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當空。
華十二、周侗、盧俊義,幾人站在城頭,遙望十里外的反賊軍營,月色之下,敵人陣營清楚可見。
盧俊義看了看天上的一輪明月,有些擔心的道:“今夜月光如晝,恐不利夜襲啊!”
周侗目光悠悠:“那卞祥選擇安營紮寨的位置,地勢偏高,視野開闊,易守難攻,看樣子也是個讀過兵法的。今夜未必就沒有防備!”
說着轉頭看向華十二,問道:“衝兒,既然你提出要夜襲敵營,不知有何良策?”
周侗承襲兵家傳承,一身本事,盧俊義和林沖,學他武功七八成,兵法只學了兩三成,倒是岳飛那小徒弟武功兵法學了個全。
此時周侗問華十二,也是想考校他一下,畢竟有逐鹿之心,也要有相應的能爲才行。
聽老師如此問,盧俊義也朝華十二看來,眼裡滿是期待。
華十二沉吟了一下:“我在汴京還有要事,耽誤不得,是以夜襲之策不能改,今夜子時,勞煩老師在城中坐鎮,師兄帶兩千騎兵夜襲敵營,利用馬力和弓箭,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切記以騷擾拖延爲主,注意保持距離,不要與之正面對敵!”
“我帶一隊人馬,從側面偷偷過去執行斬首任務,若是斬殺卞祥之事不可爲,便利用師兄拖延敵人的時候,燒他糧草!”
“只要糧草一斷,這數萬反賊便無以爲繼,只有退兵一途,到時咱們還可視其情況隨後掩殺,說不定能將卞祥這五萬人馬全部留在大名府呢!”
周侗聽到華十二說出‘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的時候,眼睛就是一亮,等他說完,老宗師立刻滿臉欣慰的讚道:
“說得好,衝兒這番安排,已有兵法大家氣象,如此爲師也就放心了!”
華十二心中慚愧,太祖游擊戰十六字訣,這還能有錯了,可不就是兵法大家麼。
轉眼時間到了子時,探馬提前出去轉了一圈,確定大名府周圍沒有伏兵,這纔打開城門,盧俊義和華十二分別帶了一隊騎兵,從西、南兩門,同時出城,兵分兩路往十里外的敵營而去。
那卞祥的確如同周侗所料,是個讀過兵法的,安營紮寨之時,深得兵法紮營要領,不但選擇視野開闊的高地,還佈置了大量暗樁,盧俊義人馬剛接近五里範圍,那營中便有一員猛將,帶着上萬賊軍衝殺出來。
盧俊義觀察敵人陣容,見對方騎兵只有百多騎,剩下的都是步兵,雖然出來的都是有盔甲長矛,相對於那些手持朴刀、鐮刀的都算是賊兵中的精銳了,但這種步兵多騎兵少的陣容,卻正中師弟的計策。
當即一聲喝令,兩千騎兵全力衝鋒。
那反賊將領見到盧俊義衝來,絲毫不慌,一擺手,長槍兵列陣,手持長槍、長矛,用槍柄、矛柄杵地,槍尖、矛尖向前,坐地不起,身後反賊弓箭手開弓準備。
這是本朝根據兵書研究出來的長槍破馬陣,賊兵也學會了這一套,靜等官軍騎兵來攻。
卻沒想到,盧俊義帶着騎兵剛夠射程便停了下來,原地開弓吊射,一排排箭雨落下,這邊頓時損失慘重。
反賊將領一見不妙,立刻下令全軍衝鋒,讓弓箭手反擊,結果這邊一衝,盧俊義那邊射了幾輪,下令掉頭就走。
許是見這邊只有兩千騎兵,反賊將領剛纔又吃了小虧,留下上百具屍體有些窩火,當即號令全軍追擊。
可他帶領的大部分都是步兵,論機動性又怎麼比得過盧俊義的兩千騎兵呢,追了一會便放棄了,剛要撤軍回營地,盧俊義的騎兵又衝了回來,又是一輪箭雨。
這邊反賊將領氣不過,帶兵又衝,結果盧俊義又跑,這邊撤軍,盧俊義又帶着騎兵殺了回來,接着用弓箭射擊。
這等拉鋸戰一來二去,那反賊帶領的上萬賊兵,已經倒下了上千屍體,氣的那反賊將領,遠遠怒吼道:
“某家山士奇,那邊帶兵者何人,可敢與某一戰!”
這一吼,聲浪滾滾,聲傳十里,顯然也是一個武道好手。
盧俊義心中一動,覺得這人八成是個莽夫,當即大聲回道:“那不如你我駐兵不動,你我兩人鬥將一場如何?至於某家姓名,且不與你說,非是不能見人,就怕你聽了某的名號,當了狗熊,掉頭就跑啊!”
他這一說,身旁燕青和兩千騎兵哈哈大笑。
盧俊義這就是陽謀了,通過剛纔對戰和這山士奇叫戰的行爲,他料定對方是個對自身武力有自信的莽夫,如此輕蔑之下,對方若不應戰,必會覺得被人瞧不起,所以八成會同意與他鬥將了。
可論鬥將,他河北三絕,棍棒天下無雙的盧俊義,怕過誰?
果然那山士奇聽了,便大聲回道:“鬥將,就鬥將,你我駐軍五百步,本將軍與你這連名字都不敢報的膽小鬼一戰就是了!”
他倒也不是完全莽夫,只是在來之前,早就把大名府的官軍將領算了一個遍,沒一個能打的,這才答應鬥將,卻沒想過這帶兵偷襲的竟然不是官軍的將領,而是棍棒無雙的盧俊義。
“好,一言爲定!”
盧俊義見對方答應,心中偷笑,當即讓燕青帶着兩千騎兵駐軍不動,見機行事,他自己則提着點鋼槍,縱馬前行。
對面反賊將領山士奇,也是如此,他對自己武力十分自信,縱馬如飛朝盧俊義衝去。
華十二這邊,帶兵出來之後,就等着盧俊義先發難,等到反賊出兵,他立刻就帶隊伍開始往大營而去。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先讓擅長近身搏殺的石秀,步行開道,一路斬殺反賊佈置的暗樁,再讓隊伍緩慢行進,確保不被反賊發現。
他自己則用逍遙御風的手段,從高空飛到賊人營地上空,拿自己當成軍用衛星使喚。
若是旁人,即便能飛起來,怕也看不清楚,偏生華十二有花榮的瞳術,雖然沒有花榮那麼厲害,但也夠用了,讓他精準的找到了反賊大營裡堆砌糧草的所在。
轉頭飛回本隊,就等着盧俊義那邊打出效果,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他這邊好帶人奇襲。
這時候就聽到那山士奇和盧俊義的約定,華十二好懸沒笑出來,對方這個逗比,竟然和盧俊義約戰,這不是廁所裡點燈找死又是什麼。
而且華十二也意識到機會到了,讓自己手下打起精神,那邊山士奇一死,敵軍沒了領頭的,盧俊義勢必要帶兵衝鋒,到時候上萬敵軍必然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回沖營地,敵軍必亂,正是襲營的大好時機。
剛纔在天上沒找到那卞祥所在,華十二現在已經把放火燒糧草視作首要任務了,等燒了糧草就奠定大局,回頭再殺卞祥不遲。
他腳下一踏,再次飛空而起,在身後部衆如同看神仙一樣的目光,像舞空術一般,懸浮在高空,遠遠望着盧俊義與山士奇一戰。
山士奇這個人,華十二是聽說過的,據說武藝不俗,他想看看師兄是用什麼手段結果對方的。
人在高空,瞳術發動,頓時便像是用瞭望遠鏡一樣,連遠處對衝兩人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兩匹戰馬臨近,山士奇和盧俊義身上同時騰起罡氣和戰意。“殺!”
山士奇舞動手中渾鐵大棍,藉助馬力,一擰腰身,朝盧俊義橫掃過去。
沒想到盧俊義並未硬拼,而是用了一個鐙裡藏身,用兩腿夾着馬腹,整個人躲在馬匹右側,然後從馬腹下面繞了一圈,點鋼槍從馬腹左下刺出,一槍扎斷了山士奇的馬腿。
山士奇一棍走空,正調整重心,卻不料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朝一邊摔倒。
還沒等他爆發氣血之力,從馬上飛起,盧俊義雙手一抖,就在馬腹之下抖出無數槍影,每一道槍影都發出一道罡氣,將山士奇整個罩在其中。
“殺你者,大名府盧俊義是也!”
盧俊義報出名號的同時,山士奇身上已經爆出十幾朵血花,人馬摔在地上,那山士奇滾了兩滾,眼睛睜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盧俊義重新回到馬背上,看了一眼那山士奇,接着長槍一指敵陣,大聲喝道:“賊人主將已死,兄弟們換上長槍,隨我衝鋒!”
說完已經單槍匹馬,朝山士奇帶出來的上萬賊軍衝殺過去。
身後帶隊的燕青,大聲喊道:“換槍,衝鋒!”
兩千騎兵同時將弓箭背在身後,將得勝勾上的長槍提起,策馬隨自家主將開始衝鋒。
山士奇那邊沒了主將統帥,已經亂成一團,畢竟是沒經過多少訓練的賊兵根本不堪大用,主將一死便沒了主心骨,一些膽小的見官軍氣勢如虹,掉頭就往大營跑。
這些人一跑頓時引發了連鎖效應,那些還沒想跑的同伴一看,這還等什麼,一起跑吧。
弓箭手,長槍兵,甚至是那數百騎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掉頭就跑,有的嫌跑的慢了,一邊脫盔甲一邊跑,更有甚者看盧俊義追的快,連兵器都扔了,喊了一句:“老子不幹了!”就往兩邊跑,竟是連大營都不回了。
此時華十二,已經返回本陣,一聲號令,帶着隊伍加快速度奔着賊營糧草的方向,開始加速行軍。
賊兵大營那邊也有了反應,他們知道了山士奇戰死,連忙有一隊人馬衝出來打算接應,結果前方大潰敗,上萬人回沖,直接將援兵陣型打亂。
盧俊義見大勢已成,趁機帶着騎兵衝殺過去,好一頓追殺。
華十二這邊在靠近敵營一里左右的地方,終於讓一個沒能被石秀提前滅殺的暗樁發現了蹤跡,一支響箭升空,敵營頓時有上千人衝出來打算攔截。
華十二手提馬槊,朝前一指:“敵人糧草就在前方,只要燒了糧草,每人賞銀百兩!”
他帶的這些兵,都不是他自己訓練出來的部衆,未必與他一心,所以還需賞金激勵一下才行。
果然在盧俊義那邊取得戰果的前提下,衆人一聽糧草就在前面,要是燒成功還賞銀百兩,頓時眼睛都紅了,一個個嗷嗷叫着跟華十二衝了上去。
石秀也不騎馬,腳下卻快如奔馬,一柄單刀在手,提前一步衝入反賊隊伍,放手大殺特殺起來。
華十二隨後衝至,將手中馬槊掄成了風車一般,凡是擋在他前面的賊兵,無論騎兵步兵,全都被他打飛出去,勁力透體,中者必亡。
馬速不減,一馬當先衝入敵營。
石秀和其他士卒,隨後衝殺進來,跟着華十二直奔堆砌糧草所在。
便在這時候,華十二微微側頭,一柄飛叉,從面前飛過,緊接着敵營裡一員賊將已經帶兵縱馬而來:
“孫安在此,來人受死!”
卻是賊營之中,負責看守糧草的將領到了。
說着手中又出現一杆飛叉,直接擲出射向華十二後心。
華十二懶得與這等無名之輩交手,馬槊交到左手,右手虛空一抓,一個大手印憑空抓了出去,‘噗’的一聲,將對方那柄飛叉直接抓碎,同時也將那孫安連人帶馬都抓成一灘肉泥!
這等如同神話般的殘暴手段,讓這孫安的部衆嚇的抱頭鼠串,再不敢衝上前來阻擋敵人,華十二帶人衝過去,一把火就將田虎軍的糧草給點燃了。
熊熊大火燒了起來,盧俊義那邊見到火光,哈哈大笑:“燒糧大事已成,咱們放手斬殺便是!”
華十二這邊,殺了糧草之後,也放手殺戮,他專挑騎在馬上人殺,一時間,斬殺了好幾個賊將,可沒有一人是那卞祥。
整個大營一片火光,賊兵大亂,已經沒了抵抗之心,想活命的都四散而逃。
華十二漸漸覺得有些不對來,這營地裡看上去也有不少人,但說五萬有些誇張,看上去也就兩三萬人的樣子,而且主將卞祥到現在也沒露面,他感覺這其中定有問題。
忽然間大名府方向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緊接着傳來一聲爆炸的聲音。
正在放手殺戮的華十二和盧俊義,同時意識到不好,對方竟然也打着同樣夜襲的主意。
華十二一瞬間便穩定下心神來,朗聲朝盧俊義那邊喝道:“師兄不用驚慌,大名府有老師坐鎮,萬無一失!”
盧俊義那邊對這邊喊了同樣的話,兩人聽完同時發笑。
將賊兵殺散,兩人這才兵合一處,往大名府趕去。
十里距離,轉眼就到,遠遠見到西側城門已經洞開,地上橫七豎八倒着不少屍體。
華十二提鼻一聞:“是火藥,對方竟然用火藥破門!”
盧俊義這一下着急了:“快走,去看看老師如何!”
等兩人趕回到大名府城下,便見城上一員老將,威風凜凜,正是周侗,老宗師見兩個徒弟回來,不由得笑道:
“那卞祥和你們想一塊去了,趁你們出去襲營,也想着偷城,卻被老夫殺了,嘖嘖,看你們倆那樣子,慌個什麼!”
說完隨手將一具屍體扔到城下,正是白日所見,田虎座下大將卞祥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