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也不知道她前世裡是怎樣修得的這種好造化。”
接着,便是那個與我一模一樣的少女出現在了我的夢境裡,可是今日裡,她卻一概平素的笑容,卻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看着我,說道:“你啊你啊,好日子大概快要到頭了。”
我望着她,奇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少女笑道:“很快你便要知道了,須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且拭目以待罷,少不得,要吃些個苦頭了。”
我越發的疑惑了,剛想開口再問她,卻聽見那些人影也紛紛附和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究竟甚麼是福,甚麼是禍?”我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撲棱棱……”一道黑影,卻覺得眼前像是有甚麼東西在我面前撲騰過去,定一定心神,但見一隻白鳥正在我面前飛上天空去,我自是嚇了一跳,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方纔發覺自己原來正靠在龍井的瘦骨嶙峋的背上,龍井似乎安之若素,還在孜孜不倦的吃豆腐腦,面前空碗成摞,也不知道吃下多少碗了,口中猶自嚷着:“掌櫃,再來三碗!你放心,有這個小丫頭付錢。”
這賣豆腐腦兒的姓何,自稱排行老二,我和鸞兒等向來管他叫做何二叔,他三十上下,爲人在和善不過的,在丫鬟之中人緣兒甚好。
“是是是……梅姑娘日日出入煙雨閣,小的是識得的,錢不錢,甚麼打緊!”那何二叔此時正以一種歎爲觀止的模樣,十分欽佩的盯着龍井,不由得動手斟了一碗酒,道:“閣下真乃是小的這豆腐腦兒的知己哪!來來來,小的便敬您一杯!”家醜
“好說,好說!”龍井豪氣萬丈的接過了那個碗,一飲而盡,問道:“這不是陳年的女兒紅麼?不留着給女兒出嫁用,現下里招待客人,未免而已太早了些。”
那何二叔忙道:“不瞞這位公子,小的孤家寡人,哪裡有甚麼女兒,這酒是一個客官的女兒出嫁,送與小的喝的,但是小的一直捨不得喝,最近小的要搬家了,這纔想起來這酒,搬家時不方便,自己獨個兒喝着可惜,還不如取出來,大家喝了,換一場熱鬧的好。”
“搬家?”我忙問道:“何二叔,這好端端的,爲何想起搬家來?卻不知道您往何處去?”
何二叔頗有些尷尬的說道:“不提了,那種事情,想來就算我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罷,這樣的年紀,也便不胡說八道,惹人嘲笑了。今日裡,便是我在這煙雨閣做的最後一場子買賣,以後我呀,打算搬到那西川去住,這紫玉釵街,我可不敢住了。”
我一聽,卻是因着一個“不敢”,越發的好奇了,忙問道:“何二叔,您家裡究竟出了什麼事?若是需要有人相幫,煙雨閣這麼些人,總有能幫上忙的地方,您獨個兒不聲不響的走了,怎地卻也不與大傢伙說一聲呢?”歲月難安!
何二叔一臉歉然的說:“二叔本來便是外地人,因着來京城投奔親戚未成,方纔獨個兒支了這個小本買賣的攤子,承蒙着煙雨閣的大傢伙照料着買賣,這才未曾餓死,我這心裡感激還來不及,也不好說這個那個的,麻煩大家,若是給大家當成我撒癔症,連平素那個忠厚老實的名聲可也要完了。”
我忙道:“二叔說的這是甚麼話,若是不拿梅菜當外人,便與梅菜說了,梅菜與莫先生相熟,自己沒有本事,叫莫先生搭把手也是好的,大家全拿着何二叔當自家人,何二叔說走便走,未免太讓我們……”
“哎呀,梅菜呀,你一片好心,二叔心領了,可是……”何二叔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說便說了吧,你若是笑話,也便笑話好了,實不相瞞,二叔我呀,家裡遇上了些不乾淨的東西,眼看這紫玉釵街上,是住不得了。”
“不乾淨的事情?”龍井來了興趣,微微飲下了一口醇酒,抿了抿濡溼的薄脣,眯起了眼睛,懶洋洋的問道:“哦?看來又是妖異之事。”
何二叔一愣,連連點頭,道:“不瞞這位公子,正是這妖異之事啊!也罷,既然梅菜這樣熱心,小的便說出來,信不信的,你們只當是陪酒的一個閒話罷了。”
我忙點點頭,催着何二叔快說。
死太監,你當爹了
何二叔嘆口氣,抓起酒罈子,也給自己倒上了一碗酒,咕嘟嘟痛飲下去,道:“作怪的,其實說來也怪荒誕的,是……是我貪小便宜,拾到的一個鼓。”
“鼓?”我奇道:“是一個什麼模樣的鼓?”
何二叔道:“是一個小小的手鼓,刷着朱漆,鑲嵌着螺鈿,還描繪着細密的纏枝花紋,看上去像是西域的東西,端地是精美絕倫,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未曾見過這樣漂亮的鼓呢!雖然是半新不舊的樣子,可是看上去價值不菲,也不知何故,給人丟在了路邊,草色一掩映,倒是在一片碧綠之中分外打眼,那一日早晨我收了攤子,在回家路上正瞧見。”
“丟在了路邊?”龍井笑道:“好一個機緣。”
何二叔連連點頭,道:“小的瞧着那個鼓,還繫着大紅綾子,倒像是個女子之物,只疑心難不成是煙雨閣哪一個姐兒出去遊玩,將心愛之物遺失在了荒郊野外,承蒙她們平素的關照,小的自然去拾了起來,等着次日裡出攤子,將這小鼓物歸原主。
可是無奈次日裡,小的尋遍了認識的姑娘丫鬟,也不曾有人知曉這個鼓的主人是誰,倒是鴛鴦姑娘拿到手裡看了看,道,這個鼓卻像是個西域的花樣,只怕是胡人歌姬的東西。小的一聽,這也犯了難,整個京城,胡人雲集,上哪裡去尋一個胡人歌姬來?只得將那鼓放在了家中,只等着有人來尋。孰料,鼓一進了小的家門,小的家中,便開始……開始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