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劍,傳說中歐冶子大師傾盡畢生之力鑄造的絕世神兵,削鐵如泥,出鞘時古樸的劍鋒澄澈如水,映着一室燈火,周身都散發出一種不可言傳的凜然之氣。高珺卿覬覦此劍久矣,見侍女碧落手捧寶劍盈盈上前,眼睛便不由一亮,笑問道:“盛王殿下,你叫人取劍來,莫非是想與我較量一下武藝麼?”
“比武就不必了。你功夫那麼好,我可沒有十足的把握取勝。”李琦微笑着搖了搖頭,重新收劍入鞘遞給她,“記得在月輪峰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爲了搶我這把劍,竟然動手跟我打了起來,當時若不是裴兄攔着你,只怕咱們倆都得掛彩了……既然你這麼喜歡,那我就把這青冥劍送給你,權當是提前祝賀你和裴兄新婚之喜了。”
“真的?”高珺卿驚喜不已,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興奮的亮光。
紫芝見狀暗覺好笑,忙輕輕一牽夫君的袍袖,低聲提醒道:“人家成親你送什麼不好,哪有送兵器的?”
“兵器好,我最喜歡兵器了!”高珺卿生怕他反悔,連忙笑吟吟地接口道,“盛王殿下,你真好!這個世界上就你最瞭解我了!可是……這青冥劍是你最喜歡的一把佩劍啊,很珍貴的,我若就這麼拿走了,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李琦微微一笑:“再珍貴也不過是身外之物。你既然喜歡,拿去便是。”
“多謝殿下!”高珺卿開心地起身向他一抱拳,想了想,又解下自己隨身所佩的青龍偃月刀,豪情滿懷地遞給他說,“殿下,這把刀雖遠遠及不上你的青冥劍,平時用着倒也還算順手,我收了你的禮物,這個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雖說快要嫁人了,但……我高珺卿永遠都是你的好兄弟!”
這一晚他們盡情歡飲,直到午夜時分最後一盞燈熄滅,整個盛王府才徹底歸於沉寂,唯有一輪皓月靜靜掛在夜空,銀光灑滿大地。
次日一早,盛王出行的車馬便已備好,王妃杜若率府中女眷於大門前相送,臨行前親手摺下一枝楊柳贈與夫君,以示惜別之意。李琦雖已過弱冠之年,卻是第一次真正出遠門,在此之前,他去過的最遠的地方不過就是東都洛陽,故而此番前往隴右也覺得十分興奮。因有旁人在場,紫芝也不便與他多說什麼,只與衆女一起默默站在門前看他登車離去,心中悵然若失。
春.色碧草,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羽林軍左郎將裴修帶領一衆禁軍侍衛騎馬隨行,甲冑齊整,精神煥發,沒多久這一行人便消失在長街的轉角處。
目之所見,唯有馬蹄踏起的陣陣煙塵。
杜若怔怔地望着遠方,心頭忽然涌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那年春天,人潮洶涌的東市大街,那次並不愉快的初見是不是就已經註定了她與他的結局?他謹遵父母之命娶她過門,給她正室王妃的身份,尊重她,卻也疏遠她……他心中所愛,居然一直都是那個什麼都比不上她的裴孺人!杜若不甘心地嘆了口氣,隨即轉身帶着衆姬妾返回內宅,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紫芝身上時,脣角忽然浮起一絲冷笑。
這個恃寵而驕的裴孺人,還真是越來越不把她這個正室王妃放在眼裡了呢,那天在松風樓先是當衆趕她出去,然後又悄悄命人在她的菜裡放青蟲……哼,當真是可惡!好在,如今人爲魚肉我爲刀俎,盛王既已離京,看她裴紫芝還能在府中囂張幾天?
想到這裡,杜若心裡便是一陣說不出的快意。
“裴孺人,從今天起你可得給我小心了!”杜若得意地翻了個白眼兒,語氣咄咄逼人,“殿下這一走,估計至少得兩三個月之後才能回來呢,你若還敢像以前那樣放肆無禮、罔顧尊卑,看我不動用家法好生教訓你一頓!哼,反正如今殿下也不在府裡,看看還有誰能護着你這個狐狸精!”
紫芝毫不示弱地與她對視,忽而微微一笑:“王妃討厭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些話藏在心裡就好,何必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呢?身爲側室,我一直對王妃百般忍讓、禮敬有加,自認爲沒有什麼太過逾矩的地方,反倒是王妃事事與我針鋒相對,時不時地還要找個藉口斥責我一番,如此所作所爲,似乎與您尊貴的身份不大相符吧?”
杜若被她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強自鎮定心神,才又似笑非笑地開口道:“呵呵,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裴孺人呢!我告訴你,如今殿下不在家,這盛王府就是我杜若一個人說了算,就算把你打得只剩下一口氣,也沒有人敢幫你說一句話!”
“是麼?”紫芝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笑容清淺,“那好,咱們走着瞧。”
說罷,她一拂衣袖徑自回朗風軒去了。高珺卿與她並肩而行,一路上卻似乎沉默得有些反常,沒有說一句話。察覺到她的異樣,紫芝打量着這個一向愛說愛笑的姑娘,不禁關切地問:“珺卿,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高珺卿一驚,忙掩飾般地揉了揉微紅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有些捨不得九哥。”
“不是吧?”紫芝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忍不住掩口笑她,“你們倆可還沒成親呢,如今人家裴郎將剛走,你就在這兒害相思病了……”
“哎呀,不許亂說!”高珺卿羞得一跺腳,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就在此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不禁雙眼一亮,“紫芝,要不咱們倆也去隴右吧?你心裡一定也很捨不得盛王殿下,是不是?”
“這……”紫芝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行的,殿下說隴右一帶戰事頻繁,十分危險,他不讓我去……”
高珺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道:“他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你還真聽他的話。”
紫芝低頭抿了抿脣,心中似已有幾分動搖。
高珺卿既已打定了主意,便開始極力攛掇她:“放心,我武功這麼好,不會讓你遇到危險的,而且我從小就是在西北長大的,對那邊再熟悉不過了,又能出什麼事?再說了,你沒看剛纔王妃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麼,像是要吃了你似的,分明就是想趁着殿下不在家的時候抓你的把柄,好藉機整治你一番。”
紫芝不屑地撇撇嘴:“哼,我又不怕她!”
“我知道。”高珺卿笑着攬住她的肩膀,一臉推心置腹的表情,“有我在,還能讓她欺負了你不成?不過我還是覺得,與其留在這兒跟她鬥氣,咱們倒不如悄悄隨着殿下去隴右,一路遊山玩水、縱橫江湖,豈不瀟灑快活?”
紫芝與她一拍即合,頷首道:“好,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