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有許多選擇,無疑他在其中選擇最酷烈的一種。.:。
書信傳至河南,燕北翻閱書簡心思複雜。他是相信仁義的,更相信仁義不施攻守之勢易。但相信仁義並不意味着能夠承受背叛,中山相王‘門’是整個北方唯一一個臨陣倒戈,倒戈之後還能官居原職的。而現在,王‘門’要背叛他了。
背叛不論發生於何時,都會令人感到難過,尤其在此時,在面臨外敵的時刻。那些曾經擁戴他的中山百姓,僅僅因爲旁人的煽動,便要追隨王‘門’一同起兵,兵鋒直指他的封國,還要去解救皇帝。
解救皇帝?
“燕某滿身破‘洞’,鼠輩一咬一個準!”別人不會理解他的苦衷,哪怕是他封國中的有識之士一樣不清楚他爲什麼要在大權獨攬後仍然將皇帝囚於鄴都,“田元皓做的對,王‘門’該殺。”
真是破屋漏雨,現在的燕北的的確確滿身破‘洞’,隨處任由政敵撕咬,圈禁皇帝便是他身上洗也洗不淨的污點,甚至這件事就算在他死後,都會爲人唾罵。但這沒有任何解決辦法,除非他想像過去一般在與南方諸侯角逐的同時還‘操’心惦記着北方,那便不可能放開鄴都城禁。
他真正圈禁的並非皇帝,而是那些看似忠於皇帝實際各懷鬼胎的朝臣。
在燕北迴給田豐的書信中,准許了他想要用臧洪來平定叛‘亂’的請求,並且讓張邈在叛‘亂’後隨平叛軍隊一同出征,平定後就任中山太守。
王‘門’死定了。
在田豐看來,這次正在謀劃中的叛‘亂’惡首爲王‘門’,但燕北卻並不這樣認爲,這是一場針對他的叛‘亂’,沒有人能比他感覺更清楚。王‘門’的目的不在於打下趙國,打下趙國除了能增進他的聲勢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用處,沒有半點好處的事情王‘門’去做,他是傻子嗎?
王‘門’敢造自己反,一定不是傻子,這件事另有幕後黑手。
“告訴子義,鄴城近日要出大‘亂’子,讓他在魏郡嚴加盤查。”鄴都的皇帝與朝臣始終是燕北的一塊心病,像頭頂懸下的刀,一日不除,一日便要提心吊膽,“奉孝啊,朝廷……你說燕某該將朝廷怎麼辦呢?”
郭嘉默然不語,這話可不是他能隨便接的,這已經與揣摩心意無關了,一不小心便要影響將來的決策。他笑眯眯地拱手道:“此時還需大王細細思量。”
可不是要思量,眼下的情況好說的很,只要燕北告知皇帝平定天下之後他帶兵回還北方守備邊疆,甚至‘交’出兵權被圈禁在趙國,安心當他的大王,一切矛盾便都迎刃而解。只是燕北願意做那般砧板魚‘肉’嗎?
想來是不願的。可既然不願,這事就永遠不會有結果,除非……這個除非郭嘉可不能說。
信使爲郭嘉解圍,立在廊下的武士拱手報道:“大王,張將軍的信使到了。”
“快請進來!”
聽到張遼的名字,燕北緊鎖的眉頭鬆開,揮手招來信使。這個張遼是幹才大將,有他作爲側翼偏師,整場戰爭都像阿翁揍崽,燕北算看出來了,張遼現在最大的威力就是還未發兵時,把曹‘操’僵得投鼠忌器,生怕張遼部從哪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引軍殺出,因而戰爭打得無比剋制。
如果沒有張遼,恐怕這場仗也斷然不會打得這麼輕鬆,這是燕北麾下第一個能夠將大兵團作戰指揮地行雲流水的將軍,除了他別人都不行。哪怕是麴義,在大兵團戰陣中仍舊有力不逮。
不倚重他,燕北還能倚重誰啊?
不多時,信使便已入官邸,拜倒向燕北行禮,隨後才道:“稟報君上,張將軍密信於此。”
奉上書簡,燕北擺手便命信使下去,隨後又命廊下武士在左近部好防備,這才展開書簡,便見上書張遼‘欲’借冬季各地皆不興兵的時機,將兵馬引到沛國沛縣去,以將曹軍如今屯駐在濟‘陰’南部兩座城池的敵軍完全包圍在其中,進而在明年燕北大軍南下、曹軍後撤時截斷其退路,啃下曹‘操’部下最強硬的主力。
“主力?”燕北嗤笑一聲,轉頭對郭嘉笑道:“孟德現在哪裡還有主力,他到處是偏師啦!如今西面有張繡威脅,身後有劉備進攻,四面節節敗退,哪裡還有他的容身之處。如果文遠的計策可行,孟德便撐不到明年夏天了!”
燕北說着面‘色’輕鬆地擡手自濟‘陰’郡向樑國指去,“這一帶都是我的駐軍,曹仁于禁在‘春’季只能向後撤退,與孟德主力合兵一處。而孟德不會北上,現在他需要做的是再度收縮防線,向西至少調動五千兵馬來防禦張繡,並且向南移動,與留守豫州的兵將匯合,以抵禦劉玄德的進攻。況且不論曹軍退不退,只要張文遠出現在沛國時他們還留在濟‘陰’,他們就完了!”
張遼手裡現在有多少人就連燕北自己都不知道,黃河封凍前燕北派人向張遼部陸續輸送十八萬石糧草與能夠武裝萬人的兵甲箭矢,甚至連石砲弩車都推過去二十架。如果不是擔心張遼喜歡在山地疾行,燕北還想直接給張遼部配足五十架石砲,諸國城池除了國都,沒有那座能在密集石砲下抗住一旬的。
張遼若知道燕北這想法,恐怕上吊的心都有了,他可不是喜歡在山區疾行,天底下正常人哪個喜歡兵行險着,實在是先前以偏師對抗主力,他只能走遠路而取安全,用更疲憊軍卒的戰法來獲取後發先至的機會搶佔有利地形。
不過就算燕北知道,也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知錯,改錯,不認錯。這年頭想成事,沒個不認錯的厚臉皮能行嗎?
“話雖如此,不過大王與其要張將軍進攻曹軍前部的後路,倒不如引軍攻打整個曹軍的後路,陳國。”郭嘉虛着眼睛望向輿圖,直接探手越過燕北所指的樑國,轉向更南的陳國道:“若在下沒有記錯,大王只是殺死陳王,那些兵馬卻未散去,張將軍‘春’季急攻,而我部大軍傾巢南下,則可一戰克定曹氏。若僅攻其前軍,便好似放虎歸山……陳相駱俊,手中還握有諸王會盟之兵馬,這支軍隊若落入曹孟德手中,則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