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邢力天鬆開了羅勇林的肩膀,難道是自己聽錯了嗎?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他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這個世界已經黑白顛倒了嗎?人倫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景象嗎?
羅勇林像是想到了什麼悲傷的事情,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鏡後面流了出來,“我早就知道了,父親曾經跟我說過,可是,可是……”
邢力天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內心複雜地看着羅勇林,他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告訴羅勇林現在的情況,如果讓羅勇林知道吳曉薇已經死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們真的有那麼一個孩子存在嗎?如果真有孩子的話,會不會……突然,邢力天想起方秘書死前說過的一句話:羅勇林也不是清白的。難道是?一個念頭在邢力天的腦子裡閃過,他馬上問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讓肖言抓住了把柄?所以纔會被肖言要挾控制着?你是不得已的是不是?”
羅勇林緊緊地握住了手,手中的筆頭刺進了肉裡,鮮血流了出來,可他沒有一點兒面目表情的變化,彷彿根本沒有感受到疼痛一樣。
邢力天就那麼看着羅勇林,沒有再追求下去,他在等着羅勇林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僵。
終於,在過了幾分鐘後,羅勇林閉上了雙眼,痛苦地道出了實情:“我需要錢,很多的錢。自從曉薇懷孕以後,肖言告訴我,曉薇的身體非常的不好,不適合生兒育女,如果非要把孩子生下來的話,曉薇會有生命危險。可是,曉薇鐵了心堅持非要把孩子生下來,她說,那是我們的愛情結晶,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於是,肖言就計劃安排曉薇去美國。”
羅勇林回憶起那天,他和肖言單獨談話的情意。
肖言坐在辦公室的沙發裡,一邊喝着沏好的上好的茶,一邊低頭專注地看着手裡拿着的文件,根本不擡頭看推門進來的羅勇林。
羅勇林是在半個多月前跟父親的那次激烈的爭吵中,父親火冒三丈地告訴了他和吳曉薇是新兄妹的關係,可羅勇林不敢跟吳曉薇說。現在,他面對的是吳曉薇的母親,肖言,更有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苦悶感。
“過來坐吧。”肖言冷冷地說道,還是沒有擡頭看羅勇林。她往茶杯倒進水,再倒出茶水於另一個杯子裡,反覆做着這個動作,像是藉着倒茶來掩飾她自己的情緒,或者,思考着該如何開口。
羅勇林不安地坐了下來,心裡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肖言都會說些什麼?
“羅廣義都告訴你了。”肖言扔出了一個炸彈。
肖言說的是肯定句,羅勇林知道,肖言已經知道自己什麼事情都清楚了,這讓羅勇林更加地緊張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好。
“曉薇懷孕了。”肖言又扔出了一個炸彈。
這一炸,把羅勇林炸得是體無完膚,他感覺到自己像是跌入了萬丈深淵,如同一個死人。
肖言冷冷地看了羅勇林一眼,接着說:“當然,你可以否認曉薇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是我的,那是我的孩子!”羅勇林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地回答道。
肖言笑了,非常讚賞地看着羅勇林,“不錯,你比你父親有骨氣多了。”
接下來的氣氛就輕鬆了一些,肖言表明了吳曉薇也要堅持生下這個孩子的立場,當然,吳曉薇並不知道自己懷得是親哥哥的骨肉。肖言還表示,她非常能理解愛情的酸楚,她自己也是過來人,很開明地支持自己的女兒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說不吃驚那絕對是騙人的,羅勇林怎麼也沒有想到肖言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得到了吳曉薇母親的鼓勵,他心裡自然是有些開心的,但是,後面的問題也讓他一籌莫展。是的,就像肖言所說的,吳曉薇的身體差,那需要花一大筆錢,還有,自己和吳曉薇之間的關係也不是會被世人所接受的,尤其是自己的父母。所以,如果想要能夠保住這個三口之家,最好是馬上出國。
後來,肖言爲了拉攏羅勇林,主動向羅勇林透露了一些她私下裡收受賄賂的事,想讓羅勇林跟她一起參與。
羅勇林自然是拒絕了,他沒有忘記父親的囑託,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他進入華龍集團爲了就是制止肖言犯罪的行爲。他放棄了自己最愛的專業,忍氣吞聲的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等到掌握肖言犯罪證據的這一天嗎?這一天就在眼前,肖言已經主動承認了犯罪的事實,可爲什麼自己此時此刻卻突然猶豫了起來?
肖言又勸說了羅勇林半天,見他沒有改變的跡象,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不急,你考慮好,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傳出去,否則,你和曉薇還有孩子的事讓外面的人知道了,對你倆還有你的父親都沒有好處。”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羅勇林並沒有被父親叫去談話,這說明父親還不知道他和吳曉薇孩子的事情,否則,以父親的脾氣和個性,是絕不允許這個孩子的存在的。肖言也沒有再找過他,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就在羅勇林忐忑不安的時候,又一件事情的發生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遇。
吳曉薇又一次的病情惡化了,在醫院裡搶救了一宿才撿回了小命,雖然渡過了危險期,但仍然要留在重症監護病房裡觀察一段時間。醫生告訴肖言和羅勇林,吳曉薇的生命隨時都會有危險,最好馬上去美國醫治,美國的醫療機械和技術遠遠先進於國內,去那裡醫治好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只是,醫生有些爲難地看着他們,“這需要非常大的一筆錢。”
肖言表示她目前拿不出多少錢來,羅勇林知道肖言是在說謊,可他對肖言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這麼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女人,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用來做工具,她還能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沒有辦法,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以及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羅勇林一個人抗了下來,他想方設法的多掙些錢,爲了一個錢字,他都快去懇求別人了,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爲錢而煩惱。
一次,華龍集團有一筆鉅款轉入,是一家美國公司的早期應收帳,已經兩年多了,羅勇林幾乎已經做好了做壞幾的準備了,沒想到這次很痛快地匯了款。羅勇林看着這筆鉅款,想起了幾天前,陪肖言應酬幾個官員時,其中一個官員透露了一些股票的信息,並說有一支股票是絕對的穩撈錢,非常適合做短期投資。羅勇林知道,能坐上肖言酒席的都不是普通的官員,一個個絕非等閒之輩,說出的話都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所以,如果這筆錢能夠做這種短期投資的話,一定可以狠掙上一筆,那吳曉薇和肚子裡的孩子就可以……於是,在這種一念之差下,羅勇林做出了令他終身後悔的事來。
羅勇林挪用鉅款買下的股票,不但沒升反到跌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肖言很好地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她沒有去告發羅勇林,只是以這件事爲把柄要挾他參與其中。羅勇林雖然沒有直接地答應下來,但從此以後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間接地幫助了肖言。當然,肖言也兌現了她的承諾,送吳曉薇去美國醫治了。
監獄門口。
羅丹丹那極高分貝的尖叫聲引來了監獄裡的獄警,他們出了大門後,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個長髮纖瘦的女人,緊閉着眼睛跪坐在地上,雙手伸出在空中胡亂地抓着什麼,嘴裡發出了驚悚恐怖地嚎叫聲,而她的面部表情已經幾近扭曲。
幾個獄警們看得是目瞪口呆,幾秒鐘過後,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回過味來,趕忙衝上前抓住女人手,叫道:“你怎麼了?小姐,你怎麼了?”
於是,其它的獄警也跟紛紛跑了過去,一起制止了女人的動作。
終於安靜下來的羅丹丹,被獄警們安排進了一間會見室裡,並給她沏了一杯熱茶。
羅丹丹目光呆滯地坐在會見室裡的椅子上,茶杯握在手裡,但由於她的手一直在顫抖,茶杯裡的熱水被抖出了好幾次,熱水燙得她手上的皮膚都紅紅的了,她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獄警們安排好羅丹丹後,就都紛紛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了,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也許只有她自己才能平復自己的情緒。
可是,空蕩蕩的會見室裡只留下羅丹丹一個人,讓她不得不回憶起剛剛經歷過的恐怖:當羅丹丹想要睜開眼,但因眼部的疼痛睜不開時,突然,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撕扯她的頭髮,力量之大似乎跟她有血海深仇似的,再這樣下去,她的頭皮一定會被扯下來。羅丹丹完全處在一個黑暗地恐懼之中,雖然她看不到敵人在哪裡,但她的知覺神經卻突然變得敏銳了起來,也許在特定的環境下,身體裡的某一種能力被激發了出來。羅丹丹伸出雙手向身後的方向抓去,她知道那個人就在自己的後面,此時一定張開了血盆大口,瞪着腥紅的眼睛,充滿仇恨地看着自己。可任憑她怎麼抓也抓不到那個人,於是,她只能使勁地尖叫着……
突然,空蕩蕩的會見室裡迴盪起一個聲音:“你喜歡那幅畫嗎?”
羅丹丹被嚇得手又是一抖,杯子裡燙燙的熱水再次濺了出來,灑在她的腿上,腿部傳來熱辣辣的疼痛感時,她也驚得加過了神兒,是吳曉薇,是她,一定是她,羅丹丹已經感覺到了她的存在。
羅丹丹忽然回憶起來了,怪不得覺得地上那副畫裡的小女孩有些眼熟,那是吳曉薇,是吳曉薇小的時候。羅丹丹對着空空的會見室自言自語般地問道:“是老屋牆上畫的畫嗎?”
會見室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姐姐,你在哪裡?出來見見我啊?你在哪裡啊?姐姐……”羅丹丹站了起來,她衝着虛無的空氣大聲地喊着,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在空空的房間裡一遍又一遍地迴響着,再也沒有吳曉薇的回答。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一個高大的身影驚慌地朝着羅丹丹所在會見室跑了過來,一時屋就扶着羅丹丹急急地問道:“你怎麼了?你有沒有事啊?是哪裡受傷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來人正是邢力天,他從獄警那裡聽說羅丹丹出了事,就馬上趕了過來。邢力天四處打量着羅丹丹,看到她一副驚慌落魄的樣子,他真是心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