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都谷隱雲別院在尋找顧生瀾的下落的時候,他正悠然的和琪琪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那日等琪琪睡醒了以後,顧生瀾便帶着琪琪和阿黃離開了竹林,在山下終於尋覓到了人家,解決了衣服的問題。
此時的顧生瀾,終於可以不用那件袈裟來遮羞蓋醜了。
兩人此時走在山路上,顧生瀾看着身邊的琪琪,不由得心情大好,而琪琪,也是一臉的開心,不時的跑到路邊摘上一兩朵不知名的野花,似乎離開了天都谷,便再無憂無慮了一樣。
只是神獒阿黃,慢嗒嗒的跟在後面,似乎對兩個人的親密頗爲不滿。
就這樣兩人一狗邊走邊停,白天的時候走路,夜晚的時候便露宿而睡,反正身邊有這樣一隻神獒,也不用畏懼野獸的攻擊。事實上阿黃不去攻擊它們以屬萬幸,那些野獸哪裡還敢靠近。
慢慢的路上見到的人多了起來,原來兩人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出了天都谷的範圍,而來到了城鎮。
顧生瀾一見到這人來人往的地方,頓時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他自小便是在越洲生活,對於這種城鎮要比琪琪熟悉的多。
琪琪顯然是對於到哪裡去都無所謂,只要跟在顧生瀾的身邊就是滿足,唯一不方便的是阿黃,這巨獒本是神獸,何時接觸過如此之多的凡夫俗子,由於它過於乍眼,走到哪裡都擺脫不掉那驚詫和畏懼的眼神,一時之間是相當的惱怒,幾乎要調頭而去。
幸好顧生瀾好生安慰,又有琪琪這可愛的女孩小手的愛撫,纔不再發威,但對於那些好奇的目光,依舊是哼哼做勢,弄的顧生瀾苦笑不已。
“看來自己真的已經遠離這種地方了……”
顧生瀾暗暗的想到,且不說自己是從天都谷逃出來的,就是自己身上那股不知何時就得爆發的力量,已經註定自己不再與這些尋常人一樣。
他看了看身邊的琪琪,這個美麗的女孩顯然再不準備離開自己,原本打算帶着她重新回到普通的世界當中,可目前看,似乎是不可能了。
他暗暗的嘆了口氣。
琪琪卻依舊是一副沒所謂的樣子,只是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不停的張望着周圍的一切,那些衣着,那些攤買,顯然對她來說都是新奇不已。
忽然她發現一個攤子上有一個亮晶晶的頭飾,頓時被吸引住,那是一個如月亮一般的小東西,可以戴在頭髮上面,很是漂亮。
顧生瀾注意着琪琪的眼神,按照他的經驗來講,那個東西肯定是價值不菲,更不要說他如今身上是分文皆無。
“看來又要抄起老本行了”顧生瀾正琢磨施展個什麼妙手空空的手法來滿足一下琪琪,哪知道琪琪竟先他向那個攤子走過去。
“這個……這個東西可以給我嗎?”一個嬌柔的聲音對攤主說。
那攤主正沒精打采的坐在那裡,聽到這話不由的有些惱火,擡起頭剛要說話,忽然一呆,愣在了那裡。
只見一個萬般嬌美的女孩正站在他的眼前,手裡拿着他那件最精緻的飾品,眼睛裡流露出戀戀不捨的神情。
攤主一剎那間如同被雷擊到一般,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的說道:“當……當然可以!這裡的東西,只要你喜歡,都可以拿去!”
那女孩聞言甜甜的一笑,頓時若鮮花綻開翠玉含露一樣,那攤主再遭雷擊,已經是完全說不出話來。
那女孩小心翼翼的把那件月亮一樣的飾品放在掌心,轉過身就那麼託着掌心,如同託着珍寶一樣離去。
臨走之前,不忘回頭又衝攤主笑了一笑,嬌柔的說了聲謝謝。
可憐的攤主屢遭雷擊,滿腦子裡充滿了女孩那一笑再笑的樣子,早已經忘了女孩拿走的是自己攤位上最精緻的東西。
旁邊買水果的阿三看到這一切,大是驚訝,小聲的跟他老婆說道:“這小氣鬼今天轉性了,居然把那寶貝白送給了人家……”
那攤主呆呆的看着女孩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又無精打采的坐了下來,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發傻……。
夜色降臨,一切喧譁重新歸於安靜。
顧生瀾在小河邊燃起一堆篝火,又從小河裡抓起幾條小魚來,琪琪則在旁邊擺弄着她今天的勝利果實,漂亮的臉上充滿了得意和開心。
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顧生瀾到現在還覺得奇怪,不明白那個攤主怎麼莫名其妙就把東西給了琪琪。
他看着琪琪擺弄着那小東西的樣子,心裡暗暗說道:“還真是一個小妖精啊!”
“顧哥哥,你幫我帶上吧!”
琪琪坐到顧生瀾的身邊,把那個寶貝一樣的東西放到顧生瀾手裡。
那個小東西是一個月亮一樣的髮飾,細處看做工還是很精細的,顧生瀾把它拿在手裡,挽過琪琪烏黑的秀髮,輕輕的把它別在上面。
藉着皎潔的月光,此時的琪琪竟是分外的美麗,那小小的髮飾下,烏黑的長髮散出少女獨有的氣息。
顧生瀾心裡忽然一蕩,這些天來,琪琪竟然長的越發的漂亮了,少去了一些小女孩的模樣,而多了一些少女的嬌媚,變化之快即便是顧生瀾也有點吃驚。
琪琪帶上了那個髮飾,輕輕的靠在顧生瀾的肩膀上,說道:“顧哥哥,到現在我都不明白,爲什麼伯伯讓你把他……”
顧生瀾苦笑一下,說道:“當時他在耳邊對我說要我殺了他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相信啊!”
“其實伯伯一直都很苦,他從來都不笑,可是我知道他很疼我……”
顧生瀾的眼睛裡又浮現出那個一身青袍的人,若不是這個人,自己到現在可能還是個街頭的小乞丐,回想起當日他在耳邊對自己說話時表情的決然,顧生瀾至今仍不能忘。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而殺的,又是一個改變了自己命運的人。這是上天早就已經安排好的事情嗎?顧生瀾想不明白。
“顧哥哥,其實伯伯有一個地方的,我認得路,我們可以先到那裡住下的……”
“哦?”琪琪這句話到是一下把顧生瀾從沉思中拉出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苦於沒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樣到處漫無目的的走畢竟不是辦法,且不管天都谷那邊是什麼樣,怕是琪琪這樣跟自己到處流浪也吃不消。
顧生瀾頓時來了精神,剛要問琪琪這個地方在哪裡,忽然間聽見一陣嗚嗚的聲音,擡頭一看,只見一直趴在旁邊的阿黃此時站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聲聲的低吼,平時半睜半閉的眼睛此時也如兩盞夜燈一樣,緊盯着樹林處。
顧生瀾知道阿黃不是尋常家犬,能讓它如臨大敵一般,必然是發現了什麼危險的東西。
他也顧不上細問琪琪了,連忙站起身,拉着琪琪來到阿黃的身邊。
阿黃此時四隻如刀一般的爪子緊緊的扣在地面上,全身繃緊,似乎隨時都要躍出去撲咬一樣。
就在這時,只是樹林裡沙沙的傳來腳步聲,人影一閃,從樹林裡走出了一個白衣人。
只見這人身材頗高,略有些消瘦的臉上掛着疲憊,惟獨那雙眼睛裡卻充滿了冷酷,讓人看的心裡有些發寒。
這人一腳踏出樹林,眼睛先是落在阿黃身上,眼睛頓時滿是驚訝,隨後又看到了站在阿黃旁邊的顧生瀾和琪琪,表情更是驚訝。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兩個人,半晌才微微一笑,說道:“此等時刻,打擾兩位的清修了,實在是抱歉。”
阿黃本來已經全身繃緊,幾乎要撲上去,待這人走出來以後,忽然似乎失去了目標一樣,不禁讓它大惑不解。
它兩隻眼睛充滿了疑惑,走到白衣人的跟前,又圍着他轉了兩圈,似乎並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頓時沒了興趣,轉身又跑到一邊重新恢復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顧生瀾原以爲會出現什麼猛獸,已經握緊了紅蓮劍,哪知道走出來的卻是一個人,頓時也鬆了一口氣,只是心裡仍覺得有些奇怪,暗想起阿黃剛纔的古怪,又看看眼前這個人,心裡不禁暗暗提防。
那白衣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一樣,他徐步來到那堆篝火旁邊,又仔細的看看趴在不遠處的阿黃,長噓了一口氣,笑道:“好大一條狗啊,我還以爲走夜路遇見猛獸了呢!”說話間,手不自覺的摸了摸額頭,如同剛受了場驚嚇一樣。
顧生瀾拉着琪琪,也來到篝火旁邊,看了一眼白衣人,隨處坐了下來,說道:“這是我養的,樣子長的大了些,可不會亂傷人的,老兄放心就是了!”
白衣人點了點頭,看着阿黃嘖嘖稱奇不已。
顧生瀾也不在意,他攏了攏篝火,愛憐的看看琪琪,說道:“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呢!”
琪琪乖順的點了點頭,象個小貓一樣把頭枕在顧生瀾的腿上,睡了過去。
顧生瀾撫摩着琪琪那光滑的長髮,眼睛望着那篝火又陷入到沉思當中,似乎完全忽略了白衣人的存在。
白衣人已經把目光從阿黃的身上轉移開,又落在象小貓一般蜷縮在顧生瀾懷裡的琪琪,不禁有些驚歎這個女孩的美麗,似乎老天的眷顧都集中到了這個女孩一個人身上。
顧生瀾撥弄了兩下火堆,忽然擡起頭,對那白衣人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老兄面帶疲憊,怕是幾夜都沒有閤眼了吧!”
白衣人搖了搖頭,說道:“只不過是被一些東西糾纏的煩心罷了,其他也沒有什麼……”
“不知道老兄怎麼稱呼呢?”
“衛,看模樣我該比小兄弟年長几歲,你便叫我衛大哥就好”白衣人一點也不客氣,到是一副很坦然的樣子。
“那我就稱呼衛大哥了!我姓顧”
白衣人點了點頭,說道:“小兄弟面帶奇相啊,想來不是一般人。”
顧生瀾呵呵的一笑,說道:“都是趕夜的人,什麼尋常不尋常的!”
“攜伴美眷,奇獸看護,身帶神劍,這哪裡會是一般的趕夜人呢……”
顧生瀾心裡微微一驚,暗想此人眼睛好毒啊,自己一直把紅蓮掩在身後,哪知道還是被他看到了。
顧生瀾表面卻是如常一般,隨手把紅蓮拿出來,用劍尖挑動了火裡的幾塊木頭,隨着火苗蓬的又旺了許多。
“衛大哥看到了,什麼神劍,在我手裡不過就是挑火的傢伙罷了……”
白衣人一笑,說道:“可否借大哥看一下?”
顧生瀾隨手一轉,將劍柄朝向白衣人,說道:“儘管拿去看好了!”
白衣人眼睛微微一閃,露出一絲讚許之色,接過紅蓮。
哪知道入手之間,頓時劍身涌出一股力量來,如火炭一樣熾熱,白衣人心裡一驚,原本消瘦的臉色閃過一抹妖異的紅色,隨之既去。
不遠處的阿黃半睜半閉的眼睛猛的張開,望向這邊,喉嚨裡又傳出幾聲低低的吼叫,似乎察覺到什麼。
蜷縮在顧生瀾懷裡的琪琪似乎被這兩聲吼叫從睡夢中驚動,皺了皺秀眉,小嘴裡不知道嘀咕了幾句什麼,小手卻緊緊的抱住了顧生瀾。
“亂叫什麼!”顧生瀾瞪了一眼阿黃,低低的說道
白衣人卻恍若未覺這一切,他定定的看着手裡這把劍,雙眼閃出不可置信的神采來。
過了好半天,白衣人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顧兄弟好福氣,竟然可以得到如此曠世神兵,只是神兵沉睡之間太長,還得等兄弟你來喚醒啊”說罷又將紅蓮交給了顧生瀾。
顧生瀾聽罷白衣人對紅蓮的評價,心裡好笑,暗想這可是天都谷五把鎮穀神劍之一,當然是好東西了,只是不太明白白衣人說紅蓮沉睡之間太長,還要喚醒。
白衣人待把劍交給顧生瀾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額頭竟然隱約出現了細細的汗珠。
“好強大的力量啊!”白衣人暗暗想到,他早就察覺出這把劍的不同凡響,但入手的那一瞬間,依舊差點着了道。
從劍身涌出的那股力量夾着灼熱的氣焰如針一樣刺入他的經脈,使得他不得不運起真力抗衡,哪知道瞬間那股力量又消失不見,整把劍宛如無盡的虛空一樣,他剛剛運起的真力頓時如脫繮的野馬一樣被吸了進去。若不是他即使收住,怕是如今全身的修爲要被這把劍吸的乾乾淨淨了。
看着顧生瀾若無其事的拿劍隨意的挑動着火苗,白衣人心裡暗暗吃驚,只覺得似乎完全看不透這個少年。
“衛大哥,不知道你剛纔說的這把劍還在沉睡當中是什麼意思……”顧生瀾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每一把神兵利器,都含天地的靈氣,自破廬而出的那一刻起,便有了自己的靈性,所以,神兵都會選擇自己的主人,就象顧兄弟手裡這把劍”說到這,白衣人苦笑了一下。
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兄弟這把劍也是怪異啊,尋常來講,只要神兵一旦認了主,其自身的靈性就會自動恢復,只是兄弟手中這把劍不知道爲什麼,顯然已經認同了兄弟,可那劍靈似乎因爲某種情況又重新陷入沉眠當中……”
“若說它在沉眠似乎也不妥當,當外人拿起它的時候,它仍然會反抗,這當真是匪夷所思!”
白衣人說了半天,忽然發覺這把劍的古怪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範圍,不禁苦笑一下,說道:“總之,這把劍是非兄弟莫屬了,旁人是碰都碰不得的!”
他哪裡知道,紅蓮之所以能完全認同顧生瀾,是因爲此時的紅蓮劍,已經與顧生瀾建立了一種奇異的血脈關係。
在鑄仙洞的那一日,顧生瀾的精血在北海金索的牽引下涌進紅蓮劍,又夾帶着紅蓮劍自身的氣息返回到他的身體內,無形中兩者形成了血脈互通的奇特境界,這本身就是一種玄妙的事情。縱是天都谷祖師丘玄一在鑄造此劍時也不會料想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若不是這樣,當日林破念何以會逆天都谷的常理而讓一個無名小子拿着鎮谷的神器。
白衣人自然更是想不到這樣的事情,顧生瀾見他說不清楚,也不多問,笑一笑說道:“隨它去吧,想必是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的”說罷,低下頭看看枕在他腿上的琪琪,女孩似乎真的累了,此時雙手抱着顧生瀾的腰,睡的沉沉的。
白衣人心裡暗暗一讚,若是常人拿到這把劍,必然是想方設法來發揮出它最大的威力來,只是眼前這少年卻全不在意這一切,那股隨心所欲的性格油然而出,一派的自然。
“或許,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起這樣的神兵吧!”白衣人暗暗的想到。
看着顧生瀾那充滿了無限愛憐的眼神和琪琪那甜甜的睡意,白衣人忽然一陣的落寞,自己又何嘗不是有心之人,只是前途坎坷,即便有心卻未必有果。他嘆息一聲,合上了疲憊的雙眼。
篝火漸漸燃盡,而濃夜之色也隨着第一縷晨光的出現消失而去,顧生瀾睜開眼睛,發現白衣人早已經收拾妥當,站在自己的眼前,微笑的看着他
“衛大哥,你這是……”
“一夜盤聚,已是難得了,只是如今你我怕都是多事之人,待我們把手頭的事情料理乾淨,再來盤敘!”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烏黑的東西塞進顧生瀾的手裡,說道:“日後兄弟可拿着這東西到九獄司來找我……”
說罷大有深意的看了看琪琪,說道:“兄弟自當珍重,須知一生良伴最難求啊……”
言語中白衣人且行且歌,一襲白衣卻在晨曦中如此的奪目,卻也是如此的寂寞。
顧生瀾呆呆的望着白衣人離去的方向,耳邊依舊縈繞着白衣人如狂如癡的話
半世修行半世求,
橋頭明月水中流。
莫言魔道殊途路,
一劍一琴酌夢舟。
“我乃魔門九獄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