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沉,襄平城門緩緩關閉之際,城外大營卻喧鬧無比。
遼東新晉的達官貴人們衣着錦繡,牽馬攜仆地蜂擁而至,還有那些家眷孩童……襄平大營今日來者不拒,燕字大旗迎風而展,士卒載歌載舞,更有樂者扶箜篌而奏。
燕北斜倚胡凳坐高臺,看着那些有着熟悉面容的鮮衣怒馬,緩緩笑。
曾經刀頭舔血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的王八蛋們都穿着華裳美服,有腰懸寶劍的王當、有攜美眷帶親子的孫輕、還有被燒至人高的篝火堆映紅了臉的高覽與麴義,還有戴一頂高高進賢冠的沮授……他們等了那麼久,付出那麼多。
等的難道不就是今日嗎?
家裡的人也來了,雷公引着甄張氏與高氏阿母至宴席另一列,隨後帶着甄堯與牽招聚集在這羣廝殺漢當中。
“將軍,人都齊了。”
衆將悵然而笑,燕北自高臺上躍下,走過衆人簇擁向孫輕的妻子伸手,“孩子叫什麼?”
孫輕笑道:“這不還沒起名兒,等着將軍來起。”
孫輕的妻子在燕北向西進兵後的半個月生下男嬰,這也是這一夥兄弟的下一代中第一個孩子。燕北抱着男嬰逗弄,小迷糊眯着一雙像極了他父親的靈動燕某看着燕北,不哭不鬧。
剛吃飽。
“等我這叔父起名?看什麼看,你這生父不抱兒,難道還不允燕某這叔父抱抱了?”燕北環顧左右,要讓他起名,這還真是有些困難,只怕燕氏一家子壓根兒就不會起名,不然最有出息的燕北怎麼會叫個燕敗呢?他笑着斟酌道:“叫孫功,今日慶功,是個吉祥的兆頭。”
孫輕對這是滿不在乎的,名字只是個稱呼罷了,重要的是如果名字是將軍起的,將來兒子也會有所保障,當即笑呵呵地應道:“那便叫孫功了!”
兒子方纔滿月便有了功,難道還不值得開心嗎。
燕北將小孫功的襁褓交回其母手中,招呼衆將依照座次一一落座,在中間的空地上走了一圈,認真地看遍了每個人的面孔,這才立在場中朗聲笑問道:“諸位今日可是來吃食的?”
衆將皆笑,誰稀罕吃這麼一頓飯呀。誰不知道燕北在薊縣做了天大的好事,拿回一大堆的委任狀,銀印青綬、銅印墨綬不知拿回多少,再加上遼東各地的空缺職位,他們等的是官身啊!
“就知道你們想要的都是那些東西……來人,拿上來!”隨着燕北朗聲呼喝,自有部下擡出箱子,並將書簡奉上,那書簡上自是寫着每個人歸附之後的職位。不過燕北將簡握在手中卻不急於宣讀,而對衆人說道:“諸君興高采烈,燕某看在眼中也自是開心快意,不過希望諸位謹記,當燕某在今日念出你們的名號,自今日起,你們的命便與在座諸位綁在一起,共謀大事。”
孫輕拍案笑道:“將軍這是哪裡話,即入遼東,我等早已綁在一起,謹遵將軍號令!”
“哈哈哈!”
“既然如此,燕某便爲諸君宣讀諸君的官職與今後郡中安置。”燕北動手拉開簡牘,朗聲宣讀道:“沮授,代遼東太守,管轄全郡軍政要務,組郡府,徵甄堯爲郡主簿、牽招爲郡丞,自行招募郡中長史、功曹、五官掾及督郵,自募戶曹、水曹、時曹、比曹、倉曹、金曹、計曹等官吏。”
一郡當中的民政、商市、律法、兵事、陸漕、教學及衛生職務,皆出於這些曹官當中,林林總總再加上門下侍衛,超過百人。
“襄平令田豫,汶縣長孫輕,平郭長陳佐,新昌長潘棱,西安平長吳雙,到任後自向郡府舉薦賢才充任縣中長吏,皆由遼東太守沮公與明斷。另外,番漢長由校尉姜晉兼領,駐軍西安平至番漢之外,守備郡境。”
一縣之中也是一樣,各式各樣的官吏如今遼東皆爲空虛,到時皆需向郡府察舉當地賢能充任。
“此次另有四名校尉。麴義,青石橋一戰頗有功勳,爲校尉,駐襄平大營;高覽,練兵統帥有功,爲校尉,調無慮駐營;姜晉,勞苦功高,領番漢長駐軍番漢,爲校尉;你等除高覽下轄別部司馬張頜外,可從自領兵馬之下舉軍司馬、曲將、屯將、隊率至郡府,皆由太守沮授明斷……另有校尉王義,無兵馬員額,另行他事暫時不表。”
“襄平城外鐵鄔,爲郡府所有,內務工匠學徒,皆可供職爲郡府小吏。設鐵鄔掾一人,張雷公。”
燕北說完了衆將職責,將案牘放下,自有軍卒將各人的官印綬帶呈上。正在衆將皆興高采烈之時,燕北繼續說道:“除官職外,太守、校尉、都尉,可自軍中傷殘者中尋私兵部曲百人,並賞田五頃;縣令、別部、軍司馬,可自軍中傷殘者尋私兵部曲五十,賞田三頃;曲將、縣長、郡丞可自軍中傷殘者尋私兵部曲三十,賞田一頃;屯將、諸曹可自軍中傷殘者尋私兵部曲十人,賞田五十畝。”
孫輕見一衆兄弟皆有官職在身,各個喜氣洋洋自是興奮,朗聲問道:“將軍,那您的官職呢?”
“我的官職,州府還得好好想想呢……你們有了官職,可都還滿意啊?”
“滿意!”
“太滿意了!”
哪裡會有人不滿意的,這麼一套官職,除了不知道從哪兒出來的襄平令田豫,其他人基本上就是按照從前在叛軍中的地位決定的。遼東太守沮授,那是將軍身邊最親近尊敬的人;四個校尉也是一般,何況高覽麴義二人的功勳也是有目共睹,姜晉王義那是亂軍中的元老了,只是今日沒見到他們二人,想來將軍是自有安排的。
這個時候,領了遼東太守的沮授卻做出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動作。他自几案前起身,繞到外側正對着燕北一揖到底而拜,朗聲道:“多謝主公爲我等求得官職!”
燕北愣住了,而就在他還尚未反應過來時,衆將竟是各個從安前起身,分列兩排一一躬身拜倒道:“多謝主公賜官!”
甄堯與牽招對視一眼,此時受了官職的所有人都拜倒,就連那不知從哪兒來的田豫都拜倒在他二人之前,當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坐着,一時間是坐也不是拜也不是,最後還是牽招先起身,拉着甄堯也拜了下去。
“多謝主公賜官!”
燕北急忙伸出兩手,想要拉沮授起來,卻正對上沮授擡頭的眼神,對他重重地點頭,燕北這才明白過來……沮授的用心良苦啊!
恐怕沮授也猜到州府的想法了,將燕北所表的人各個錄用爲官,唯獨壓下他的官職,緩緩消弭燕北在遼東一郡的影響,再過上兩三年稍加挑撥便能使遼東內亂。
可今日一拜之後,一切便都不同了。
有了遼東軍政官吏認主,他燕北在這塊土地上便是名正言順的遼東之主,誰若在日後陰奉陽違,非但要承受遼東的反噬,還要背上道義的譴責。此舉更是爲燕北加上了一層保護,主公二字的意義,與將軍能相同嗎?
自今日起,他便是這遼東衆將的主人,這些人便像姜晉、王義一般是他的家臣。
部將可以背叛將軍,但家臣,難道能背叛主君嗎?
燕北伸出的兩手頓住了,閉着眼立直了身子深吸口氣,再睜開眼這才擡起雙掌向上朗聲道:“諸位,請起吧。接下來,燕某還要說日後遼東的諸多安排,請諸君落座。”
“謝主公!”
看着衆將再一一坐回去,無論燕北還是他們都知曉,自今日起,他們之間的關係便不同了。
但這是燕北應得的。
“先說遼東的當務之急,因爲諸位的官秩俸祿皆由郡中開支,州府不會給燕某送上絲毫俸祿,所以遼東很缺錢,缺糧。養兵都是大問題,所以諸位啊,不要以爲燕某將郡縣交給爾等,是要爾等肆意禍害的……能給你們的官職、土地,燕某都給你們了。你們追隨燕某久已,燕某都或多或少答應了你們不少承諾,現在那些承諾,燕某都沒有食言。誰若在今後遼東土地上作奸犯科,貪墨財物。刀子劈到你脖頸的時候,也休要怪燕某不顧往日情面。”
“先說郡府,沮公與除了遼東的尋常事物,還要建館招賢,單單我們這些軍卒是不夠的。在郡中沿海各縣、襄平建招賢館,凡是有才學的人,必須都給燕某留住。然後開始丈量土地,除了已經耕種的田地,一樣要探尋能夠耕種的土地,哪怕是次田、劣田都沒有關係。”燕北看向沮授,隨後向孫輕等人道:“平郭長陳佐,汶縣長孫輕,你們二人在遼東西南沿海尋兩處地點,一個要引海水入地,擴大平郭附近的鹽場;另一個,便是要於汶縣以西的海灣建起水寨,造船。我欲在遼東建兩座水寨,一是汶縣水寨,二是遼東南的沓氐水寨,只是如今郡中資財較少,先起一座汶縣水寨。”
“兵事上,高覽麴義你們兩個校尉沙汰軍卒,將最精銳的人馬留在部下操練以備戰事。其餘人等可由沮公與安排在千山尋礦、以及自襄平向南,砍伐櫟木運送至鐵鄔,製造弓弩槍矛,除此之外,再開墾土地。”
“除了這些。”燕北環顧衆人,沉聲說道:“今年夏末秋初,我遼東或將進兵冀州,討伐黑山!”公告:本站推薦一款免費小說app,告別一切廣告。請關注微信公衆號進入下載安裝:appxsyd(按住三秒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