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裂縫

十萬大山,雲霧迷茫。

這層層疊巒的神奇山脈如同蜿蜒起伏的巨龍橫亙在神州之南,將那南荒之地與中原隔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彷彿是冥冥中的天意一樣,大山這邊是中原一片的繁華若錦,而那邊則是前朝的遺民和飲血的荒人。

在這兩個世界之間,唯一能通行的路,只是這十萬大山之中的一條通道。這條通道終年霧氣瀰漫,陰熱潮溼,各種有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野獸毒蟲常居此處,把這裡當成了它們的樂園。

雖然是如此,這也絕對沒有擋住那天生彪悍的荒人對中原的腳步,這幾百年間,不知道有多少的荒人嘗試着走進這條通道,可卻從沒有人能真正的走出來。

那堅韌的荒人之所以沒有從這十萬大山之中走出來,皆因爲在這十萬大山之前,還有一個令彪悍的荒人畏懼的存在。

那就是封在十萬大山夾縫上的一道無邊法力的封印,和一直據守在十萬大山之前的鎖心殿。

那個神秘的封印,就如同一隻巨大的手掌,將這條通道牢牢的握在手中,面對這個威力無邊的手掌,即便是當年南荒第一大巫師七採,也不得不飲恨收場。

彪悍的南荒人,世世代代都把眼睛投向那十萬大山之上,可卻從沒有人能真正的走出這大山之外。

當年那個集合了所有強者結下的封印,如同宿命一樣把荒人的步伐攔在了通道之前,而十萬大山之外的鎖心殿,就如同這宿命的實行者一樣,一夫當關,萬夫難開。

這整個的鎖心殿是依山而造,前後院落雕欄鬥沿,錯落有致,片片琉璃在雲霧繚繞間偶爾顯露出彩色的光暈,加上整個鎖心殿都由女弟子組成,經常可以看到素衣的女子踏劍御空而飛沿山而上,幾如人間仙子一般。讓人不由得不生出仙宮神苑一樣的感覺來。

鎖心殿據守十萬大山已經近千年了,沒有人知道當年她們爲何要選擇看守這裡,但如今已經沒有人會問當初何以要讓這些女修真來擔當此等重任,因爲在這漫長的歲月當中,鎖心殿前面這十萬大山,不僅沒有出過一絲的差錯,而且鎖心殿自身,更以玄妙的心法躋身與中原三大門庭之中,

按照鎖心殿的慣例,每一代之中,都會有一名鎖心的弟子遍歷中原,名爲修行。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中原修真之人才得以見識鎖心殿門人的風采,除此之外,鎖心殿弟子都隱在這十萬大山之間,難尋蹤跡。

正因爲這樣,使得鎖心殿就如同這十萬大山一般,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只是此時這個一直蒙着面紗的地方,也隱隱約約有了一絲不安的氣氛。

這不安來自與之前那場沒有結果的演武盛會,自從十餘名弟子在前往天都谷的途中落劫之後,鎖心殿的四位護法便力主要出山,要知道近千年來,鎖心殿雖然位在三大門庭之中,但幾乎是以完全避世的方式存在,素來少有仇家,所以這一次門下弟子受難,使鎖心殿憤怒不已。

但讓所有人想不通的是,身爲鎖心殿主的華月仙子,卻出奇的沒有表態,更命四大護法仙子禁步與鎖心殿,沒有法令連殿門都不得跨出。

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知道這位素來冷豔的殿主何以如此的退讓。

但畢竟法令如山,大家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只是暗地裡想爲何殿主要這樣做,難道真的視那十餘名弟子的性命如塵土嗎?更何況還有一位鎖心殿長老級別的也遭劫難。

雲霧繚繞的鎖心殿,隨着日落而陷入昏暗當中。

身爲鎖心殿主的華月仙子此時卻是緊蹙雙眉苦思不已。

自從她接掌了鎖心殿的那一刻起,那千鈞之擔就時刻的壓在她的身上。

鎖心殿似乎就是爲了這十萬大山之間的那條路而存在的,所有的弟子每日每刻都要勤加修習以備不測。雖然在那道縫隙之上,有着前代衆強者集畢生之力結下的封印,但華月仙子知道,在這大山的那一面,荒人那充滿了猩紅色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再窺視着這一端。

早在天都谷兩位院主來之前,她就已經得知了自己弟子落難的消息,鎖心殿雖比不得天都谷根基的深厚,但若是連自己的弟子遇害都要靠別人來告知的話,那未免要讓世人所恥笑了。

只是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華月仙子卻是至今沒有想明白。

這次派出的弟子,雖然都是新進一輩,但也都是實力不俗,能將這些弟子全部靈神毀滅的,絕非等閒的力量。

魔門這幾百年來銷聲匿跡,能積攢出這樣的力量,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華月仙子覺得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一是魔門竟然大肆進攻天都谷;另一個就是天都谷弟子在夷山遇險。

這兩件事情,使得她有一種感覺,讓她覺得這些事情,絕非是魔門餘孽作亂那麼簡單,而背後,應該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在推波助瀾。

若是果真如此的話,那眼前的這些事情,應該只是一個前奏罷了。

也正因爲看不透那背後操縱的手,華月仙子才嚴令鎖心殿弟子不得出山,以不動應萬動,應該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吧。畢竟鎖心基業,得之不易。

華月仙子鬆了鬆那緊蹙的雙眉,歲月並沒有在這女修真清麗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事實上鎖心殿的弟子,由於所修煉心法的玄妙,每個人都對衰老有着強大的抵抗能力,更何況是這位身居鎖心殿之首的華月仙子。

早在她束髮與中原修行的時候,那美豔的面容就不知爲多少人所讚歎。只不過鎖心殿首要一法,便是緊守一心萬念莫侵,使得多少愛慕之人都只能是望洋興嘆。

另一個讓華月仙子有所顧忌的是,她發現,那個集合了中原強者的力量結下的封印,歷經了近千年的風霜之後,如今竟出現了一絲縫隙。

相比與之前的事情,這纔是讓華月仙子真正頭疼的事情,雖然以目前來講,即使有了這個縫隙,荒人也不可能有機會踏足中原腹地,但若任由它存在下去的話,這個縫隙一定會逐漸的擴大,最後使封印遁化無形。

到那時候,別說是修真一脈,就是大祁國運,也必然遭到致命的打擊。

只是要如何的來彌補上這個縫隙,以目前她的修爲來講,卻是無法做到。

當年集合了衆強者之力的封印,即便如今,仍有着不可抵禦的威力,即便是正道之人,輕易也不敢觸碰。

“若可集合天都谷與清風閣的力量,應該足以修復這道縫隙了……”華月仙子沉沉的思索着。

“師傅……”一個聲音將華月仙子從思索中喚醒,她擡起頭來,只見一個白衣長髮的女子站在她的旁邊,正是她的唯一弟子柳青眉,也是這一代鎖心殿可出山修行的女弟子,鎖心殿的下一代殿主。

華月仙子笑了一笑,柔聲說道:“眉兒自歷練歸來之後,便一直閉門不出,怎麼今日卻出來了,難道遇見了什麼難解之處嗎?”

柳青眉搖了搖頭,一雙美目看了看師傅,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華月仙子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子天生資質,尤其對於本門的心法的領悟,更是出衆,如今看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恍然而醒,說道:“一定是因爲之前鎖心殿發生的事情吧?”

“師傅,弟子知道師傅所以不允許師伯們出山,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想不明白……”

華月仙子點了點頭,面色一靜,平和的說道:“若師傅沒有想錯的話,這裡面一定有頗多的曲折,我鎖心殿的弟子在中原之中,一向是行走最少的,與外界罕有沾染,在我還沒有看明白之前,實在不想鎖心自亂陣腳”

“更何況……”華月仙子看了看自己這唯一的弟子,頓了一頓,說道:“更何況,有一件事情目前要比這個更爲嚴重!”

柳青眉聽到師傅的話,吃了一驚,說道:“還有嚴重的事情?”

華月仙子愛憐的看着自己的愛徒,輕聲說道:“若師傅大解而去,將來你就是鎖心殿的殿主,所以這事情該與你知道的,我們鎖心殿所以守在這十萬大山之旁,原因你早就該知道了吧……”

“是爲了那十萬大山之中的封印”柳青眉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啊,就是爲了這個封印,我鎖心殿從未離過這十萬大山半步,因爲這封印關係着中原的興衰啊,若沒有這封印,即便是我鎖心殿全殿之力,怕是也擋不住那十萬大山之後的荒人。只是,如今這封印,竟然出現了一個縫隙……”

“縫隙!”柳青眉聞言,清麗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

“師傅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察看那封印……”華月仙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身爲鎖心殿主,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親自去察看那十萬大山之中的封印,由於那個封印的力量過於強大,即便是長老級別的人物也無法接近那封印的邊緣。而鎖心殿有一件五彩霓裳,爲殿主代代相傳,只有在這件五彩霓裳的保護下,纔可以接近那封印。

所以鎖心殿主,也就成了唯一能接近那封印的人。

華月仙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這一次察看封印,卻讓她發現了異狀。

封印本身是一個無形的存在,只有設身其中才可以引發其巨大的威力。

因爲道法仁心所在,在結設這個封印的時候,並沒有影響到周圍的萬物,它只是獨對與荒人而來。

可華月仙子這一次,卻發現了在封印周圍,相當大的範圍內,已經是寸草不生,更難見一個活物。

做爲鎖心殿主,華月仙子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幾乎絕殺一切的死亡的力量。若非有五彩霓裳這鎖心至寶的護體,華月仙子都抵禦不住那股能量的威力。

自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定是封印出現了縫隙,使得含在其中的巨大威力釋放出來。

若不及時補救,那封印必將隨着縫隙的加大而破壞,到那時候,第一個要承受的,絕對不是那十萬大山之後的荒人,而是一直據守在這封印之旁的鎖心殿。

華月仙子把事情說給柳青眉,卻又不由自主的陷入到當日的感覺當中,即便是以她鎖心殿之主的修爲,面對那滅絕一切的威力,都會生出一股絕望出來。

柳青眉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露一絲難以察覺的奇異表情,一閃既逝,瞬間已經消失。

華月仙子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愛徒一閃而去的波動,這些天,這件事情一直困擾着她,據守了近千年的鎖心殿,她絕對不願意就這樣消亡。

“那師傅打算怎麼做……”柳青眉喃喃的問道

華月仙子一愣,自己這個弟子一向多有心智,如今這樣全無主意的樣子倒是第一次見到,看來這事情對她來說也是突來之波啊,她又想想自己剛發現這事情時候的樣子,又何嘗不是如此……

“唯一的辦法,只有再次集合三大門派之力,將這縫隙重新補救上!”

柳青眉聽罷身體猛的一震,失聲說道:“不可啊!”

華月仙子聞言一愣,擡頭奇怪的看着徒弟,問道:“有何不可?”

柳青眉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說道:“弟子不是說不可補救,只是如今天都谷清風閣都是各掌一門,若是想集合起來,似乎不太容易!”

華月仙子一笑,說道:“這些年雖然我們來往不多,但同爲中原的正道,又是事關重大,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

柳青眉聞言心事重重,低頭不再說話。

華月仙子看了看她,說道:“這件事情便由你去做吧,天意如此,這也該是你修行中的一部分……”說罷,深深的看了柳青眉一眼,這一眼中卻似乎包括了許多的含義。

柳青眉微微一震,低頭應允了一聲,轉身離去。

華月仙子望着愛徒離去那美麗的背影,嘆息了一下,輕聲說道:“既離不得紅塵,又何必要入這紅塵……”

夜色濃重

鎖心殿青竹亭裡,柳青眉孤獨一人,站在亭中望着天邊那半邊的月亮。

此時月光正華,那半抹的月色透過造亭的青竹,灑在柳青眉一襲白衣之上,映出一片銀色。

長長的頭髮如瀑布一樣披灑垂肩,卻在鬢角之邊,有幾縷被風輕輕的撫亂,衣衫,也在那風中微微的若蝶舞動……

青竹亭下,是無邊的黑暗,柳青眉慢慢的張開雙手,彷彿要將這風、這月、這亭都擁進懷裡一樣,可入懷的,卻是隱隱的惆悵。

惆悵,只爲那個如癲若狂一樣的人……

她依稀還可記得那人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樣子,全身的衣服早已經是破碎不堪,蒼白的臉色幾乎沒有一點生人的氣息,嘴角處卻還掛着一絲殷紅的血跡,站在那裡如同醉漢一樣搖搖晃晃,可那張臉上,卻透着一股難以抑制的歡喜。

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睛裡,也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帶着微笑的看着她。

那一刻,彷彿該關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柳青眉。

只那一刻,便再也抹不去,哪怕他是從那神秘的地方走出來的人,哪怕他連說也沒說一聲就悄然離開。

可卻依舊還是忘不掉

柳青眉在風中,想起他如孩子一般貪婪呼吸着草木的氣息;在月中,想起他如癡人一般把酒而醉醉罷高歌。

柳青眉的臉上忽的一紅,若桃花綻開一般,卻又猛然黯然失色,這或許註定了就是一個沒有可能的結果。

那一刻,或許自己最應該做的,不是擁他在懷中,不是看他在眼中,而只是一劍。

若是這樣,便不會有這許多的煩惱

若是這樣,便不會有這許多的思念

嗆的一聲,一聲利響撕裂了這所有的寧靜

柳青眉緩緩把手中的長劍舞動,一片銀光宛如倒瀉的銀河,直掛長天,山風驟起,捲起那如絲的長髮,那纖柔的身體,在華光中如舞動的蝴蝶婉轉起舞,又如流水的落花隨水而去。

滿亭的光華奪去了天邊半抹的月色,只舞者卻在這光華中黯然神傷,貝齒緊緊的咬着那薄薄的嘴脣,蒼白的臉色一如那月色悽美。

只這一刻,再把你記得

不知身在何處的你,可曾感覺到這一夜的美麗爲你而舞……

一月如鉤,在漫天的星光下,一人獨自坐在岩石上,任風迎面而吹,身邊散落着七八個早已經空了的酒壺,這人卻尤有興致一般,對月而飲。

忽然啪的一聲,這人一愣,再看手中那從未離過身的酒杯,此時竟出現了一個細細的裂紋,那裂紋沿着杯沿裂開,如天邊那半個月亮一般,又如那情人的脣印……

這人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酒杯,半晌才苦笑一下,喃喃自語道:“我自南而來,卻爲這杯中物而醉了……”

九十四 施巫一零二 鎮邪三十五 鵲山四十八 空穴七十五 劍醒一零二 鎮邪九十 勘法十六 拒犯(下)七十三 破局六十 風起三十 離合一二十 收劍六十六 爭鋒三十 離合六十一 舊地六十三 東風十八 往事四十八 空穴一一七 重遊六十五 魔現(下)十九 破繭七十四 鬥念五十三 突變三 入谷九十二 生死五十九 魔秘一百章 失招三十一 邂逅二十 重魄(上)九十八 降巫(下)四十二 心事七十 有約六 認劍七十五 劍醒十三 脫兔一二十 收劍七十二 天下三十二 鬥敵(上)一一九 靈象九十四 施巫一一九 靈象七十五 劍醒六十八 失意四十五 同議五十六 重現三十八 陌人七十四 鬥念三 入谷七十一 無期十八 往事十九 破繭六十一 舊地九十九 歸途四十九 鬼蜮五十七 操戈六十九 傷逝七十五 劍醒七十三 破局九十七 降巫(中)五十三 突變七十 有約七十七 託位一零三 戰況十八 往事九十二 生死四十一 殘景一零三 戰況一一八 借劍一零七 反戈八十七 法王七十七 託位七十八 虛席六十八 失意八十一 星變八十八 驗法十六 拒犯(下)三十三 鬥敵(下)五十五 雀魂四十四 潛變十六 拒犯(下)四十四 潛變十 演武一二十 收劍十八 往事三十一 邂逅二十四 裂縫一零八 奪主十二 溶棺四十二 心事一一四 佛寶一 變故三 入谷五十七 操戈六十七 怒威八十五 迷亂八 暗涌九十四 施巫五十九 魔秘六 認劍七十七 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