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天,吳曉薇在這裡,我姐姐,我姐姐她在這裡,你快幫我把她叫出來,快幫我叫她……”羅丹丹看到邢力天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親最親的人,她再也支撐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
邢力天彷彿沒有聽羅丹丹說什麼,而仔細地打量着她的身體,然後,他無比痛心地擡起頭,衝着羅丹丹大聲地吼道:“你這是怎麼了?你的腿怎麼了?還有你的手?啊?你說話啊,寶貝你可別嚇我啊!”
被邢力天這麼一聲地大吼,羅丹丹徹底地清醒了過來。她愣愣地看了邢力天一秒鐘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我哥現在怎麼樣了?”
羅丹丹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用手去遮擋腿上的傷,她不想達個緊要關頭,讓邢力天分心來擔心自己。
邢力天確定羅丹丹沒有事之後,才放開了她。現在,他的腦海裡回想起的全是羅勇林在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羅勇林說話時的神情,以及落寞地語氣久久地在邢力天的腦子裡盤旋着,清晰得歷歷在目,似乎,有一種訣別時的味道:“拜託你了,替我照顧好他們!”
羅丹丹發現邢力天有些不對勁,擔憂的心情溢於言表,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問道:“力天,你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我沒事,真的沒事,咱們路上再詳細說吧。”邢力天勉強地笑了一下,握住臉上有些涼的小手,拉着羅丹丹向會見室的外面走去。他的心裡在思考着,該怎麼跟羅丹丹說出羅勇林和吳曉薇孩子的事?
邢力天和羅丹丹出了監獄看守所,回到了車子裡。羅丹丹在上車前神經質地到處張望,在確定了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后,才鬆了一口氣進到了車子裡。可車子剛開動沒多久,羅丹丹又覺得似乎後面有什麼,又神經質地扭過頭去看,後座上空空的,沒有任何東西,是錯覺還是自己的神經出了什麼問題?羅丹丹遲疑了起來。
車子很快地駛入了高速路上,飛馳了起來。一張泛白青灰色的臉緊緊地貼在車後的玻璃上,眼睛如默默的無底洞般,注視着車子裡的一切。
邢力天手握方向盤的手有些僵,雖然他看上去目視前方,一副專心開車的樣子,但羅丹丹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早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羅丹丹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麼沉重的問題,她真希望自己能夠變成邢力天肚子裡的蟲子,至少可以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至少可以去幫他分憂解難。
“看前面,小心!”突然,羅丹丹尖叫了起來,同時耳中傳來了車輪胎極速摩擦地面的鑽心聲。邢力天急中生智地把方向盤向右一打,險險地繞過了一輛忽然停下來的大貨車,在斜前方一米多處的地方急剎車停了下來。無論邢力天的車子裡,還是大貨車裡,所有人都臉色慘白,彷彿生死間遊蕩了一回。
原來,由於邢力天在一邊開車一邊想着心事,雖然與前方的車輛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前面的大貨車突然地停下來,沒有馬上引起邢力天的注意,再由於,兩輛車都駛在高速公路上,雙方的車速都很快,沒能及時剎住閘,所以,險些撞上去釀成車禍!
前方的貨車司機跳下車,跑到邢力天的車前,一臉抱歉地說道:“哎呦,真是對不起啊,太不好意思了,車胎突然爆了,你們沒什麼事吧?”
“還好,沒什麼事。”緩過神兒來邢力天嗓子有些乾澀地回答道。這時,邢力天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我是邢力天。”邢力天習慣性地接聽之後馬上自報家門。
通電話的時間很短,只是幾鈔鍾,來電對方只是簡短地說了兩三句話,邢力天有些遲緩地回了幾個字,但羅丹丹還是從邢力天臉上的表情看出,出事了,一定是大事。
邢力天掛了電話後,低下頭閉上了眼睛,隨後,他又擡起頭看着羅丹丹,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丹丹,你哥他自殺了。”
羅勇林是用尖尖的筆頭把自己的大動脈劃開的,然後,靜靜地等待自己的血流乾流淨而死去。據監獄的獄警說,當他們發現的時候,血已經把牀單染成子大片的紅色,並且,還有大顆大顆的血從牀單上滴到地上,會聚了一小灘血水,當時那個情景太觸目驚心了,而羅勇林的表情非常的平靜,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好在,羅勇林並沒有死,他被獄警及時發現,送去了醫院。
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情,羅丹丹不敢再有任何隱瞞,她馬上給母親打了電話,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後,讓母親在家裡等着他們去接她,然後一起去醫院看哥哥。與此同時,邢力天的車子也繼續飛馳在了高速公路上,他們估計載有羅勇林的醫護車應該還在路上,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達醫院。
經過這麼幾番折騰,羅丹丹已經困得不行了,昏昏欲睡,她感覺自己處在了一種似夢非夢的狀態中,一方面,自己的意識有些清晰,能夠知道周圍的一切,另一方面,自己又像是陷入了別的感知世界中。羅丹丹躺靠在車子的座椅上,半眯起眼睛,在別人看來她就是睡着了一樣。
慢慢地,羅丹丹進入了一個夢境中,這是一個非常奇怪地夢境,開始的頻率還算是比較緩和,可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心臟和脈搏都飛速的運轉着,是正常人的幾倍以上,她甚至懷疑,可能下一秒自己的心臟就會跳出身體來。
羅丹丹開始反抗,她要擺脫這種困境,她迷迷糊糊中伸出雙手拉扯着身上綁着的安全帶,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腦門上流了下來,她使勁地張開嘴尖叫着,把一旁專心開車的邢力天嚇了一大跳。
邢力天馬上把車子停到了路邊,他扭過身試圖控制胡亂掙扎中的羅丹丹,可他不敢幫羅丹丹解開安全帶,因爲他看到羅丹丹竟然用手在她自己的身上狂抓着,那些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脖子上,全都被抓成一條一條的血道子。在這種情況下,邢力天可不敢亂動羅丹丹的身體,他只能抓住羅丹丹的雙手,一邊盡力控制着,一邊呼喚羅丹丹的名字,想把羅丹丹叫醒。
羅丹丹聽到了邢力天呼喚自己的聲音,她聽得很清楚,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着什麼,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有時甚至覺得這種瘋狂的行爲似乎非常的痛快,不想停下來,可理智又告訴自己要停下來,她完全對自己的身體,失控了!
一時間,邢力天和羅丹丹就這樣僵持着,幾分鐘後,就在邢力天筋疲力盡時,羅丹丹突然癱軟了下來……
邢力天看着突然安靜下來的羅丹丹,有些不知所措。又過了幾秒鐘,羅丹丹醒了,睜開的雙眼中沒有慌亂的目光,邢力天欣喜了起來,但他仍然不敢放鬆警惕,他一隻手還是按着羅丹丹的身體,一隻手撫摸着羅丹丹的臉,輕聲地說:“丹丹,你感覺怎麼樣?你還好嗎?你現在知道我是誰嗎?”
“力天,放開我,我沒事了。”羅丹丹說話的聲音有些啞,那是剛剛在恐懼中尖叫造成的。
邢力天鬆開了雙手,但仍是有些擔心地看着羅丹丹,“丹丹,你真的沒事了嗎?你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羅丹丹平靜地看着邢力天,淡淡地說:“我真的沒事了,剛纔我只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沒什麼的,我們趕快上路吧。”
看到羅丹丹已經沒有事了,邢力天才徹底放下心來,他不敢再多耽擱,馬上就把車子開上了公路,而坐在旁邊的羅丹丹一路上都安靜得出奇。
車子開到羅丹丹家樓下,羅母早已等在了那裡。羅母慌亂地上了車,沒有注意到自己女兒的異常,她也沒有問女兒羅勇林的具體情況,只是一路上心裡坎坷不安的。女兒在電話中只是說了哥哥有生命的危險,已經被送往醫院了,其它的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她知道女兒不多說自有女兒的道理,她也不好再多問,只有祈盼着兒子別出什麼事纔好。
很快,車子就開到了醫院,這時的天已經黑了下來。一行三人下了車,進了醫院後才得知羅勇林還沒有脫離危險,仍然在搶救當中。聰明的羅母在醫院裡一看到有警察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她又在他們的交談中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把女兒叫到了一個拐角裡,甩手就給了女兒一個耳光,同時,她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羅丹丹感到自己的臉上一陣火辣,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感到手上溼溼的,再一看手上竟然沾了血跡,她呆呆地看了看母親的手,“您的手這是怎麼了?”
羅母扭過臉去,不理會女兒的關心,要不是女兒這麼一問,連她自己都已經快忘了,看來下午發生的事不是意外,那是老天爺在提醒自己家裡有禍事發生!
原來,下午羅母在接到女兒電話前的幾分鐘,正在擦拭一個精美的瓷器,沒想到一時大意,失手把它打落在了地上,頓時變成了碎片。那可是羅廣義一生中最喜愛的瓷器啊,還經常笑言說這個就是他的第二個兒子,可就這麼被自己打破了,會不會是有什麼不祥的事要發生啊?從那一刻起,羅母就心緒不寧的,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思緒混亂的羅母低下身子去撿地上的碎片,又不小心地劃傷了手,血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俗話說十指連心,牽扯着她的心裡疼了起來。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淚,羅母被這種莫名的疼痛感嚇着了,於是,趕忙給女兒打了電話,生怕是女兒出了什麼事情。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女兒沒有事,出事卻是兒子。
羅母那叫一個傷心難過,她甚至感到特別的痛心!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自己親生的骨肉出了這麼大的事,卻沒有一個人前來告訴她,就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隱瞞着自己,她悲傷得淚流不止。
羅丹丹低下了頭,她不想去母親那老淚縱橫的臉,她不忍心面對母親的憔悴。
“丹丹……那個,伯……伯母……”邢力天突然跑了過來,一副有急事的樣子,但他一看到羅丹丹和羅母的樣子,馬上住了口。
羅母冷冷地看着邢力天,一副不會放過他的樣子,“怎麼了?有事接着說啊,怎麼?看到我就突然啞巴了?你們到底還有什麼在瞞着我?你們到底想瞞我瞞到什麼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