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與日的死後重生
“如果沒有陷入這不可逆轉的瓶頸, 可能我會愛你吧……”前面的人像看不清,月夜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只是空落落的觸感, 讓夜微微張開了眼。
這夜色裡, 靜悄悄地彷彿另外一個世界, 即便是現實也如夢境般, 帶着孤寂的神秘。“不可逆轉嗎?”看着牀下皓傑熟睡的臉, 月夜呆呆半響不語。
“每一天醒來,都像是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只是,今日失眠的我, 恰恰像是得到了老天的垂青,可以先一步嚐嚐時間的甜頭, 可是由此而來的苦頭卻令人無奈。皓傑啊, 當我可以終於正視所有的機緣巧合之際, 你卻變相地令我再次走入憐惜的困境。”
傷感來的莫名其妙,但月夜似乎無法釋懷。他的悲傷, 帶着不可理解的部分,嵌入在這個時機,化成一顆珠子,燙印在時空中,被光影的世界, 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影像, 投影的圖像中, 都是悲傷的模樣。
“這些夢境, 貌似都是不好的結局, 一遍一遍的重複着。”月夜笑了起來,皓傑的睫毛輕輕動了動。
“夜以繼日地生死之間, 讓我忽然明白,這不被祝福的生命終究是因爲某人。倘若,這次依舊無法改變命運,那麼,我將會是死在誰的手裡?”
皓傑陰沉着臉,復又睡了過去。
而月夜卻笑着接着道,“恐怕,那個人,變成了你吧。”
……
風和善地帶走了所有,第二天的太陽緩緩升起。
“老婆~~敢情你早就惦記着下月的武林大會了!”色狐狸突然心情很好的說道。月夜頓了腳步,詫異一閃而逝,有些不明地看着皓傑問道,“此話怎講?”色狐狸一愣,接着也納悶着有些小心的答道,“老婆~細心的我可瞅着,你雖然一路上是在左繞右繞的,但真真是一路下江南啊!呵呵,這一開春,江南最大的事情就是武林大會了,你不會不知道吧?呵呵”見月夜有些遲疑的看着自己不言語,色狐狸傻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不確定的說道,“你,不會是真的——不知道吧……”月夜扭頭瞅了眼暗處的銀子,轉頭眯眼笑道,“色狐狸~~你可真是機靈啊~~”說着習慣性的捏了捏皓傑的鼻子,皓傑邊咋呼邊賠笑道,“是呢,是呢,您□□出來的嘛,老婆,快快鬆手,不能吸氣啦……”
正當四月初旬,櫻草花開,一陣煦風出過,江南魚米,河水粼粼,曲曲折折,漫不經心,光影裡的小橋流水人家,綻放的是花一樣的笑顏。這春日特有的霧氣,浮於枯落的白楊樹間,彷彿細沙掛在樹枝,壓得枝葉沙沙作響,有序的聲音引起了輕紗的共振,躍起層層白煙,漸進的指向天空。難道真像色狐狸說的,銀子一路把月夜引到了明城,也就是武林大會的會場武林盟所在之地,是巧合還是蓄意?
頭前兒色狐狸安排着住進了這明城大院,近幾天他不知忙活什麼,經常早出晚歸的,晚上月夜睡不着,出門曬曬月光,倚在“美人靠”上,銀子“嗖”的一聲竄到月夜懷裡,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好傢伙這個小不點竟然學會搖尾巴了!月夜實在有點跌破眼鏡,現在的他強烈懷疑,這隻究竟到底是不是狗伴狼裝。銀子可不忘顯吧,一個勁兒地往月夜懷裡鑽,尾巴賣力的搖着,真不怕就這麼掉了,月夜笑得合不攏嘴,摸着銀子的頭,笑躲着他的口水攻勢,嘴裡不閒的誇獎道,“乖乖銀子,好厲害~~~”
“老婆想沒想我啊!”皓傑從牆外翻進來,一眼就瞧到月夜。現在月夜也不避嫌,邊輕輕拍着銀子邊笑道,“我倒是想想的,可你這一天到晚的老在我眼前晃悠,不是沒給我機會嘛……”皓傑一個翻身,直接竄到月夜面前,正欲接話茬,眼睛瞟到銀子時,硬生生把話嚥了下去,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瞭然,帶着幾許期待和沒落開口道,“這,可是狼……”月夜一瞧色狐狸反映不對,不動聲色的答道,“你當狼有這麼乖巧啊,趕明你給我找個,這是以前撿的不知什麼野狗,瞧見這毛色好看,路上就順手餵了幾次,呵呵沒想到它竟然賴上了,這會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見着我,看着尾巴搖得歡實的。”色狐狸收攏了眼底的凝重和一閃即逝的掙扎,雖有些疑問卻埋在了眼底,一眨眼又恢復了那賴皮賴臉的樣子,突然委屈道,“我現在竟然比不上一隻癩皮小狗,不行,老婆~~我也要抱抱~~”這邊色狐狸才伸出安祿山之爪,那邊就迎上一排利爪獠牙,於是皓傑向泄了氣的皮球般賠笑着很沒志氣的收回了色爪。
月夜竊喜地拍了拍銀子,裝着不經意地提到,“色狐狸,剛纔怎麼一提到狼,這臉就結了三層冰啊。”皓傑邊躲閃着銀子的利爪邊想着怎麼佔月夜便宜,被月夜一問,霎時定在那裡,隨即安分地坐到月夜身邊,扭頭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小聲耳語道,“你老公家有份百年流傳的寶貝,小時候憑着我高超的技藝,偷偷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層層包裹打開一看,只是一張普通到不行的白紙,不過,就在這張白紙上潦草地顛倒着一行血字:‘銀狼一出,風雲俱變,天下蒼生,一念之間。’當時沒當回事,看完就放回去了。可這日後吧,偶得知一些大的世家,甚至是部分皇室都流傳着這一說法,心下當即便有些計較。從此,但凡看到白色毛毛的動物就自然警惕起來。”皓傑嘆氣,神情甚是淒涼,“老婆,看老公我多操心啊……”說完,有些自憐地拍了拍胸脯,試了試壓根沒有的淚花。
月夜隨意地笑了笑,沒有接話,心下卻反覆琢磨着那四句,“銀狼一出,風雲俱變,天下蒼生,一念之間”,這顯而易見的預言和自己身上這匪夷所思的超能力究竟有什麼聯繫,不自謙的想,那控制風雲的人不會就是自己吧!可自己又何德何能擔此重任?人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責任,月夜仰望着無星的月夜,心中只剩一聲嘆息……
武林大會即將開幕,來到這江湖氣十分濃郁的明城,月夜反而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動,溫溼的空氣隨風一浪一浪的打過來,到處都是綠草新芽,加上熱鬧的叫賣,完全不同於過去山谷中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坐在院裡的月夜,抱着打呼嚕的銀子,聽着別人的忙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吃軟飯的嫌疑,然後十分鬱悶地拞掕着銀子進屋午覺去了。
皓傑寵溺地給月夜窩好被角,看着他露出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不自禁的俯身輕輕吻了上去。
感到色狐狸走了,月夜“啪”的伸出雙手,打在被子上,有些耍小孩子脾氣地埋怨道,“我又不是HELLO KITTY”,銀子側躺着,四腿全部伸直,耳朵扇了扇,又接着賴在牀上,月夜無天理地一手指向一邊的銀子,說道,“這傢伙纔是溫順的小綿羊!”銀子慢悠悠地張開眼,看了眼實在無聊的月夜,尾巴無力地抖了幾下,然後直接進入沉睡。
月夜有些呆滯地看着他,漸漸轉爲空洞,目光長伸遠處,透過銀子,投向無限的盡頭,隨着屋外歡快的鳥鳴,房間中的死寂更加沉悶。月夜收起了所有小孩子表情,靠在牀頭上,隨手聚集了一片氣流,聽着那氣體快速運動的聲音,看着這陌生時空裡的陌生氣體,自問道,穿越?!我的出現是擾亂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就是他的劇本……
月夜就這麼坐在牀上,有些茫然,淺淺的呼吸敲開回憶的大門,像電視劇般過去的點點滴滴在眼前上演,月夜以爲已經忘記,忘記他,忘記那個自己曾經大聲宣佈屬於自己的人,可沒想到自以爲是抹平的過去的記憶,化作一團,中間纏繞着條條鎖鏈,雖在心靈很遠的一角,可鐵鏈的另一頭緊緊連着的是那脆弱的心臟,他的每一次搏動,都會將那時的感覺一股腦的全部勾起。
這樣的時時想起,月夜有些無所適從,其實和沈寒的感情好像並沒有那麼深,但又不易澆去,是一種習慣,一種精神寄託,想逃避時,有傷心事時,他的身影總在眼前,這樣模糊的一絲慰藉,竟成了習慣!好可怕的習慣,快點忘記啊!這樣這的很受傷,還要在繼續受傷下去嗎?越想忘記越是清晰……
其實月夜很清楚,關於愛情,他總是被動的,追求。搶奪,這樣的詞語,他只能聯想到誘殺,這會倘若真真不顧一切,強硬地按照自己的喜好掠奪,總覺着奪回來的只是一隻獵物,而不是愛情。這樣被動的戀愛方式,註定了另一方的辛苦。可以說,月夜對於愛情,想法其實很單純,他沒有什麼大的原則,只要愛了,相互依偎,對方不管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還是傻得冒泡的所謂善人,他都會全力支持。
一開始認識皓傑時,月夜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善茬,從開始故意的疏遠,到後來的漸漸接受,不知道這中間經歷了什麼,可月夜清楚,色狐狸正一點一滴地在自己心目中增加着砝碼。月夜不相信一見鍾情,前世的經歷,身份都讓他對人性失去了信心,唯有長時間的接觸,才能一層層撥開那直立起來的防備。
從開始的單純小女生,整日幻想的還是動漫明星,到後來的冷漠殺手,用一塵不變地表情堅守着內心僅剩的堅持,月夜的腦中或許一直都那麼簡單……
亞里士多德曾說,女人是精神上的近視者,她們直覺的理解力,對周身的事物,觀察力非常敏銳,但遠距離的東西則無法入目,所以,凡是在她們的視界所不存在的,不管是有關過去的也好,有關未來的也好,她們都漠不關心,無動於衷。但像月夜這樣的特殊存在,是否會成爲一個精神上擁有正常視力的人呢,他所看到的有關過去,也有關未來,又或者還是在在乎此時此刻…...
感情這種事,來的淬不及防,月夜牴觸的心,似這如同燙手山芋般的陌生事物,淺嘗輒止地探究着。他關心的是大框架下的小感情,他考慮的是歡喜一刻悲情一刻的小得失。而這份細碎的小情緒,頭一次可以波動起他的心,彷彿學習了幾個世紀的理論知識,這一次是投入實踐,細細品酌的頭一遭。
被動的懶散感,是月夜沉重的心帶着的鎖鏈,每一天的到來都是一層鎖鏈的產生,這個世界的日日夜夜裡,那層層不變的枷鎖,是死後重生的契約之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