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仲帝國。自太祖孫嚴稱帝以來,已歷十四位皇帝,三百三十餘年。
大仲帝國以武立國,其中太祖,太宗,武帝,烈帝,光武帝,繼勇帝皆是主張對外以戰止戰的強勢帝王。是以使得帝國幾百年來,好戰之風不得禁止,使得地方的武裝勢力越來越強大。
而地方勢力最爲強盛的,只於皇室之下的家族分別有四個。即帝國西部守護,洛家;帝國北境守護,燕家;帝國東部守護,汪家;帝國南境守護,郭家。
但是在合帝一十七年,權勢日益強大的汪家,一意孤行的實行了稱霸東海,獨立成國的計劃。但是汪家小瞧了天下之人,先是遭到了東海諸國聯合打擊,後是帝國皇室趁機打壓,再是其他家族的蠶食吞併。不到十年,汪家便徹底沒落,淪爲平民。
而作爲帝國南境守護的國家,自繼勇帝時期南方雷霆帝國大舉入侵之後,勢力便日漸衰落下來,雖然其族長郭肖還當着淮安部州的州長,但是其後輩,再無人才可用,距離徹底衰落,也只是數十年的事。
所以帝國除皇族之外,最大的勢力便只剩下兩個了。其一便是由並肩王洛宸爲首的庭西洛家;其二便是統率討逆盟軍的河中燕家。
帝國軍於盟軍之戰,打到現在,說白了便是這兩大家族的戰爭。
而作爲帝國統治者的皇室?在光武帝和繼勇帝先後兩位帝王的帶領下,帝國重新步入了軍國時代,五十餘年來,無數皇室子孫爲了帝國開疆擴土,身死沙場(帝國憲法第一條:天子守國門,君主死社稷)。皇室子孫本剩不多。但這還在承受範圍之內。
卻誰料身體健壯,少有生病,不滿五十歲的繼勇帝突然駕崩。而太子又早年在遠征大漠的時候不幸逝世。是以諸位皇子拉幫結派,互相攻伐,皇族之人又是損傷大半。
最後,帝國西境守護洛宸才直接大軍入京,扶持了皇子揚上位,一舉控制了帝國朝堂。拉攏權貴,成爲了權傾天下的並肩王。
是以見到羅家如日中天,一直盤踞在北方的燕家纔不甘心洛宸的上位,便加入了陶製組織的討逆軍中,虎視眈眈的準備拉洛家下馬。
而好不容易上位的洛家當然不幹。
是以七月八日,早朝時間散會不久,帝國軍退守較衛關的消息剛剛傳來,洛宸便眉頭緊皺,重新將諸位大臣喚了回來,共商大事。
朝堂之上,只見洛宸於幼帝並坐於龍椅之上。
待得諸位大人就坐完畢,洛宸開門見山:
“如今有賊自東而來,卷四十萬無辜百姓,欲兵鋒直指京城。帝國軍團雖兵強馬壯,但奈何敵方人多勢衆,如今已退守較衛之關,緊急求援。諸位都是些大臣,閣老,可有那退敵之策?”
聽聞此言。文武百官們皆交頭接耳。卻是沒有一人提出建議。
見場面尷尬,洛宸眉頭微皺,似要發飆之時。洛宸的支持者,工部尚書百里雀只得一拂袖,慨然出列道:
“中央之地,雖四通八達,但也多無險可守之地。東之較衛關,雖有一夫當關之勢,然如若叛軍自繞北曲進,我等也無可奈何。如此,唯有召回軍隊,死守都城而已。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堪堪數十萬軍隊,如何能守住這個偌大的都城。要知道這可是人口近百萬的巨大都市啊,如若叛軍圍而不攻,不出一年,都城便要因爲斷糧而內亂不止啊。
如若是皇帝陛下親自專政,諸人還未嘗不想死守都城,但是現在掌權的,只是那洛宸啊!都城百姓會全部聽他的?隱藏在都城的那些千年世家會聽他的?這不是自取其亂嘛?
果然,諸位大臣偷偷向着大殿前方看去,洛宸的眉頭緊鎖,似在糾結,煩惱,掙扎,暴烈。
“可不要殺了我們就跑啊!”衆人暗自祈禱。
帝都雖位於帝國中部,交通發達,經濟強盛,文化淵源,但奈何卻是一個無險可守之城。洛宸糾結不已,一時之間,竟想喚回洛川,退守庭西。
嗒,嗒,嗒,嗒。
就在諸位大臣驚慌失措之時,一陣柺杖觸地的聲響從殿門外響來。由遠而近,雖聲音略有輕微,卻是有一往無前之勢。
朝臣們驚訝的向着身後看去。洛宸也是眼光直射殿門,似要看清楚是何人有膽子未經通報的就往大殿行來。
殿門輕輕拉開,已近中午的驕陽斜射進來,一道瘦弱的身影,拄着柺杖慢慢踏進了殿門。嗒!柺杖一聲脆響,中正有力!!!
秦老太君?!
衆人皆愕然不已。沒想到秦老太君親自上朝,這已二十餘年沒有之事吧?
秦老太君,姓秦,名桂,字梨花。仲餘部州合古郡人。生於術帝一十三年,現年八十九歲。秦氏出身於鄉野民間,卻因爲骨骼驚奇,從小便有着過人的武學天賦,成爲了帝國自學成才的榜樣。而後秦氏二十歲代父從軍,建功無數,名爲當時帝國南方軍團的軍花。而後嫁於軍侯世家子弟,平候,騰衝。
秦氏嫁於騰衝之後,便退了軍職,相夫教子。誰料光武帝時期,帝國戰事驟然吃緊,秦氏便又攜子參加戰鬥。一時之間,騰氏六烈將之名,震懾諸國。但後來戰事連綿不斷,滕氏子孫死傷大半,至繼勇帝時期,騰家男丁只於數位幼子。是以繼勇帝下令,封已死的騰衝爲忠烈公,秦氏爲帝國一等太君,着令騰氏子弟回鄉享福,修養生息。
自此,秦氏便留在了帝都的忠烈公府內,獨守宅門,頤養天年。不時教導一些軍中的後輩子弟,以圖娛樂。如洛宸,燕星等人少年之時,由於家族關係,倒是都在秦氏手下學習過兵法。
驟然見到秦老太君上朝,朝上諸人皆吃驚不已,卻又仔細一想,卻又在情理之中。想那秦氏,本就是一忠君愛國之人,又受到了光武帝,繼勇帝兩任帝王的照顧,豈能不關心這孫家江山?
前年諸位皇子之亂,是皇室內部的戰爭,秦氏不好插手。但是這現年的兩大軍團之戰,卻着實有些動搖帝國的根本,秦老太君出來,當時理所當然。
待見得秦老太君上朝,洛宸倒也不好再同幼帝坐在這龍椅之上。當下起身,也是慢慢的向着秦老太君走去,拱手笑道:“數年不見,恩師已久紅光滿面啊。”
秦老太君站定,見說話之人是洛宸,也是灑然一笑:“託帝國的福,老身還可多活幾年。”
“哪裡的話。”洛宸扶起秦老太君的左手,將她扶上了一個才搬來的軟椅上。“恩師突然上朝,也不通知學生一生,不知有何事,竟能驚動您的大駕?”
聞言,秦老太君本來渾濁的雙眼略微有一絲精光閃過。秦老太君笑道:“沒多大的事,只是聽孫兒說有一羣人在造反,而帝國好像還打不贏。宸兒,你說說,現在的帝國軍已經這麼衰敗了?”
“額”洛宸有些尷尬的笑着,連忙道:“恩師有所不知啊,我本是幫助當今聖上登基有功,被封爲並肩王管理朝政。但就是有些人嫉妒於我,悍然發兵,動搖帝國根本,我也是有心無力啊。”
“呵呵。”秦老太君輕笑道:“你們小打小鬧,我不會管,但是這近六十萬兵馬的帝國內部戰爭,卻是百多年不曾發生。此乃動搖帝國根本之事,老身卻還是要盡微薄之力,鞏固帝國根基的。”
“哦?”洛宸有些驚喜,身子再次俯下,相問道:“恩師可有何退敵之策?”
“這簡單,那東邊的諸侯,大多隻是爲了一些名聲而已,如若當今聖上,大肆封賞諸侯,其聯盟便可不攻自破。當然,在這之前,必然要堅守應戰,照成一種帝國軍數年不可打敗之象,方可出此計策。”
洛宸聞言,思緒大開,卻是一時之間,豁然開朗。其以燕星爲主的聯盟本就是一個鬆散的聚合體,怎麼可能一直死戰?
見洛宸明瞭,秦老太君微微點頭,便扶起身來,向着殿門走去。
洛宸俯身攙扶,一直相送,直到殿門外的一頂轎子旁,兩人皆沒有再次說話。直到秦老太君要上轎之時,轉過頭來,對着洛宸說道:“宸兒,你是一個明事理之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是知道的。不要讓老身失望。”
“學生明白。”洛宸點頭應是。只是那低頭之間,洛宸的雙眼有一絲邪意,嘴脣微微上揚。
“哎。”秦老太君嘆息一聲,不再多說。
有一句話,秦老太君沒有說出口,洛宸也選擇性的忽視。
有一個軍團,自太宗皇帝逝世之後,便消失不見,那就是開國之時,由孫氏子孫組成的鐵血軍團,大仲第一軍團。
有傳言說,第一軍團早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有傳言說,第一軍團在遠征大漠的時候,便全軍覆沒了;有傳言說,第一軍團已經成爲陪葬品,在地下守護着太祖,太宗兩位帝王的靈宮;但其傳播的最廣泛的,最具真實性的卻是,第一軍團影藏在帝國的角落,當帝國面臨亡國之危的時候,他會再次出現,扭轉乾坤。
洛宸在賭,在賭這三百年來從未出現的帝國第一軍團存不存在,又或者說賭這三百年來沒有打仗的軍團還剩多少戰力。
但已近九十歲的秦老太君卻不這麼想。她只知道,當年她帶兵於西南諸國作戰的時候,一隻部隊在‘不周天台’內失蹤,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周天台’,一座古老的山脈,連綿數萬裡,爲帝國西南部屏障。多懸崖峭壁,飛鳥難過。
然而就算是天險,也不可能讓一隻八千訓練有素的山地部隊消失的無影無蹤吧?或許這裡面就有第一軍團的落腳之地?這是秦老太君的猜想,卻一直沒有去證實,而是將此事,埋在了心裡。
“算了,此次幫助洛宸,算是還了我騰家欠洛家的人情,我又何故多嘴呢。”
僕人擡起了轎子,向着宮外走去。微微搖盪的節奏,讓秦老太君昏昏欲睡。兩行細小的淚水,從老太君的腮邊劃過。她的第三子,曾經被譽爲軍事奇才的騰豪,便是那部隊的首領,消失於羣山之中,屍骨無存。
看着那頂轎子漸行漸遠,洛宸也是嘆息一聲,轉身走回大殿,繼續着先前的會議。“恩師啊,你以爲我想這樣嗎?當皇子揚逃到我府上的時候,這歷史的車輪,便帶着我轉動起來了啊。洛家,可不是我一人天下啊。”
‘我們都是鮮活的木偶,在這盛大的舞臺上,扮演着一個卑微的戲子,供諸神享樂’
————《俞神羅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