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又到了春天,過去一年中我似乎請了無數次假,但是公司老闆還是比較不錯的,念在我平時工作不錯,態度端正,業績也還算不錯的面子上,總算沒有辭退我,我也因此加倍努力來回報公司。
老孫的公司是做藥品生意的,需要和很多客戶打交道,工作強度比較大,這段時間又經常跟着我捉鬼伏妖,也經常要請假,還要完成任務,確實也很辛苦。
眼看五一長假快到了,我們兩個決定出去旅遊,好好放鬆一下,這段時間研習天道妙法和垂丹之術真是非常累。雖然旅遊也耗費體力,但是意思不一樣,起碼心情是放鬆的。
我們邀小路一起去,小路欣然同意,都是喜歡玩的人,三人一拍即合。我把師叔送到老人院去住幾天,否則沒人照顧他,我不放心。
買了機票,直奔向往已久的麗城而去,山水遊我們很早就玩膩了,大多數著名的地方也都去過了,我們現在更喜歡的是城市深度遊,進行城市的深度探索。
麗城是雲南一個著名的城市,有山有水,生活富足安逸,人民溫和好客,是個非常適合生活的地方。
我們下了飛機已經是傍晚十分了,在網上聯繫好的旅館住下。一路奔波,身體疲憊,早早睡去一夜無話,準備明天按行程好好遊覽。
第二天我們三個遊了當地的各處著名人文景觀,然後來到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區,看看這個美麗的南方都市的人們是怎樣一種生活方式,和我們北方有什麼不同。
這裡果然是城市的中心地帶,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穿插着現代、古代、歐式等等各種建築風格。我們在一家商場的三樓咖啡廳坐下喝點飲料。坐在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位置,向外望着外面車水馬龍的大街和高大建築帶來的視覺衝擊,體會着這繁榮城市的文化底蘊。
我注意到在一片辦公大樓聚集的區域的中間位置,也幾乎是最好的一片位置,卻有一處低矮的平房院落。陳舊的房子,灰暗的顏色,外表似乎是前清的風格,房頂雕樑畫棟,房子前後三排,每排之間都是個不小的院子,每排起碼有七八間房子,房子最後面還保留着一個小花園,院子裡有石階鋪地,甚至還有個小小的涼亭,不過都已經破敗不堪了。
一看那裡就是古代大戶人家的宅院。難道那裡是古代什麼重要的文化遺蹟,需要重點保護?看那樣子那地方應該是晚清的建築風格,年代不夠久遠,不會有什麼特別高的歷史價值,何以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佔據着這麼大一片地方呢?
我們很是奇怪,從商場出來,步行來到那院落的地方,發現那房子四周圈着一片片的鐵絲網,上面貼着封條,有塊木牌子斜掛在上面寫着“閒人免進”。我們看了不明所以,難道這裡也跟那鬼樓一樣,裡面鬧鬼,不讓人進?
晚上回到賓館,我們上網搜索這個城市裡關於這所院落的信息,果然在一個論壇上有人詳細介紹了這所院落的來歷和保存至今的原因。
那裡是晚清時代的建築,據說裡面曾經住着一大戶人家,只因他家在朝廷裡有根基,在這地方是家財萬貫,富甲一方。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宅子裡的人開始接二連三莫名其妙的死去。而且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一家人連上帶下都相繼離奇的死亡,有上吊的,有投井的,有割腕的,死法各不相同。只有幾名家丁跑掉了,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他們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這件案子一時轟動,驚動四方,官府認定是有人謀殺,但是兇手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線索,查來查去,一無所獲,案子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院子後來被一外地客商買下,因爲是凶宅,價錢相當便宜,這客商就是看重這宅子的位置優越,對做生意的人來說是最適合不過了。官府見有人買也樂的趕緊脫手,可沒想到怪事就此發生,這客商當日連同夥計一共五人一起住進宅子。轉天一早,這五個人都瘋了,不記得任何事情,見了什麼都害怕,不久就都自殺而死了。
以後又有幾批人住進這個宅子,但都自殺而死,這下所有人一致認爲那裡有惡鬼或者妖怪。而那個地方再也沒有人住進去了,也沒人敢靠近。
到了現代經濟繁榮,地皮值錢了,那院子地處繁華之地,幾年前周圍開始拆遷改造,施工人員也開始在這裡實施拆遷計劃,但是凡是進去這宅子的人,出來後就都莫名其妙的精神失常了。
有的人知道關於這個宅子的可怕傳說,怕這些工人自殺,就成天不離人的看護這些精神失常的施工人員,但是後來這些人還是想盡各種辦法相繼自殺了。自此就再沒人敢去那裡了,直到周圍都建起高樓大廈,這個凶宅也沒人敢動一鏟。
開發商很是着急,花高價買下這塊地皮,卻沒辦法建設,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白白浪費着,實在是可惜。於是想盡各種辦法,現代的古代的、儀器檢查、請神驅鬼都用過了,卻沒什麼結果。至今網上還有該開發商發佈的請人捉鬼的信息呢,誰能捉住鬼,獎金三十萬,可是就是沒有人敢接這活兒,因爲那凶宅實在太兇!
畢竟三十萬和性命比起來,太輕了。已經有兩個驅鬼的人進去後不久就自殺而死了。這引起當地政府的重視,下文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那個地方,只說正在調查情況。
我和老孫、小路商量了一下,反正沒什麼事情,我們何不試一下,這宅子裡面無非就是一隻惡鬼或者一羣惡鬼,我們有正宗除穢派的符咒、指決和陣法,以我們現在的功力,沒什麼可怕的。
小路和老孫舉手贊成,尤其是老孫興趣很大,因爲還有那三十萬獎金呢。我們已經把這幾次捉鬼的事情都跟小路說了,小路對捉鬼也很是嚮往,一直想跟我們一起見識一下。
說幹就幹,我們在網上聯繫了那家開發商的聯繫人劉強經理,劉經理很是積極,約我們轉天上午見面。
反覆確認我們的身份和捉鬼經歷,而且立下“生死狀”後,劉強才和我們簽署了協議。老孫着重問了好幾遍三十萬的事情,又要求在合同裡特別註明了一下,仔細閱讀協議後我們雙方簽了字。
劉強說:“聽你們這麼多捉鬼的事蹟不像是假的,我們以前請來的兩個道士都是騙人的,最後他們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還差點牽連我們公司,孫老弟說的這三十萬,只要你們把鬼捉住,錢我立刻就付給你們。對我們開發商來說,買下這麼好的地點、這麼大的面積是花了巨資的,哪裡知道不能開工,政府又不退給我們錢,公司都快支撐不住了,你們要是能把鬼捉住就是挽救了公司,區區三十萬一定會一分不少打進你們帳戶的。”
我聽後點點頭,劉強問可不可以早點去捉鬼,我說我們明天晚上就去。劉強疑惑的看着我們說,晚上進去不是更危險麼?何不白天去呢?
我一笑說:“越危險越刺激,我們捉鬼道士就喜歡刺激的。”
劉強不禁對我們非常欽佩,一個勁說遇到真老道了,其實他不知道,白天鬼是不存在的,要捉只能晚上去捉。
我們定好時間明天晚上在鬼宅門口見面,到時候劉強會把宅子的鑰匙給我們。
第二天上午,我們出去買了各種工具,還有紙和筆及特殊的畫符的顏料,畫了符咒,老孫包裡放着幾個瓶子,分別裝着“定心丸”、“驅獸丹”、“失眠丹”。
我們三人在天黑的時候趕到那凶宅,劉強一會也駕車趕到,拿了鑰匙給我們,叮囑我們要小心,慌忙駕車離去,他看我們那眼神,就跟我們是來送死的一樣,我心裡不禁好笑。
我過去打開圍在周圍的鐵柵欄的鎖,來到院門前,這宅子的大門着實氣派,即使都已經掉色破敗了,但仍給人一種威嚴氣派的感覺,不愧是大戶人家的豪宅。
我用另一把鑰匙打開大門,裡面太黑,我們打開強力手電筒,以前這裡通過電,但現在這宅子周圍都蓋了摩天大樓了,這裡早就斷了電了。
進去前我在三人身上施了“罩”字咒,防止鬼上身和被鬼控制了大腦。我們把宅子前後都走了個遍,這裡雖然破敗了,但是亭臺樓閣,花園小橋還依然存在,可以想象當初這裡是怎樣一番深宅大院,富貴人家的景象。
我用“讀鬼術”把這宅子裡裡外外查了個遍,卻並沒發現鬼的藏身之處,這可就奇怪了,既然這裡沒有鬼,怎麼會出那麼多人命呢?這裡沒有鬼起碼也該有妖啊,怎麼一點也察覺不出來了?
我們不死心,挨個房間檢查,都沒有什麼可疑之處。最後我們停留在主人的書房裡,我唯一感覺有些許陰寒之氣的就是這個書房了,其餘房間絕對不可能有鬼存在的。
這間書房裡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靠牆而立一個大書架,上面還有幾本殘書。奇怪的是這裡的一切都沒有塵土,什麼都是一乾二淨的,傢俱都是上好的紅木傢俱,之所以沒被當年的紅衛兵抄走,就是因爲這裡鬧鬼鬧得很兇,誰都不敢進來的緣故,也正是因此,這裡的東西依然保持完整。
我環顧了一下這書房,並沒什麼特別之處,只牆上掛着很大的一副畫,引起我的注意。這幅畫約有兩米半高,一米半寬,掛在那裡顯得很突兀。畫的左上角寫着一行字:“穎城三百六十戶”,畫的內容是一個古鎮的景象。
這書房的其他地方並沒有鬼氣傳出,只有這幅畫隱隱有陰冷之氣鋪面而來,老孫和小路兩人用手電筒照着這幅畫,我結了個指咒,打開陰陽眼,望向這幅畫。
古畫畫的雖然是古鎮的一部分,可是我打開陰陽眼看時,卻奇怪的發現我能看到整個古鎮的景象,連鎮外的河流、河流上的石橋、河旁垂釣的老翁、橋裡側的高大的牌坊、鎮子裡宅院內的芭蕉樹、石階上往來的人羣都看的很清楚,很逼真,彷彿都要動起來一樣。
我一驚,忙收住眼神,扭頭看老孫和小路,只見他們也正凝神看着這幅畫,這幅畫似乎有種魔力,讓你忍不住想盯着它看。我轉過臉來再看這畫,盯着畫裡那條小河旁邊的高大的牌坊發愣。
突然間這畫從中間裂了開來,一道刺眼的白光從破裂處射出,照得我忙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恍惚中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得我忙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只聽丫環小翠在我牀邊說:“公子,快起牀吧,你忘了今天要陪夫人去街上了?”
我打了個哈欠說:“知道了。”
起身更衣洗漱完畢,去父母房間請安,父親老早就去店裡了,他是個幹活不要命的人,就知道拼命賺錢。他老人家是白手起家,這麼大家業都是他一人打拼下來的,這也着實是我佩服他的地方。但是我讀書這麼多年,知道的事情越多反而越不肯努力了,加上一直也沒考中過一官半職,只好回家幫父親打理生意。
用過早飯,陪母親上街,小翠和春花在兩旁伺候着,到了綢緞莊,我趁她們挑選綢緞的當口,偷偷溜了出來,直奔城東而去。
過了煙柳河就到了這裡最有名的煙花巷,柳巷最大的妓院就是春香樓,但是我來這裡可不是來嫖的。
春香樓的頭牌“香草”是我的意中人,但她只賣藝不賣身。三個月前我考功名沒中,鬱悶之餘被朋友拉來這裡喝酒消愁。因家教極嚴的緣故,我以前可是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那次朋友喊來頭牌香草彈奏古箏祝酒,我第一眼看見香草就喜歡上了她,那彎彎的眉毛、櫻桃小口,優美的身段,綽約的風姿都是那麼高貴雅緻,讓我對她從此癡迷沉醉。
自此我就經常來這裡捧她的場,聽她唱上幾曲,香草姑娘也對我很是有意,一來二去我們就私定了終身,但是苦於她贖身的價碼太高,我付不起,再說父親也不會讓我娶一個青樓女子的,所以思念之下也只能經常過去見香草一面,但即便如此,也因她的價錢太高,弄得我很快就沒錢了。
父親後來知道我的錢都花在了青樓,乾脆斷了我的財路,讓我在家幫忙打點生意,但是我每天魂不守舍,母親知道香草是賣藝不賣身的好女子,見我這樣子,答應幫我和父親說說,後來父親總算通達了一點,跟我說等我接手了他的生意,能賺錢了,他就不管我如何了。
從此我就非常刻苦的學習生意經,我的聰明加上勤奮,讓我幾個月時間下來終於能把父親的生意完全接了過來,而且生意做的有聲有色的。眼看贖香草出青樓的日子也爲期不遠了。
前天剛從北方採辦回來,好不容易放假兩天,今天和母親出來,軟磨硬泡從母親那裡套了點銀子,這才趕緊偷跑到春香樓來會香草,我可是有整整兩個多月沒見到香草了。
我進了春香樓大門,老鴇見了我笑逐顏開說:“李公子啊,好久沒來了,也不照顧我們生意了。”
我說:“這些日子忙,沒時間過來,香草呢?”
老鴇立刻支吾着說:“李公子啊,我們這新來了兩位姑娘,都是一等一的貨色,都是十六七歲,不然我帶過來給你看看?”
我說:“其他的就算了,香草是不是現在有客人啊?”
老鴇忙招呼旁邊的蘭花說:“蘭花,你過來招呼下李公子,我樓上客人有事情要說。”
蘭花是香草的好姐妹,我問蘭花是不是香草屋裡有客人,蘭花把我拉到她房裡哭着說:“香草姐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聽了這個消息只感覺五雷轟頂一般,腦袋一下子炸開了,抓住蘭花胳膊急問由來。
原來這兩個月裡,以前一直垂涎香草的本地郎知縣的二公子郎喬,非逼香草委身於他,香草不從,這郎喬就給足了老闆娘銀子,強行把香草帶出去侮辱了。
這郎喬是有名的惡少,仗着家裡有權有勢,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香草被放回來後,大病一場,高燒不退,幾天不進水米,最後命喪黃泉。她臨死時候還念着我的名字,怪我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看他,怪我爲什麼不早點贖她出去。
聽到這裡我是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蘭花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春香樓的。一路上想起我和香草在一起時候的情景就感覺心在流血,香草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一遍遍浮現,我不知道這輩子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都沒有心思活下去了。想起香草臨死時候說的那些話,一句句直扎我的心,我彷彿看到香草臨死前那瘦消的容顏和哀怨的眼神,我下決心一定要殺了郎喬爲香草報仇!不報此仇我誓不爲人!
回到家後我立刻找來兩位朋友,商量如何幹這件大事。我這兩個朋友都吃過郎喬的虧,所以早就恨之入骨,打算除之而後快了。
但是郎喬出門總是前呼後擁的,身邊都是家奴打手,郎家又有重兵把手,宅大院深,不好下手。
孫平說:“下個月是郎家二公子郎青娶二房的日子,郎知縣早就下了請帖了,又可藉機搜刮好多銀子。咱們的父親早被邀請到時候去喝喜酒了,其實就是要我們上厚禮,到時候我們跟隨父親參加婚宴,宴席的時候,我們在他宅子裡找個地方藏好,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再下手。那郎喬是好酒之徒到時候肯定會喝多,趁他喝多我們方便下手。”
我一聽主意確實可行,就這麼定了。孫平的父親是藥材商,每年都要被這郎知縣詐去很多的錢財,而且孫平前些天還被郎喬在天波樓飯莊羞辱了一番。
路偉的父親是開綢緞莊的,經常被郎喬強行拿走上好綢緞去送給妓院裡的相好,說是先賒賬以後再給錢,實際上肯定是要不回來了,誰讓人家有權呢,要是給他惹了,今後就別想在這城裡立足了,所以他們兩人對郎喬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商量好後我們三人分頭去準備,只等下月動手。送走了孫平和路偉,我去街上買了燒紙去香草墳上祭拜,傍晚的黃昏夕陽似血,此時已值春天來臨,香草的墳上竟長出了許多青青的小草,風吹時,左右搖擺,像極了香草的一生飄搖,任人擺佈,那麼悲哀,那麼淒涼。
想到這裡我趴在香草那方矮矮的墳頭上痛哭流涕,生前是那麼鮮活的女子,死後就是這麼一個墳頭,想起香草的溫柔我更是心如刀絞,真想扒開墳,跟香草躺在一起。我拿出紙錢燒了,又用帶來的鐵鏟在香草墳上培了些土,可還是感到無邊的悲痛,趴在墳上又痛哭起來。
突然聽見身後有人說話:“這不是李公子麼?”
我扭回頭,說話的人原來是郎知縣的千金,也就是郎喬的妹妹郎寧。記得好久以前在新年燈會上見過她,只記得那次她前呼後擁的,像位公主,她人長的好看,打扮的也着實漂亮,成了多少富家公子追求的對象,可據說她都看不上眼。
聽說她是位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心地善良,一點不像她的兩位哥哥,但此時一想起他哥哥郎喬,我立刻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她一眼,收拾東西起身要走。
郎寧看我情緒如此激動,開口說:“李公子,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害死了你的意中人,但是那是郞喬做的事情,你不能對我這麼冷淡啊。”
我冷冷的說:“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哪敢對知縣的千金冷淡啊,不知道郎小姐這麼晚了在此地有何貴幹啊?”
郎寧說:“看今天天氣不錯,我和丫環來這裡踏青的。”
我擡眼望去,只見郎府的兩個丫環遠遠站着,旁邊停着輛大棚馬車。
我說:“天色不早了,小姐沒什麼事情的話,容我告辭了。”
郎寧說:“難道你就這麼恨我麼?那都是我哥哥的錯啊。”
我看她有點着急的樣子,心裡納悶,郎府的小姐本不會輕易在外面拋頭露面的,所以我和這郎寧平時根本沒什麼來往,她怎麼平白無故跟我說這奇怪的話呢?
我開口問道:“郎小姐這話從何說起,我跟你無冤無仇,何故恨你呢?”
郎寧說:“我知道你和香草姑娘情投意合,只怪我哥哥從中作梗,害死了香草姑娘,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李公子不再傷心呢?”
我擡頭看着郎寧,她和我上次見到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了,上次見她是位嬌滴滴的富家小姐,現在雖然人更加漂亮,風姿更勝當初,更顯成熟嫵媚,但眉宇間卻多了些許憂愁,尤其現在兩眼之中一片朦朧,隱隱有淚光浮現,讓人不禁心生憐惜,只不知她何故如此。
我想起屈死的香草心一冷說道:“我的事情不勞小姐費心了,我還有事情要辦,這就告辭了。”
說完扭頭便走,邊走邊想,你現在不用安慰我,下個月我就讓你哥哥給香草抵命!剛走出不遠,後面有人喊:“李公子留步。”
我回頭看是郎家的丫環,丫環遞給我一封信,說是她家小姐給我的,說完轉身跑了回去。我心裡納罕,向那邊望去,只見郎寧正向我這邊望來,見我看她,轉身拉開馬車門進去,馬車緩緩起動。我看着手裡的信,不知道這位郎小姐是什麼意思,看着郎府的馬車漸漸跑遠。
回到家我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被父親看見數落了一番,讓我明天去店裡照應,我滿口答應,晚飯也沒吃,回房間倒頭合衣而睡,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小翠叫起來吃早飯。
吃了飯偷跑出去找孫平和路偉商量刺殺郎喬的具體方案,中午就在天波酒樓借酒消愁,午後醉醺醺的回了家。如果不睡覺或者不喝醉,我滿腦子都是香草,心一會空空的一會又開始絞痛,只有借酒麻醉自己。
到家後我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一直到天亮,早上起來換長衫的時候,郎寧那封信掉了出來,我拆開信看了之後立刻陷入一片迷茫和錯愕之中。
信中滿是郎寧對我的愛慕之情,如何從見我第一面就愛上我,如何每夜想象着我在做些什麼才能入睡,如何盼着在街上能遇見我,又如何聽說我喜歡上香草後痛不欲生。
合上信我只感覺如在夢裡一般,郎寧的面容在我眼前浮現,難道那天她眉宇間淡淡的憂愁是因我而起麼?那天她難過的神情難道也是因我而起麼?我心裡不禁思緒起伏,呆坐良久。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三個的復仇計劃,這些天我們一直商量着如何刺殺郎喬,如何計劃的更周密。但是每當想起郎寧那天的神情和她竟然對我這麼長時間的愛戀,不禁心煩意亂。她是郎府千金,我可從來沒想過能得到她的青睞,但是無論郎寧對我有多癡情,那郎喬我是非殺不可。
路偉一次去給郎府送綢緞料子,藉故在宅院裡遛了一圈,暗中觀察了一下,發現他家後花園的假山可以藏人,是個隱蔽的好場所,而且那裡看守比較鬆,我們可以躲在那裡面,等郎喬喝多了送回房間的空擋趁亂摸進他房間殺了他,即使藏匿的時候被人發現,我們也可以謊稱走錯地方,然後全身而退,再圖他法。
計劃就這麼定下來了。
時光飛逝,我對香草的思念之痛也慢慢全部化作強烈的復仇之念。偶爾想起郎寧,心裡不免另有一番滋味,想到她對自己的一往情深,我不免有些疼惜,畢竟她和她哥哥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如果真能報了仇,我能和郎寧走到一起麼?
轉眼一個月時間過去了,這天到了郎家二公子郎青的大喜日子,郎府上下一片歡騰,我們三個隨着自己的父親進了郎府。酒宴上,郎喬還特意來我們這一桌敬酒,想是對香草的事情也覺得過意不去,和我多喝了幾杯酒,套了幾句近乎。
我在這小城的年輕人中很有些威信,詩詞歌賦,能寫善畫,仗義慷慨,受到大家的推崇,結交我的不光有像我一樣小生意人家的公子,也不乏大戶人家的公子們,所以郎喬平時是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因爲得罪我就是得罪了一大批人。他見我對他態度冷淡,找了個藉口悻悻走掉了。我心裡恨恨想,今晚就要你的狗命!
郎喬不勝酒力,一會就被人灌多了,我們三人見他喝多了,先後起身假裝告辭,偷偷跑到後花園的假山裡面躲了起來,一會就看見郎喬被兩個丫環攙扶着回了房間。過了一會我們看周圍沒人,偷偷摸到了郎喬房間,先敲了敲門,見裡面沒反應,輕輕推門進去。房間裡很黑,瀰漫着薰香的味道,我們順着鼾聲摸到牀邊,藉着外面的燈光,看清牀上躺的正是郎喬!
我摸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剛要刺下去,忽然聽得響起敲門聲,我們大驚,屏住呼吸不敢做聲。
門被推開,有人進來,端着燈火。路偉和孫平早埋伏在門旁,迅速把來人拿住,捂住嘴巴。我上去接住燈火,噗的吹滅。孫平和路偉把來人扭到窗戶跟前藉着外面燈光一看卻是郎寧。
郎寧拼命掙扎,我小聲對她說不要喊叫就放開她,她點頭,我示意孫平和路偉放開她,郎寧被放開後急急的說:“不要殺我哥哥。”
我哼了一聲說:“你哥哥作惡多端,欺男霸女,不該殺麼?”
郎寧說:“我知道你恨他,可他畢竟是我哥哥啊。”
我一看沒辦法,如果現在殺郎喬,郎寧肯定會阻止,即使強行殺了他,也要把郎寧一起殺掉,否則我們三人也會沒命的。
可是殺郎寧並不在我們的計劃中,我們也不會濫殺無辜的,一時不知如何辦纔好,過了今天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此地不能久留,我擺手示意孫平和路偉,讓他們先撤,他們看看我,轉身出門而去。
我回頭盯着郎寧。郎寧說:今天看你提前離席,我就在大門口的院子裡等你,想跟你說句話,可是見你們三個並沒有出來,我就猜你們會有什麼預謀,一定是對郎喬不利的,我就急忙趕來這裡,果然你們要殺我哥哥。
我說:“郎喬該殺!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了他。”
郎寧說:“那你連我一起殺了吧,省得我天天想你而失眠,你心裡只有香草,半點看不上我。”
說話間她竟然落下淚來,輕輕啜泣着。
我聽了心裡一緊,有一股莫名的感傷,是爲了郎寧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心想看來今天是刺殺不成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在找機會吧。
想到這裡我對郎寧說:“好,看在他是你哥哥的份上,今天就放他一次。“
說完,狠狠盯了一眼牀上的郎喬,轉身要走。
就在我往牀上看的這一下,嚇得我激靈一下,我看見郎喬正坐在牀邊,眼睛瞪着我們。我大驚,今天必須除掉這廝,否則日後必受其害,我轉身一個箭步來到牀前,匕首一下刺進郎喬胸口,拔出刀來又一抹,割斷了他的喉嚨。
這一下變故太快,郎寧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我已經殺了郎喬。郎寧頓時放聲大哭,我趕緊過去堵住她嘴巴。郎寧抓住我胳膊,指甲陷進我的肉裡,我緊緊抱着她,好一會她才安靜下來。
我慢慢放開她,郎寧一下癱倒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說:“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我只道是她受了刺激胡言亂語呢。郎寧卻轉過臉來對我說:“李公子,這下你報仇了,你是我家的仇人了,以後你會娶我麼?以後我還能嫁給你麼?”
我登時無語,想安慰一下她,但是又不知說什麼好。
郎寧接着說:“李公子,你也把我一起殺了吧,都是我害了哥哥,你殺了我,我就不會讓爹爹去抓你們了,我能死在你手裡,也值了。”
我說:“郎喬是罪有應得,一命抵一命,你不要太傷心了。”
郎寧擡頭望着我,我明明看到她滿眼淚光裡的柔情,她開口悠悠的說:“李公子,這些都是我的錯,是我看你喜歡香草,我心裡每天煎熬着,我想都是因爲我沒能及時向你表白,以致你喜歡上了香草。但是我不甘心,我知道三哥也喜歡香草,就讓三哥去納香草爲妾,可是香草只喜歡你,死活不從,我哥哥爲了幫我才把香草強行帶到外面,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我也沒想到我哥會用那種方法,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哪知道香草那麼剛烈,她死後我心裡很是不安,知道你一定很痛苦,那天才一路跟你到香草墳前,向你表白,希望能讓你減輕痛苦,可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李公子,你殺了我吧,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活下去了。”
我聽了郎寧這番話頓覺天旋地轉,手裡的匕首跌落,踉蹌着差點摔倒,事情太出乎意料了,我只感覺自己心裡空空的,慢慢一步步向門口走去,只想離開這個地方。突然聽得身後一身悶哼,回頭看去,郎寧用我掉落地上的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我一下驚醒過來,跑過去抱住郎寧。
郎寧嘴裡喃喃道:“李公子,你爲什麼只愛香草,不愛我呢?去年那次燈會上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其實你心裡也是愛我的吧?”
我眼含熱淚點點頭。郎寧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都傷心,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諒我麼?李公子,要知道我是愛你的,我是多麼愛你的啊。李公子,我冷,抱緊我好麼?能死在你懷裡,我也不後悔了。”
她說話聲音漸漸微弱下去,直到停止了呼吸。我感到莫大的痛苦,淚水流了滿面,去發不出任何聲音。無邊的刺痛襲擊着我,一切變故讓人無法接受。我緊緊抱着郎寧,恍惚中,我彷彿看見香草翩躚的向我走來,輕聲呼喚我的名字,又彷彿看見郎寧在那次燈會上美麗的身影,轉過頭向我儼然一笑,還看到她死前飽含柔情、幽怨和淚水的眼睛。
我只感覺呼吸困難,心力交瘁,突然失去了知覺。
郎知府是很受朝廷重用的人,他當過政的地方都是秩序最好的,因爲他對待犯人和異己的手段及其殘忍,所以能鎮住一方百姓。他對待敵人向來殘暴,何況我們三個是殺害他兒子的兇手。
孫平和路偉轉天被抓,我們三人被關進死牢,我們寧願立刻死掉,也不願意受郎知縣的酷刑。之後一個月時間裡,我們三個受着非人的折磨,渾身的肉被一片片割開後,又被敷上一層草藥,防止我們死掉,然後繼續受折磨。
這一個月的時間,感覺比一輩子還要漫長,我被折磨的渾身傷痕累累,氣若游絲,我的雙腿都被打斷,身上多處骨頭被敲碎,手指也都被切掉,郎知府給我們吃一種特製的草藥,使我們不會昏迷過去,這樣保證我們不錯過任何一種痛苦。
大約又過了半個月後我們被帶離死牢,我被兩個差人拖出陰暗的牢房,掀開牢門口掛着的厚重的幕簾的一剎那,強烈的陽光直射我雙眼,一個多月沒見過陽光的眼睛,受不了突然強烈的刺激,只感覺天旋地轉,眼前浮現了香草溫柔的臉龐,還有郎寧流淚的雙眼。
我們三個被拖上馬車,拉到後山的一處地方,那裡就是亂墳崗,是拋擲犯人屍體的地方,我們三個被扔在那裡,跟死狗一樣。我們受傷如此之重,他們早把我們當成了死人。渾身一陣疼痛我又一次暈了過去。
半夜醒來,發覺身邊都是累累的白骨,巨大的疼痛讓我痛不欲生,渾身骨頭幾乎都被打斷,疼痛從每個折斷的骨頭縫裡傳來,我看了一眼昏在旁邊的孫平和路偉,掙扎着動了一下,月光下週圍飛起幾隻大鳥,大概它們是要等我們死後搶食我們屍體的。
我無法忍受渾身的痛楚,拼命向左面爬去,我的手和腿都被打斷,竟然還能爬動,我的左面是個深不見底的山谷,我寧可跳下去立刻摔死也不願意再受片刻這刺人心肺的疼痛。
終於爬到了谷邊,我喉嚨裡呼喊着香草的名字,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此刻竟然還有淚水可流。向深谷望去,我彷彿看見香草在向我招手,我身體努力向前一挺,半個身子懸空了,我繼續努力向前探着身體,朦朧間我又看見郎寧的臉流着淚,對我說:“你就是死了也還是想着香草,都不看我一眼麼?”
我悲從中來,用力拼命向前挪動,我的身體開始向谷中跌去,就在這一瞬間突然身後有人拉住了我,我艱難的扭過頭去,只感覺一絲刺眼的光線照來,我急忙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裡,看見旁邊的病牀上躺着老孫,小路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見我醒過來,異常驚喜。我略一琢磨,回想起發生的一切,心裡一怔,頓時明白了所有一切。
我們原來是掉進了那幅古畫的陷阱了!
小路說我剛纔半個身子已經爬出窗外了,多虧他醒來的及時,從牀上跳起來,把我拉了回來,然後又翻開老孫的包,給我和老孫各吃了一粒“定心丸”。
我心裡驚異未定,心想這古畫還真他媽的邪性,竟然害我們成這樣。我和小路彼此說了在古畫中的遭遇,竟然都是刺殺郎喬的那一段,只不過他就是畫裡面綢緞莊老闆的兒子路公子,他還能給我詳細的講他家綢緞莊裡發生的各種事情。
我更是驚奇,看來每個看過這古畫的人的思想都會被攝進古畫裡,並找到自己相應的角色,這一切都太真實了,在畫裡的幾個月之中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實的,真實到每天吃什麼,穿什麼,連上廁所都是真實的,都能回憶起來。我看了一下手錶的日期,其實就只過了一夜的時間,現在纔剛是我們進鬼宅後的第二天的晚上,而在那畫裡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
我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來,本來被古畫迷惑住後,精神一直陷在古畫的情景裡,沒人能醒過來的,怎麼小路會自己醒過來而且還把要跳窗的我給救了呢?我奇怪的看着小路問他是怎麼回事。
小路說:“我被這古畫控制的感覺和被那“赤焰鬼”上身的感覺差不多,所以我在潛意識裡就立刻生出牴觸心理,在我要跳樓的那一刻,終於努力使自己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見你正要爬出窗子,趕緊給你拉了回來,想起你和老孫說過“定心丸”的用處,就從包裡翻出來給你們各吃了一粒。
我罵道,真是他媽的可惡,要不是你有曾經被鬼上身的經歷,對這玩意多少有些免疫了,我們三個今天都要交代了。
這時候老孫也醒了過來,詫異的望着我們,說:“李公子,路公子,我們沒死?“
我們衝他搖了搖頭。
躲過在樓道里正給男朋友打電話的護士,我們連夜從醫院逃出來,省的被有關部門詢問。出來醫院後,我們給劉強打了個電話,劉強明顯很是驚異,忙問我們怎麼醒過來的,我說見面再談。
見了面,我們才知道今天一早劉強見我們還沒按約定出現在鬼宅外面,趕緊打電話叫來公司的一羣員工,進入鬼宅迅速把躺倒在地的我們帶離那裡,大家誰也不敢在裡面久呆,也不敢胡亂多看,怕鬼出來害人。
我們被送到醫院後,劉強關照護士好好看住我們,別讓我們自殺。到了晚上估計那護士看我們三個沒什麼動靜就抽空跑到外面跟男朋友打電話去了。
我們簡單給劉強講述了所發生的事情,聽得劉強頭髮都快立起來了,直起雞皮疙瘩,說幸虧你們有那個“定心丸”,不然你們恐怕就醒不過來了,他聽說我們還要進去,連忙勸我們不要了,要是讓警察知道了,非給他抓起來不可。
我說:“你放心,我們以前的合同還作數,這次我們有了上次的經驗,一定會準備更充分的,不會發生上次的事情了。”
劉強還是不放心的樣子,我對他說:“以前進去的不論普通人還是捉鬼的人,出來都精神失常並自殺了,我們三個能醒過來,沒有死,就說明我們有的是手段,所以你不用怕。既然我們還敢回去捉鬼,就說明我們已經有了捉鬼的方法了,即使捉不到鬼,我們有那定心丸也不會再讓古畫給迷惑住了,起碼能保住性命回來。”
劉強聽了我這番話,想了想說:“那你們白天去那裡,把那古畫拿出來燒掉不就可以了?爲什麼非要晚上去捉鬼?”
我說:“這古畫太古怪,即使古畫燒掉了,裡面的鬼依然存在這宅子裡,只要晚上進去的人依然會被其所害,所以必須進去古畫把裡面的鬼除掉才行。”
劉強想想也有道理,而且他見我們確實有些本事,這才相信我們,但還是千叮嚀萬囑咐的,怕我們再出事牽連到他和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