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張士遜贏得了本次勝利。
當然,張士遜也沒有做的太過分,只是將此卷定在了三甲,一個不中不上的位置。
接下來的編排工作大體都比較順利,即使偶爾有些爭議,也很快得到平息。
但頭甲之爭,卻不是那麼好平息的。
“此卷當爲上佳。”
張士遜從面前的數份答卷中抽出一份,直接點評道。
此卷之所以被張士遜特地點出,完全是因爲此卷中的策論符合當前的大勢。
【國家創業將七十年,陛下紹三聖之祚,精求至治,若守舊規,斯未盡善,能立新法,當顯神機。】
此捲開篇便直抒胸臆,爲變革吶喊。
若是放在前朝,此卷多半會黜落。
畢竟,大宋最講究的便是祖宗法度,不論是太宗,亦或是真宗,在位時都提到過,宜尊前朝法度。
但如今在位的官家卻不同。
官家甫一登基,便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以革前朝之弊。
另外,對於如何處置契丹和夏州党項,此卷的回答也是讓人頗爲滿意。
【西鄙積恨未泯,貪心不悛(quan,止),其下猖狂,德明有鷹視狼顧之相,侵奪未必知足,當選能臣以鎮西北,常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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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良將守其要害,斷商路以絕其利,命人使西入甘、涼,厚結其心,爲我聲援,如由動靜,使其掩襲,令西鄙有後顧之憂,如此方可制其輕動。
……
契丹雖久定,然蕃、漢之分仍在,縱有南顧之心,亦須自有思慮,無以傾國之力。
除河北之患,要在練兵,今甲兵雖衆,
卻不及太祖之時人人練習,謀臣勐將亦是懸殊。
故,誠願訓練禁戢,使如往日,行伍必求勇銳,失律者悉誅,獲功者必賞,偏裨主將不威嚴者去之。】
縱觀此篇策論,幾乎沒有誇大其詞之說,所行皆是朝廷可用之策。
一介舉子,能有如此認識,確實殊爲難得。
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論是革新,還是重武,皆是官家之意。
倘若將此卷送至官家御前,多半會令官家滿意。
這纔是張士遜主推此卷的用意。
“張樞相,此卷固然上佳,然,若是將其定爲頭甲,未免太過。”
就在這時,章頻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不如拆卷而定?”
此時,除前五排次之外,其他排名皆已議定,所以,章頻的提議也不算逾規。
“好。”
此言一出,頓時得到了張士遜的認可。
其實,他同意也是有原因的。
殿試之中是有一個潛規則的,比如朝中重臣子弟,是不能被評爲頭甲的。
這是爲了彰顯公平。
此卷中的言論,很多都是朝中已經施行,或者正準備施行的策略。
在張士遜看來,能夠寫出這篇策論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寒門子弟。
畢竟,寒門子弟可沒法接觸到那麼多的消息。
此卷的舉子,或是世家大族子弟,或是朝中重臣的親屬。
不多時,在諸位考官的注視下,卷首被緩緩拆開。
是他?
看到卷首的鄉貫時,張士遜不禁眉頭一挑。
此卷的舉子,不是旁人,正是當朝宰相丁謂的準女婿,也就是葉清臣。
看到這個名字,不僅張士遜沉默了,其他同考官也陷入了沉默。
該怎麼取?
如果將葉清臣排爲頭甲,想都不用想,肯定會引起非議!
哪怕此篇策論寫的很好,也不行!
可若是將其排除?
到時候消息要是傳到丁謂耳中,難免會惡了丁謂。
所以,一時間,現場陷入了近乎詭異般的沉默。
良久。
“葉清臣乃是丁相賢婿,不當爲頭甲,不若將此卷定爲第三?”
此話一出,在場的考官紛紛將視線投向了發言之人。
眼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章頻面帶微笑,坦然以對。
他問心無愧!
於公,他是丁謂一系的人,沒人比他更適合做這個出頭鳥。
於私,他也是幫助丁謂,省試時葉清臣本來該是前十的,但丁相得知結果,卻主動入宮,更易了葉清臣的名次。
有前車之鑑在,哪怕丁謂得知了今天的事,料想也不會怪罪於他。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葉清臣已然是丁謂的準女婿,狀元是否予他,並不關鍵。
真給了他,也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此言大善!”
聞言,張士遜呵呵一笑,盛讚道。
他倒是有心想要去掉葉清臣的頭甲之名,但考慮到前段時間,他和丁謂的關係頗爲緊張。
如果由他出面,不免會讓丁謂誤會,以爲自己是在打壓葉清臣。
如今,由章頻提出此議,當是再合適不過。
緊接着,衆人相繼附和章頻的提議,至此,葉清臣痛失狀元之名。
頭甲之爭結束,剩下的排名很快便出了結果。
最終,鄭戩以五票的優勢,勇奪頭甲!
當然,這只是現在的排定,最後的排名還是以官家裁定。
一個時辰後,榜單新鮮出爐。
看着眼前的排次,張士遜不由心生感慨。
京中盛名的二宋兄弟,並沒有出現在頭甲之內,他們兄弟二人,一人是二甲十五,一人是二甲三十。
這個排名,不止出乎了張士遜的預料,其他人看到二宋兄弟只在二甲,也是驚愕不已。
不過,轉念一想,也很正常。
二宋並不是以策論聞名的,二人更多是以詩賦名動京師的。
可惜,此科重策論,而輕詩賦。
二宋不是實力不行,而是時運不濟。
除了二宋之外,省試前十中的其他幾人,倒是發揮穩定。
鄭戩第一,尹洙第二,富弼第三,吳感第四,黃孝先第五。
單從頭甲五人的排定,省試前十的排名,還是相當權威的。
次日。
新鮮出爐的榜單,以及頭甲前五人的答卷,全都被送到了福寧殿。
貢舉乃是邦國大事,爲了防止泄密,榜單和答卷是由張士遜和周起,親自護送的。
一番見禮後,李傑揮了揮手,示意內侍賜座。
“張先生,此次殿試,辛苦你了。”
張士遜溫和一笑,謙虛道。
“爲國取士,怎會辛苦?”
“真要說辛苦,陛下才是最辛苦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