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邢力天這麼一說,羅丹丹奶奶的臉色纔有了些緩和,她扭回臉直視着兩個人,眼神裡充滿了滄桑感。
邢力天慢慢地道出了事情的整個經過,當然,他忽略了其中的一些細節,畢竟,有一些事情最好還是別讓老人家知道的爲妙,就憑過去,老人家反對羅勇林和吳曉薇相好的激烈情緒來看,如果知道得太多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毀滅性的事呢!
“肖言?”羅丹丹的奶奶在聽完了邢力天的敘述後,喃喃地自言自語道,看情形,彷彿一下老了許多歲。
“奶奶,告訴我,當年我們家到底虧欠了肖言什麼?她要如此地折磨報復我們?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啊?”羅丹丹突然不顧一切地問道,情緒也有一些激動。
羅丹丹的奶奶低下了頭,她沒有看兩個晚輩,而是將複雜的目光看向了草地,哀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我們家根本不欠肖言什麼,要欠的話,也只是欠……”
“吳曉薇!”一旁的邢力天馬上接口說道。
羅丹丹的奶奶驚異地擡起了頭,看着自己的孫女兒和邢力天,“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雖然羅丹丹和邢力天早已猜到了事實真相,但是,當事情明擺着講出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仍然感到無比的震撼,甚至有些不能接受——吳曉薇是羅丹丹同父異母的親姐妹,也就是說,吳曉薇與羅勇林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妹!
羅丹丹的奶奶告訴他們,當年一家人調到省城沒幾個月,肖言就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了父親,告訴父親她懷上了他們的孩子,逼父親離婚。
可當時父親的事業正是光明美好的時候,並且,妻子也剛懷上了孩子,父親是不可能按照肖言說的去做的。父親只好千哄萬哄,甚至是嚇唬威脅,各種招數都用了,最後還是用一筆錢把肖言打發了,肖言也同意將孩子引產做掉。
然而,一年多後,肖言抱着一小女孩兒來找父親,告訴父親小女孩兒的名字叫吳曉薇,是他的親生骨肉。父親根本不願意去認這個孩子,他想否定掉一切,可一張診斷書卻又讓父親不得不認下這個孩子。診斷書上寫着這個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而父親的心裡再清楚不過了,這種先天性疾病正是羅家特有的遺傳病症,家族裡一直有這個病史。
那次肖言到是一反常態,沒有強迫父親必須認這個孩子,但是要給她錢,大筆的錢,孩子需要錢來治病。父親當時的收入並不高,他又不想把這種醜事跟父母說,於是,到處借錢,湊夠了給了肖言。肖言還算是有良心,雖然錢少得給孩子治不了病,可買藥是夠了。從此,父親每月給肖言打一些錢,而肖言也沒有再騷擾過父親。
轉眼六年過去了,父親的事業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蒸蒸日上得讓人嫉妒。這個時候,肖言開始出招了,她告訴父親,她實在不想在鄉下繼續待下去了,那種苦日子她真是受夠了,她讓父親想辦法把她調到市裡來。父親這才幡然醒悟,肖言之前的所作所爲,不過是爲了這最後的機會做準備。
父親通過爺爺的關係,把吳孝成調到市裡的某一個系統,當了一名司機,雖然待遇和條件什麼的都不是很好,但至少滿足了肖言調到市裡的要求。
沒想到的是,在吳曉薇八歲的那一年,災難又一次籠罩在兩個家庭之中。吳曉薇的病情突然惡化,已經嚴重到有生命的危險,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需要一大筆錢來做手術。父親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找到了爺爺,講出了所有的實情。爺爺知道後差一點心臟病發作死過去,他一氣之下把父親趕出了家門,揚言沒有這個不孝的兒子,斷絕一切父子關係!可是不管怎麼說,吳曉薇終究是父親的親生骨肉,籌不到錢,難道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生女兒丟了性命嗎?父親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羅丹丹的奶奶告訴他們,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是母親再一次表現出了善良、大度的一面,她極爲冷靜地爲這個家作出瞭解決問題好辦法,大家對她都是心服口服。她的這一犧牲讓步,感動了許多人,更感動了頑固的爺爺。
看着日漸憔悴的父親,母親的心又疼又急,她知道一定跟肖言有關。她稍微打聽了一下,再結合肖言家的實際情況,不難猜出這其中的秘密關係。於是,母親瞞着父親,再次跪在了爺爺和奶奶的面前,求他們原諒父親,並接受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無論父親再怎麼錯,吳曉薇也是羅家了後代,她求他們救救這個可憐的女孩。
與其說是爺爺最終原諒了不孝的父親,不如說是徹底被母親的誠懇與大度所感動了,兩個老人家把所有的積蓄都取了出來,又跟朋友們借了一些,最後把父親叫了過來,把錢甩給了他。父親不知道的是,在這背後,母親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和讓步。
羅丹丹出養老院後進入車子的那一刻,哭了,她哭得很傷心,爲了母親這麼多年來所受的委屈,她昨天晚上還擔心母親知道後會傷心難過,可沒想到的是,母親早就知道了,並且做出了維護這個家的決定。她也爲哥哥和吳曉薇的命運,還有她自己哭泣,爲所有一切該悲哀地哭泣……
邢力天看着痛哭中的羅丹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羅丹丹?在法庭上,他可以說是一個強者,總是能沉着冷靜地答辯如流,再難纏對手在他那裡都要敗下陣來,可一面對自己心愛女人的眼淚時,他卻束手無策了。
邢力天想,也許讓羅丹丹這麼哭一哭,宣泄一下,也許會好受些。他緊握着方向盤,將車子開得穩穩地,心中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
邢力天覺得,羅廣義與肖言不僅僅只在男女關係上有問題,一定還有着不爲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的保密程度恐怕也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了。不然,當年羅廣義不會做出這麼多的事來監視、牽制肖言了。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想,這也恰恰能夠解釋了羅廣義爲什麼不能親自出面干預肖言了。畢竟羅廣義身居高位啊,有許多身不由已的事在左右牽絆着他,尤其,像這種桃色醜聞,一旦傳了出去,等待他的只有是身敗名裂!以羅廣義的性格,年青的時候也許不會受到這種牽制,但畢竟年長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也許是爲了自己兒女的將來吧?羅廣義一定是早就後悔了,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一直奇怪,肖言是如何這麼順利地就坐上了這個衆人矚目的位置,原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羅丹丹輕聲地說着,像是跟邢力天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她回想起剛剛奶奶對肖言的回憶。
肖言在吳曉薇病危後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轉了性。以前的她,雖然有野心,但至少還算是理智的,可後來的她,一舉一動簡單就是一個,瘋子!
父親調進菸草局一年後,肖言也從一個私人小廠的普通工人調進了政府扶持的一個小卷菸廠裡,做了一名出納。肖言本來沒有什麼學歷,但當時捲菸廠裡有一個會計的空缺,三十多歲的她在年齡上已經沒有了優勢,可她愣是報名讀了夜校的會計專業,用盡工作之餘的所有時間拼盡全力硬是考下了會計證,再加上她人長得漂亮,性格又有些外向,贏得了不錯的人緣,所以,順順當當地拿下了會計的職位。
政府扶持的捲菸廠隸屬於國家,在這樣一個國家單位裡,沒有一點兒手段位子是坐不牢的,肖言的會來事以及她自身的努力在這樣一個小小的捲菸廠裡可謂是難得可貴了,她就是一匹良駒,需要一個伯樂。
捲菸廠的廠長發現了肖言身上的閃光點,他發現這個美麗能幹的女人具有一定的公關能力,也許能給廠子的經濟效益帶來轉機。廠長不是傻子,他知道肖言是靠關係上來的,在社會上肯定有自己人脈,於是,在跟肖言懇談了之後,他馬上就把肖言調進了市場部。
沒想到的是,肖言再一次給廠長帶來了驚喜,他真是大吃了一驚,一個年齡上不佔任何優勢的女人,居然在商場上如魚得水,廠長堅信自己並沒有看錯人,肖言,絕非等閒之輩。
現在,羅丹丹心裡明白了,作爲了一個女人,無論是在商場上還是在官場上,要想站得住腳絕不僅僅憑藉着足夠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有一定的後臺,沒有後臺,能力再強也是白搭。而肖言初期的後臺就是父親,父親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幫肖言淌平了道路,又奠定了穩固的基礎,才讓後來的肖言能有如此大的權勢,關係網涉及面之廣,可以說是無所不能,呼風喚雨了。
“我要去找肖言。”羅丹丹突然說道。她決定要去找肖言,她要知道吳曉薇,不,現在確切地說應該是姐姐,她要知道姐姐的下落。她非常清楚地記得昨天夜裡發生的事,吳曉薇把自己帶到人民醫院,可她不知道吳曉薇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她現在必須確定吳曉薇是死是活,而知道這個秘密的就只有肖言了,肖言掌握着自己女兒那脆弱的生命。
邢力天決定陪羅丹丹一起去,但他要先回一趟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他有一份非常重要的傳真,可能今天就能到了。於是,羅丹丹跟邢力天一起來到了律師事務所。
羅丹丹和邢力天剛一走進律師事務所的大門,秘書就跑過來告訴他們有一份從美國發來的傳真,但邢力天辦公室的門是鎖着的,她看不到內容。邢力天一聽之下,臉色大變,馬上快速地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羅丹丹衝秘書歉意地笑了一下,也趕快跟了過去。
邢力天手裡捧着一份密密麻麻寫滿字的傳真,他邊看邊皺起了眉頭。羅丹丹好奇地湊了上去,想要看個究竟,邢力天習慣性地往旁邊閃了一下身,覺得不對,又馬上湊回了羅丹丹的身邊,兩個人一起研究起了傳真。邢力天不愧是做律師職業的,看資料的速度就是快,羅丹丹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呢,他就已經閱讀完了。
“你等我一下,一會兒路上再跟你說。”邢力天說完就把傳真遞到羅丹丹的手裡,然後快速地跑到傳真機前,續上了一疊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