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山莊的船上一片混亂,七八個人圍繞在容隱身邊,其中五六人手持兵器指向上玄要害,容隱神志未昏,低聲道:“讓……開……”他語音低弱,上玄怒道:“讓開!”他一喝之威,倒是讓江南羽等人連退了幾步。
“白大俠傷勢不輕,尊駕要先將他放下,我等方好施救。”江南羽深知此人任性,只能軟言相求,不能硬搶,否則說不定上玄便將容隱扔下河去,先行收起了兵器。
上玄把容隱往江南羽手中一塞,自行轉過了身,看着運河碧綠的河水,一言不發。
江南羽急忙將容隱遞於船上精通醫術的老者,衆人一齊圍上搶救,幸而上玄一劍刺得極有分寸,雖傷及肺臟,鮮血卻都已流出,並未積存肺內,只是外傷,敷上傷藥之後,止了流血。容隱閉目讓衆人施救,敷藥之後,便要開口。敷藥的大夫連忙道:“白大俠此刻不宜開口,應靜養安神。”容隱不答,上玄卻驀地轉了過來,冷冷地問:“什麼事?”
衆人見此情形,有心阻攔,卻心知二人之間必有隱情,否則容隱絕不會任上玄刺他一劍,兩人有要事要說,誰也不敢阻攔,面面相覷,人人遠遠避開。
容隱經急救之後,氣色略好,坐於椅上,衣襟依然浸透鮮血,煞是可怖。他的神色卻仍冷靜,上玄仍站在船邊,冷冷地道:“你想問什麼?配天人在何處?她早就走了,我也不知她身在何處,你問我也無用,你不曾找她,我不曾找她,她死了也沒人知道……”
“配天之事,容後再提。”容隱低沉地道,“既然賈竇並非你所殺,殺人兇手是誰,你可知道?”雖然是重傷之後,言語之間一股威儀仍舊在。
“白南珠。”上玄道。
“白南珠?”容隱淡淡地問,“那紅梅又是何人?”
“白南珠就是紅梅,紅梅就是白南珠。”上玄冷冷地道,“白南珠從葉先愁那邊得了《伽菩提藍番往生譜》,練了玉骨神功,要喬裝女子,半點不難。他假扮女子,和配天做了幾年假夫妻,但爲何要殺人放火,我卻不知。”
“他和配天做了幾年假夫妻?”容隱眉頭一蹙。
“一個男扮女裝,一個女扮男裝,”上玄冷笑,握起了拳頭,“他說他可爲配天做閨中密友,可爲她殺人放火……”
容隱目視運河,淡淡地道:“哦?”
上玄怒火上衝:“哦什麼?他分明已經癲狂,瘋子做事自然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他既不是莫名其妙,也不是不知所云。”容隱淡淡地道,“只不過你不懂,或許我也不懂。”他頓了一頓,“白南珠現在江南山莊。”
“嘿!”上玄冷笑一聲,心裡尤自不服——什麼叫做你不懂,或許我也不懂?
“配天也在江南山莊做客。”容隱道。
上玄驀地回頭:“他們又在一起?”
“他們一直在一起,”容隱淡淡地道,“我看她和白南珠在一起,至少比和你在一起高興些。”
上玄又是一怔,卻聽容隱緩緩加了一句:“白南珠所作所爲,你不懂,或許我也不懂,但他既不會對配天不利,也不會對你不利。”他一雙眼眸淡淡地看着上玄,“他要配天快樂些,自然不會害你。”
“以你之意,他是情聖,我對你妹子使亂終棄,他了不起,我該死?”上玄大怒,猛地提高聲音,厲聲說道。
容隱對他的厲聲指責充耳不聞,只淡淡地道:“我只說他不是瘋子,他濫殺無辜,自是該死,你對配天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清楚。”他緩緩閉上眼睛,看似重傷之下,畢竟睏倦,突然道,“今日楊桂華實是放了你我,你知道嗎?”
上玄一怔:“什麼?”
“他最後抓我那一記,我掌上沒有半分力氣,他自行退後三步,藉故退走,否則我重傷之後,多不能全身而退。”容隱平靜地道,“‘驚禽十八’中必有人監視他,楊桂華對你我實是有情。”
楊桂華竟是放了他們?上玄呆了半日,只聽容隱語氣漸轉森然:“他今日放了你我,若日後爲人發現,奏上朝去,那是殺頭之罪,那時你可會救他?”
上玄又是一呆,容隱睜開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他半晌答不出來,容隱又緩緩說了下去:“你會嗎?”
“我……”上玄心中一片混亂,遲疑不答。
“你會。”容隱平靜地道。
上玄遲疑許久,終是默認。
“那若是日後你發現白南珠對你有恩,即使他濫殺無辜,惡行無數,你可會傷他?”容隱低沉地問。
“濫殺無辜、惡行無數之人,怎麼可能對我有恩?”上玄冷笑,“絕不可能!”
容隱不理他說些什麼,又問:“若他於你有恩,旁人卻要殺他,你可會救他?”
“絕不可……”上玄大聲道,容隱打斷,冷冷地道:“我問‘若是’。”
上玄又是一怔,容隱森然重複:“若是他於你有恩,旁人卻要殺他,你可會救他?”
“我……我……”上玄怒道,“自然不會。”
容隱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目光甚是奇異,過了良久,他淡淡地道:“若真不會,那就好了。”
“當然不會!”上玄回頭望向運河河水,“當然不會。”
容隱疲倦地閉上眼睛,上玄單純至極,尚不解世事……
上玄說得斬釘截鐵,心中卻想:白南珠自然不可能對他有恩,但他卻可能對配天有恩,若是他對配天有恩,有人要殺他,我當如何?我當如何?
是救?
是不救?
或者,只有到事發之時,方纔知曉。
他卻不知,容隱所指之事,卻並非白南珠對配天有恩如此簡單……
江南山莊。
上玄和容隱回到江南山莊的時候,一羣人正圍着什麼東西,聽聞容隱負傷回來的消息,方纔紛紛轉過頭來。
容隱胸口中劍,傷在他舊患之處,上船的第二天他便開始沉睡,傷勢既未惡化,也未好轉。幾位自負醫術的老者看了都覺奇怪,依照容隱的武功,這一劍只是外傷,不該昏迷不醒,但以脈搏來看,不似有性命之憂。回到江南山莊,衆人將容隱送入客房中,上玄卻不送,往庭院一走,便看見衆人圍觀着什麼。
他一踏進院中,琴聲戛然而止,圍觀衆人紛紛回頭,他纔看見彈琴之人白衣清新,樹下橫琴顏色如鐵,見他進來,也是擡頭一笑。
這彈琴之人眉目如畫,十指纖細頗有女子之風,然而眉宇間朗朗一股清氣,不是白南珠是誰?上玄冷冷地看着他,若非見過他一記耳光殺賈竇,倒也難以相信這位風采翩翩的公子俠士做得出那些狠毒血腥的事。環目四顧,並未看到配天的人影,頓了一頓,他連看也不多看白南珠一眼,掉頭而去。
白南珠擡頭一笑,見上玄離去,手指一捻,仍舊彈琴。圍觀之人仍舊探頭探腦——白南珠手中之琴號稱“崩雲”,乃江南豐收藏之物,其上七條琴絃據說指上沒有數百斤力氣彈之不動,收藏於江南山莊數十年來也無人彈得動它,不料昨日三更,莊中人人皆聽“噔”的一聲巨響,深藏庫中的“崩雲”琴絃突然斷了,今日白南珠換了尋常琴絃,將“崩雲”修好,正自調音。
昨夜“崩雲”爲何斷絃?受得起百斤之力的琴絃怎會自己斷了?江南山莊的人都是暗覺奇怪,但琴絃斷口是自然崩斷,並非兵器割裂,也不能說有人下手毀琴,何況此琴雖然稀罕,也並非什麼重要之物,怎會有人甘冒奇險下手毀琴?
這不過是件小事,方纔衆人對解下的崩雲琴絃皆感好奇,紛紛取來刀劍砍上幾下,確信琴絃確是異物,刀劍難傷。而後白南珠換弦調音,絃聲一動,竟是悅耳動聽,人人駐足,靜聽一刻,都覺心胸大暢,暗自稀罕白南珠彈琴之技,竟是高明至極。
容配天這幾日都和江南豐在一起,她雖然力證上玄並非兇手,但對於“白紅梅”此人,江南豐只是微笑,並不積極。一則容配天所言,並沒有什麼確實可信的證據;二則“白紅梅”此人經聿修一路追查,倒似除了容配天,世上無人識得此女,無身世來歷、無父母親朋、無師門宗族,彷彿突然出現,在冬桃客棧驚鴻一瞬之後,又自消失不見。若容配天所言是實,倒像是見了女鬼了。
本來,濫殺無辜之事,不也頗似惡鬼所爲嗎?鬼要殺人,常人自是無法抵抗,更多半不需什麼理由。
但世上,真的有鬼嗎?聽說,還是真的有。
“配天!”上玄一腳踏入江南山莊便一路尋找,逢院便入、逢門便開,一路驚擾了不少人,撞壞了幾對郎情妾意偷偷摸摸的好事,很快一腳踢開涌雲堂的大門,果然看見配天和江南豐正在喝茶。
江南豐驟然見一人闖入,也是一怔,而後發覺此人面善,正是當年瀘溪大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立刻站了起來,頷首爲禮:“閣下……”他一句話未說出口,上玄對他視若無睹,一把抓住容配天的手腕:“跟我來!”
容配天見他如此突然出現,心頭狂跳,他、他現在看起來不陰鬱,雖然浮躁,但……但那是他的天性,發生了什麼讓他不再垂頭喪氣?被他一把抓住,她身不由己地踉蹌出幾步,微微變了臉色,手腕用力回掙:“你幹什麼?”
“跟我來!等我抓住白南珠,交給軍巡鋪,這件事了了,你就跟我回家。”上玄不耐地道,“他和你一路上都在一起?”
她只覺莫名其妙:“什麼白南珠……什麼一路上他都和我在一起……你……你……”她變了臉色,“你在說什麼?”
上玄已將她拉到門口,聞言不耐至極地回過身,一字一字地道:“他一路上都和你在一起嗎?”
她點頭:“不錯,白兄替我解決了不少事,省了不少麻煩,我們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上玄冷笑,“他分明不懷好意,我纔不信你們之間尚仍有君子之交……”
她心頭“嗡”的一跳,如受重擊,他們相識十幾年,攜手私奔,上玄還從未說過如此輕蔑侮辱之言,霎時臉色蒼白,一字一字地問道:“你說什麼?”
上玄尚未醒悟自己說錯了什麼,仍自冷笑:“你難道還不知道,白南珠他……”驟地“啪”的一聲一記耳光砸在面上,他大怒一把抓住她打他的手,怒道,“你做什麼?”
“縱然你我夫妻情分已盡,你也不能辱我如此——”容配天一字一字地道,“縱然容配天不能爲你所愛,你也不能當她是人盡可夫的女子,她曾是你妻、你疑她不貞,豈非辱你自己?”她昂然擡頭,“放手!”
上玄也是一怔:“什麼辱你不貞……”他說的是白南珠既然深愛配天,敢假扮紅梅陪伴配天,此時又以“白南珠”之名留在她身邊,分明不懷好意。縱然配天毫不知情,他又怎麼可能和配天是“君子之交”?其中必然有詐!但言辭不慎,衝口而出之後,難怪她要誤會。上玄抓住她雙手不放,怒道,“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有……”情緒衝動之下,突地肋下傷口劇痛,一股熱氣衝上心口,他咬牙忍耐,一句話沒說下去,手上勁道一鬆,容配天立刻拂袖而去,頭也不回。
上玄緩了口氣,心知此事誤會大了,以她強硬的性格,自是一生一世決計不會原諒他,心裡大急,雙手扶住門框,便要追出。但全身一時發熱痠軟,頭暈目眩,卻走不出幾步,咽喉苦澀,也發不出聲音,正當煎熬之際,背心一涼,江南豐出手點了他穴道。
“啪”的一聲,他仰後落入江南豐手中。接住這個作惡多端的殺人狂魔,江南豐心中也是一陣緊張,容配天是女扮男裝,雖然扮得甚像,但以江南豐的眼光,自是瞧得出來,卻不知她竟是上玄的妻子!她既然是上玄的妻子,和容隱卻又有關,那手中這位惡名昭著的年輕人,卻是不能輕易處置,要越發慎重了。
“江大俠……”門外腳步聲響,有人扣門,聽那布履之聲,儀容斯文,步態祥和。
江南豐隨口應道:“進來吧。”
來人推門而入,手中橫抱一具瑤琴:“幸不辱命,只是‘崩雲’從此不復百斤之力……”突然看見江南豐擒住上玄,哎呀一聲,“江大俠不愧是江大俠,這麼快擒住了趙上玄。”
江南豐心中尚未想明究竟要如何處置上玄,只得微笑:“白少俠。”
這橫抱瑤琴的白衣人自是白南珠,看了上玄一眼,似是微微一怔:“他可是受了傷?”
“不錯。”江南豐撩起上玄肋下衣裳,拉起他的中衣,“他臉色蒼白,眉心偶現蝴蝶狀紅斑,應是中了桃花蝴蝶鏢之毒,否則以他的武功,我豈能擒得住他?”拉起上玄中衣,果然見他肋下一道傷口,顏色豔麗至極,竟成胭脂之色。
“桃花蝴蝶之毒……號稱世上無藥可救……”白南珠眉心深蹙,喃喃地道,“他怎會中了……”
“他在密縣桃林中殺鬼王母門下蝶娘子,這鏢傷應該是當時留下,只是趙上玄功力驚人,一時並不發作而已。”江南豐伸指連點上玄身上幾處大穴,“此人和白髮白大俠似乎頗有因緣,等白大俠醒來,問清來歷,再招武林同道商議如何處置。”
白南珠點頭稱是,不知爲何江南豐卻覺他並沒有在聽,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上玄胭脂色的傷口,目光之中,似含隱憂。江南豐心中大奇,難道此人生死,竟連素不相識的白南珠也關心得很嗎?吩咐手下將上玄用鐵鏈牢牢鎖住,關入一間客房之中,江南豐匆匆趕去看容隱的傷勢,上玄重傷容隱,不可不說是江湖中令人震驚的大事。
容配天奔出門外,一人自門外而入,見她拂袖而去,似是微微有些詫異,駐足一頓。但她滿懷憤懣,並未看清正從門外進來的是何人,只看到門外恰有一馬,便縱身上馬,提疆而去。
那自門外回來的人獨臂青衫,正是聿修,他自北方趕回,路上購了馬匹代步,不料剛到江南山莊便被容配天搶了去。他和配天已有三年不見,男裝的容配天和容隱頗爲相似,容隱的這個妹子生性高傲,脾氣硬得很,一旦動怒,很難回頭。他緩步往山莊內走,一邊思慮容配天之事,心中卻仍記掛容隱之傷,容隱的身體不同常人,他若受傷,醫治起來相當困難,姑射不在身邊,聖香亦是不在,此事棘手得很。
上玄被點上穴道扣上鎖鏈關在客房之中,那桃花蝴蝶鏢的劇毒在他身上尚未完全發作起來,心情逐漸冷靜之後,毒性很快被壓了下去。他幾次三番想扯斷鎖在身上的鐵鏈,但那“等你回來”四字不知何故在耳邊纏繞不去,此地既然是江南山莊,容隱、聿修朋友的住所,他卻不願輕易動手,以免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很快三日過去,容隱和聿修卻沒有過問過他究竟在哪裡,三日之中,除了送飯的僕役,他竟連江南豐都未再見到,更不必說容配天和白南珠。曾家三矮每日鬼鬼祟祟地來與他會合,告訴他江南山莊的消息,第一日說容隱仍舊昏迷不醒,江南山莊上下亂了套,四處沿請名醫,容隱卻始終不見好轉。上玄極是詫異,以容隱的武功,他已劍下留情,區區一記劍傷,怎會變得如此兇險?但幸而容隱傷勢雖然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第二日說“胡笳十八拍”倖存的幾位,以及各路武林同道,聽聞生擒趙上玄的消息,都已來到江南山莊,就住在他這間客房左近。第三天說白南珠告辭而去,到底爲什麼離去,曾家三矮卻打聽不清。
但在這第三日,上玄的耐心已全部磨光,“噹啷”幾聲雙腕一分,那條精鋼打造的鐵鏈經受不起“袞雪”之力,驟然斷去,“叮”的幾聲鐵屑濺了一地。輕輕推門而出,避過看守的僕役,沿着庭院潛行,看見幾個婢女沿着走廊而來,單看她們手裡端的藥湯藥碗,就知是從容隱房中出來。上玄等她們走過,沿着走廊悄悄摸去,只見走廊盡頭一間房屋燈還亮着,一個人影微微一晃,閃入房內。
他一怔,那背影熟悉得很,正是聿修!
那房間裡面分明住的是容隱,聿修進容隱的房間,何必鬼鬼祟祟、避開婢女?
他自知輕功不及容隱、聿修,只是遠遠望着,不願讓人發現。
房內燭影搖晃,聿修的背影頎長地映在窗上,上玄凝視那影子,心裡滿是疑惑,只見聿修先是在容隱牀前站了一會兒,而後俯下身,停頓了一陣子,方纔緩緩起身。房中很快有人長長換了口氣,容隱的聲音響了起來,“你……”
聿修淡淡地道:“性命攸關,不得不然。”
容隱沉默半晌:“上玄人呢?”
上玄心中微微一震,容隱畢竟是記掛着他,但白南珠已經逃走,容隱重傷在牀,要如何證明他不是殺人兇手?是不是殺人兇手他也不在乎,但白南珠詭異歹毒,不明白他到底想對配天如何,不揭露他的真面目,終是不放心。
“在後華院。”聿修道,“江南豐用鎖鏈將他鎖在客房。”
“他竟未將後華院夷爲平地。”容隱的語氣起了淡淡笑意,“倒是有些收斂,只是不知忍得幾日。”
“三五日罷了。”聿修微微一笑,換了話題,“他中了桃花蝴蝶之毒……”
“多又是中人暗算,上玄委實是容易受人之欺了些。”容隱並不意外,淡淡地道,“岐陽怎麼說?”
“岐陽和聖香自去年回去,至今尚未有消息。”聿修道,“聖香的宿疾只怕十分棘手,上玄的毒傷,我飛鴿傳書與神歆,這是回信。”
想必聿修是拿出信箋,上玄卻看不到,他日子本過得抑鬱,所以既不在乎身上的毒到底有多厲害,更不在意自己這條命是長是短,所以仍潛伏在花樹中不動。只聽房中信箋展開之聲,接着“啪”的一聲微響,似是信箋掉到了地上,聿修驟地一喝:“容隱你——”
難道容隱傷勢發作,突然危殆?上玄吃了一驚,倏地從花樹叢中閃了出來,手掌勁力到處,門閂咯啦斷裂,他推門而入。推門而入之後,他驟然怔住,目瞪口呆:“你們——”
只見聿修俯身面向容隱,距離之近,幾乎四脣相接,驀地上玄闖了進來,聿修擡起頭來,雪白秀氣的臉上,仍舊無甚表情。
“你們在幹什麼?”上玄怒道,“你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