子的手突然一抖,怯生叫了句,“媽!”語調中明顯有提醒的意味。
“哦,沒事兒,眼睛眯了。”陸如萍擦掉了淚,動手給父女二人盛放。又給魏景年夾了些他喜歡的菜,照顧的可謂無微不至。
一頓飯,一家人可謂和樂融融。這的情境,曾是展顏做夢都不敢奢望的,而在她臨死之前,這些不曾奢求的都變成了現實,也算上天待她不薄了吧。
“展顏,這幾天是不是沒休息好?”魏景年放下筷子,突然出聲問道。“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太好。”
“哦,感冒了一直沒好。”展顏嘀咕着回了句。
魏景年倒也沒繼續追問,只是囑咐她多照顧身體,又讓陸如萍多做些營養的東西給她補補身體,陸如萍滿口答應着。
日子看似平靜的一天天過去,展顏雖然接受治療,但病情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趙副院長安排她進行第二次檢查後,強制要求她住院,卻依舊被展顏拒絕了。她仍然希望,可以分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伴家人。
可是,展顏的固執並沒有持續太久,一次突發的昏厥,讓她的病情急劇惡化,不得不住院治療。她編了一套說辭,單位安排去外地培訓,才成功的騙過了魏景年。
病房內,展顏安安靜靜的躺在病牀上,手背上插着冰冷的輸液管。杜小莫坐在牀邊,一邊削蘋果,一邊絮絮叨叨的嘟囔着。
“真搞不懂你,幹嘛將那女人弄回魏家,要是我恨不得她老死在那個小弄堂裡。你難道忘了她當初是怎麼對你的?”
展顏微微一笑,“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何況,她和我爸畢竟夫妻一場,若是哪天我有什麼不測,至少她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杜小莫動作一頓,鋒利的刀刃險些沒割破手指,“展顏,以後別說這種喪氣話,我不樂意聽。”
展顏淡笑沉默,目光平靜的看着頭頂天花板。她可以不說,可是,不說就可以不死嗎?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兩人都不在開口,病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然而,一陣急促的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病房內的沉默。
杜小莫緊握着手機,猶豫片刻後,還是按了掛機鍵,可對方似乎極有耐性,鈴聲一次次響起,大有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
展顏側頭看向她,微微一笑,“是他打來的吧,你去吧,我一個人沒關係。”
杜小莫默默搖頭,而後直接將手機關機。她眉心緊蹙着,眉宇間有一股化不開的愁緒,“展顏,其實,我一直都沒告訴你,其實,他是有家庭的人。”
“什麼?”展顏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錯愕。
杜小莫苦笑,一雙漂亮的眸子微微的溼潤了。“前陣子,我大哥在部隊裡出了事兒,你也知道,那個家裡,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只有大哥對我好。我當時是急瘋了,才找上他的。他答應幫我大哥脫罪,可是,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作爲條件,我做了他的女人。本來,只是交易而已,我將身體出賣給他,而他守護我的家人,給我想要的一切,滿足我所有的虛榮,我們兩不相欠,可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你會愛上他?”展顏微嘆一聲,冰涼的手掌覆蓋住杜小莫的手背。她無法去責怪小莫,因爲,在整個事件中,主導者都是那個男人,小莫雖然有不對之處,但她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因爲,每個人,都有她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
“小莫,你打算怎麼辦?”展顏嘆聲詢問。
杜小莫的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她不停的搖頭,那麼無助,“我,我不知道。展顏,我不想做第三者去破壞別人的家庭,我也不想成爲連我自己都唾棄的小.三,可是,我真的很愛他,愛到無法自拔,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我要怎麼過……”
“別哭。”展顏輕輕的抱住杜小莫,任由她在肩膀哭泣。“別哭,小莫,這並不是你的錯。”因爲,沒有人能管住自己的心。展顏拿過她的手機,按了開機鍵,然後將手機重新放在她掌心間,“小莫,逃避並不是辦法,無論結局如何,總要去面對。”
可無論結局如何,都註定有一個人會受到傷害。愛情的酒,一個人喝苦,兩個人喝甜,三個人喝,就變成了致命的毒藥。這種滋味,沒有人比展顏更懂。
杜小莫仍然無助的搖頭,“他,他說:他愛我,可是,他不會爲我離婚的。難道我要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女人嗎?就像我媽一樣?”
她緊緊的握着展顏的手,可是,展顏卻無法給她答案,這個選擇,任何人都無法替她做決定。
此時,手機叮的響了一聲,竟然是他發來的短信息,他一向最不喜歡發短信,他總覺得這種東西麻煩又浪費時間,今天,竟爲她破例了。
他說:我要見你,老地方。
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他一向習慣了發號施令。
“展顏,我,我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可以嗎?”杜小莫抹掉臉上的淚痕,出聲詢問。
“我沒關係的。”展顏笑着回答。
杜小莫穿上外套,急切的就向外走,展顏柔潤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她說:“小莫,加油。”
展顏脣角一直含着笑,目送着她離開。無論杜小莫最終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會默默的祝福她。
展顏的一生太短暫,短暫的甚至來不及體會幸福,她真的希望,她不曾得到的幸福,杜小莫可以得到。所以,加油,我最親密的朋友。
午後,陽光正好,展顏輸完液,一個人獨自坐在醫院樓下的小花園中,不遠處,有孩童正在嬉笑打鬧,那些孩子的身上同樣穿着白色的病人服,他們和她一樣,表面看上去健健康康,卻都是身患重疾,纔會長期住院,有的,甚至也瀕臨死亡。
一個皮球正巧滾到展顏腳下,她下意識的從地上拾起,一擡頭,便看到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跑過來,笑眯眯的看着她,奶聲奶氣道,“漂亮姐姐,和我們一起玩兒吧。”
未等展顏拒絕,小女孩已經拉住她的手,向小夥伴們跑去。
展顏很快和那些小朋友玩在一處,她像他們一樣,無憂無慮的笑着,鬧着。可是,心口突然傳來的一陣抽痛,卻將她再次拉回現實。
她痛得蹲跪在草地上,蒼白的小臉皺成一團,急促的喘息。
“姐姐,你怎麼了?”小女孩蹲在她身邊,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她臉頰,“姐姐,你是不是痛痛了?我幫你揉揉。我每次痛痛的時候,媽媽幫我揉揉就好了。”
展顏清澈的明眸微微溼潤,她強忍着痛,對小女孩微微一笑,“姐姐只是有些累了,你們玩兒吧,我該回去休息了。”
“嗯。”小女孩天真的點頭,抱起皮球離開。
展顏吃力的撐起身體,一步一步,艱難的向病房中走去。她每走一步,都伴隨着劇烈的疼痛,心臟無規則的狂跳着,好像隨時有衝破胸口的危險。侵出的冷汗,已經打溼了額前零亂的碎髮。
展顏手掌撐着牆壁,一點點的挪動着腳步,往日裡三五分鐘就能走過的長廊,如今卻看似沒有盡頭一般。
好不容易穿過了迴廊,轉角處,卻突然出現了一對男女,女人不小心摔倒在地,男人正將她抱在懷中,俊臉上滿是無奈與疼惜。
展顏踉蹌的退後兩步,躲入拐角處,她的身體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目光茫然而呆滯,本就蒼白的小臉,瞬間慘白到完全失去了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