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生生相隨 大結局
朱父的動作很快,第二天就和王家提親,王家很快就答應了下來,之後便是合算八字,交換庚帖,挑選吉日。王家想着王靜言才十五歲,年歲小了些,有意把婚事推到明年,朱常仁也大方地應允了,王家甚爲感激,特別在打聽到安陵身邊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人後,對朱家更是敬重了一層。
元意在關注安陵婚事的同時,也在蕭恆的催促下開始恢復容貌。這種相當於重新受一次傷的滋味兒並不好受,臉上時常冒起密密麻麻的癢意和痛意,讓她恨不得狠狠地撓一撓解癢,不過都被陳嬤嬤給制止了。
現在她身邊伺候人的陣勢比起懷孕時也絲毫不差,個個如臨大敵,拼命地盯着她臉上的傷口,連入口的東西都嚴格控制,她的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
好在這一番苦頭吃得值,大半月過後,她臉上的傷口重新結痂脫落,露出下邊白嫩如嬰兒般光滑的肌膚,和旁邊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恭喜夫人,您終於恢復容貌了。”
陳嬤嬤喜極而泣,憐愛地看着元意潔白無瑕的面容,在心裡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自從夫人毀容之後,她就時常擔心夫人色衰愛弛,面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今日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如何不高興。
元意看着銅鏡裡綽綽約約的人影,臉上也禁不住掛上開心的笑容,握住蕭恆的手,“從遠,謝謝你。”
陳嬤嬤連忙朝屋裡的丫鬟們使眼色,有序地退了出去。蕭恆從背後攬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鏡子裡熟悉的面容,眼中的愛意和溫柔滿滿地幾乎要溢出來,“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元意釋然一笑,親暱地蹭着他的臉龐,享受着彼此之間的脈脈溫情,他和她經歷了太多,彼此早已經互相交融到骨血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在將來某一天,父母、兒女會一一離開,只有對方纔是可以相伴到老的那一個人。
可惜兩人難得的靜謐時光很快就被外邊的一道宣報聲打破,“侯爺,夫人,張仲羲張大人求見。”
元意皺了皺眉頭,疑惑地看向蕭恆。蕭恆眼神微微一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安撫地才蹭了蹭她的臉頰,溫聲說道:“既然他來求見,意兒和我去見他一面吧。”
雖然心中納悶,元意還是聽從地換了一套見客衣服,和蕭恆一起去了前廳。張仲羲正站在一面牆壁前,對着一副畫出神,那是元意取侯府一景作的畫,並未署名,但是熟悉的人都會看得出是她的手筆。
聽到腳步聲,張仲羲轉身過來,目光在元意臉上一頓,露出一抹舒朗如月的笑容,“恭喜侯爺夫人。”
“我能恢復容貌,多虧了你的幫忙。”元意被他的笑容閃花了眼,連忙斂住心神和他道謝。
張仲羲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蕭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還是定國候有本事,不然就算我有線索也沒有用。”
蕭恆牽着元意的手在主位坐下,伸手示意張仲羲坐下,客套笑着,“張大人不必謙虛,本侯領你的情,不知張大人上門所爲何事,若有所求,必盡我所能。”
伺候茶水的丫鬟給張仲羲倒了一杯茶,蒸騰的霧氣氤氳了他的面容,明遠靜秀,朦朧得似乎隔着雲端的距離,連聲音也遙遠起來,“我打算離京雲遊,行蹤不定,此去經年,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了。”
元意拂着茶水的動作忽而一頓,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竟然有了一絲不捨,脫口道:“你離開了,家中的父母妻兒該如何。”
前陣子,秦如婧給張仲羲生了一個兒子,她以爲有了兒子的牽掛,張仲羲不會離開,沒想到他去意絲毫不改。
張仲羲看了元意一眼,漆黑的眸子像潑墨了一般溫潤雅緻,被春風一吹,徐徐生動起來。但那不過是一瞬間的外露,在看到到蕭恆冷硬的面容,和脣角漫不經心地弧度時,扯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張家幾代富貴,只需在京城安分地待着,完全能夠生存得下去。”爲了保存張家一脈,他做了世人最不齒的背叛之事,在他的協助下,定王餘黨已經被剷除得一乾二淨,儘管他可以留下來,皇帝還會高官厚祿待他,但是那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終日活在監控之下罷了。
他早就料到了如此結果,才提出四處雲遊的要求,有一家老小在京城,皇帝也不會擔心他生出什麼禍亂的念頭。只是他乃張家嫡長子,不得不留下血脈,如今兒子出生,他終於可以放下包袱,過着青山綠水爲伴的生活。
知道他去意已決,元意頓時說不出話來,張仲羲不過是一介文人,雖學君子六藝,但是武力值怕也不怎麼樣,就這樣隻身遊歷,路途險阻、強人衆多,極爲不安全,他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來。
他雖說是遊歷,但是和流放也差不多了。
已經身爲三個孩子母親的元意,心腸柔軟了許多,對於以前的紛紛擾擾漸漸看開,對上眼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男子,此時怎麼也狠心不下來。
當初再熱烈如火山爆發的感情,還是抵不住時間的磋磨,寂冷成灰。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管是魏泰,還是張仲羲,她的心裡都多了一分無可奈何的悵然。
“你保重。”一切恩怨情仇的最後,相顧無言,只剩下了一句珍重。
張仲羲淡漠的眼眸轉暗,拂衣起身,朝兩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淡青色的身影像一株傲立天地的青竹,忽近忽遠,最終化爲不可捉摸的煙霧,幻化在天地山水間。
這個男子,沒有任何一個人曾經抓住過他,過去,現在和未來。
元意怔怔回神,大飲了一口茶水,口腔中苦澀回甘,悠悠地飄落在心底,讓人的心也漸漸地暖了起來。她側首看向蕭恆,他出奇地安靜,沒有因她和張仲羲的交談而吃醋不悅,反倒是雙眼放空,一臉空白地發呆。
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元意輕聲問道:“怎麼了?”
蕭恆眨了眨眼睛,眼中的迷茫就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濃郁愛意和依戀,他低頭在她的額心落下一個吻,像是拋棄了什麼包袱似的,整個人都輕鬆明亮起來,“如今你的身邊只剩我一人,道一禪師曾說我孤老終生的判言,如今算是破了吧。這一生,只能是我陪你終老。”
元意的眼眸動了動,落下一滴晶瑩的淚水來,她想撲到他的懷中抱住他,盡情地宣泄心中的酸澀和感動,卻終究沒有動,視線在他的臉上逡巡,最終對上他的眼睛。
蕭恆的眼睛極其漂亮,長長的睫毛覆蓋之下是脈脈含情的桃花瞳,往往會給人風流倜儻和玩世不恭的錯覺,若是他刻意爲之,那邪魅不羈的氣度和玉樹臨風的樣貌沒有哪個人女子能夠抵擋他的魅力。只是他今年收斂了許多,性子慢慢變得端正,深邃睿智的黑眸就是朝中老臣也不敢小覷。在外邊,他是位高權重的天子近臣,在內,他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爲她們母子撐起了寬闊無憂的天空。
元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撫上蕭恆眉宇間不知何時存在的淺淺痕跡,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從遠爲這個家改變了如此之多。他再也不是那個在大街上輕浮地調戲她的紈絝子弟,她再也不是那個冷眼旁觀、固守心房的異世孤魂,眼前這個男人,他爲了她改變了自己,賜予了她愛情的力量和血脈的延續,給了她世上最珍貴的感情。
她的目光漸漸繾綣,清豔的面容染上了紅霞,脣邊的笑容豔麗如綺,“我們早就說好的,這一輩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蕭恆想起那年他讓人連夜撈起的花燈,那張藏在燈芯裡面的紙條,寫着清逸灑脫的八字情書,頓時面容柔和了下來,“不僅這一輩子,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我們都要在一起。”
元意雖然不相信虛無縹緲的下輩子,但是在這樣美好的時刻,她元意分出一份期待,用來祈禱自己和蕭恆的生生相隨,“好,我都聽你的。”
“下一世,不會招蜂引蝶?”
“……不會。”
“要爲我生兒育女?”
“可以。”
“要全心全意地愛我?”
“自然。”
“要……”
“蕭從遠,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是不?再囉嗦下去,姑奶奶我不幹了,愛誰找誰去。”
元意終於忍不住蕭恆的得寸進尺,之前的旖旎感動消失得一乾二淨,一手叉腰,一手擰着他的耳朵,氣得雙頰緋紅,“你好狠的心,合着讓我下輩子替你當牛做馬是不!”
蕭恆的捂住耳朵,嘶嘶求饒,眼中卻是無法掩飾的寵溺和笑意,“意兒,我錯了,我保證,從這輩子起,除了不會生兒育女,絕對做到不招蜂引蝶,全心全意地愛你,當牛做馬也絕不後悔。”
這一世,我的存在就是爲了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