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賽班終於下課,成夏收拾東西出門,跟時漵一起走着。他邊走邊回着短信,被老師叫上講臺一次讓他滿肚子壞水都蒸發了,現在只是敷衍地回了兩條短信。一條給章罄:知道了。一條回楊帆:不知道。
成夏編輯短信的時候就問:“你怎麼來我們學校?不上競賽班嗎?”
“英語這週六就正式競賽了,所以競賽班取消了。”時漵說,“進來是因爲我們的競賽場地就在你們教學樓,所以提前來踩踩點。”纔怪,其實大部分學生都是在競賽當天才提早來熟悉場地的,何必競賽兩天前就來看呢,這又不是中考。
他就是想來看看成夏的學校而已。
成夏的關注點就歪到了十萬八千里:“啊?教學樓做考場?那我不是又要把抽屜裡的書都搬回家了……”他們現在有七門課,每門都有好多書要帶,每天背上背下爬樓梯不得累死?所以大家都喜歡把一些書留在課桌裡,自習課也拼命趕作業,就想把作業本留下。
時漵轉頭微妙地看他:“你難道不應該熱情好客地幫我介紹一下樓層分佈嗎?”
成夏看着他,好笑道:“你又不是沒有眼睛和腦子,想看分佈找地圖。”
時漵側首看向他,純黑的瞳仁撞進成夏的視野,從樹縫間稀釋下來的光照得他的眼睛格外清透凜冽,成夏一瞬間腦補出動畫裡配合這種眼神的拔劍音效。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教室在哪裡。”
……成夏聽到他的話才從自己的腦補中醒神,快被這個羞恥中二的腦洞尬出天際,都沒什麼心思和時漵擡槓了,直接說道:“三樓中間的那間教室,上面有班牌的。”
時漵得到回答,滿意點頭,然後又問:“那你坐在哪兒?”
成夏瞥了他一眼:“第三組第四桌右邊。問得這麼細,你別不是要惡作劇吧?”
時漵冤枉:“我怎麼會做這麼幼稚的事?”他就是想去看一下成夏坐的位置而已。
成夏搞不懂他想幹什麼,乾脆跳過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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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競賽時間在下午,時漵吃完飯還睡了個午覺纔出門,成夏就悠閒地在整個房子裡晃來晃去,正好祁邊戎從早上就出門了,他更是一個人樂得自在。
作業寫完了,競賽卷子不想動筆……成夏就想跑到書房找本能解壓消遣的小說看。
書房裡其實有很多書,兩個並排的書櫃和固定在牆上的書架都擺了很多,裡面那個櫃子多是一些專業書,肯定不是成夏想看的,他就在外面那個書架翻找。
四月末的陽光開始熱起來,好幾天沒下雨空氣讓空氣中水汽少得不行,書房裡爲了擋太陽拉上了窗簾,空氣悶熱又幹燥,成夏翻了好幾本都沒耐心看下去,乾脆坐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邊散熱邊找。最下面一層是兒童讀物,上面有人翻過的痕跡,還有孩子尚稚嫩的筆跡,成夏認真辨認了一番,發現這些字的結構和書寫順序都有時漵現在的風範。
他翻到了一本詩歌選集,上面寫着《給孩子看的詩》,但是裡面的詩卻沒多少含金量,把一個長句切成好幾段,就算做一首詩了。
成夏隨便開了一頁,正好看見一首詩旁邊的筆記。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小鳥喳喳叫/是在向我問好嗎?”下面用鉛筆寫道:不是,它就是想叫。
……可以蓋戳這是時漵寫的了。
他翻了幾本又突發奇想地想開最下面的抽屜,抽屜上了鎖,但家裡有一大串鑰匙,一個個地試,說不定就能開鎖。
一切都很順利,成夏沒幾下就試出了正確的鑰匙,把抽屜打開了,裡面是一疊的照片集和有年代感的黑皮本子。第六感趨勢成夏先翻開了照片集——果然發現了好東西!
這是一本成長記錄,主人公是時漵,從出生時的破殼照開始收錄。嬰兒時期的照片有很多,照片邊角都有比較豪放利落的字跡,還記載了一點一滴的小事,看着就是正常的成長記錄。然而從時漵上了幼兒園以後,照片就開始畫風突變,從前的生活照大幅度減少,穿着各種胡裡花哨的童話服裝的時漵開始大肆橫行,最重要的是,裡面還有好多男扮女裝的照片,哥特式洛可可式中國風日式……簡直應有盡有好嗎!
成夏忍不住拿起了手機,對着每隔幾頁就出現一次的女裝照開始了掃蕩。
成夏暗搓搓地想,等時漵回來一定要當面拿給他看!讓他也玩一次羞恥play,這纔不枉被伯母拉去試裝時被他調戲了麼多回!
成夏的思緒正在奔騰,突然就聽見座機響了。他撂下照片集就去接。
“喂,你好,這裡是……”成夏話沒說完就聽見對面傳來祁邊戎代表性的變聲期公鴨嗓。
“時漵!我碰到一個很大的麻煩!你能帶上錢過來一下嗎?很急!我快……”祁邊戎的聲音刻意地壓低着,還伴有粗重的呼吸聲。
成夏打斷了他:“我是成夏。”
祁邊戎頓了一下:“那時漵呢?把電話給他。”
“時漵不在,他今天去競賽了,考場上手機要關機,你打他電話也打不通。”
電話那頭的聲音詭異地停了,成夏甚至有種他打算掛電話的感覺。
成夏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隨便焦躁:“不是時漵你就不說了嗎?什麼時候了你還記得那點小矛盾,我真懷疑你碰上的是不是大麻煩!”
祁邊戎悶悶地哦了一聲,終於放開了講出來。
一到危急時刻,祁邊戎的廢話就特別多,說了好半天才把事情說完。成夏大致總結一下,就是他和周少又出去浪,去了一個沒聽過的吧裡,然後被人坑了,在酒裡放了百粉,周少已經喝嗨了,幸好他來得晚,還沒醉,看見周少的模樣就沒敢喝,當時就準備走,可他的卡措不及防被他爸凍結了,所以他們都被酒吧扣下來了。說到他爸把卡凍結時,祁邊戎還很羞於出口,因爲這件事真的被成夏說中了。
成夏:“……不是,你說清楚,你喝了那加料的酒沒?!”
“沒有,我看周少不對勁就沒敢喝,”祁邊戎強調:“酒吧經理直接帶好幾個保鏢堵在門口不讓我們走,說有人要叫我們……這個吧有問題!”最後添加道:“是那個帶我們來這裡的人,他肯定是故意坑我們的!”
成夏已經回到家自己的房間找到了徐子雅他們給自己塞零花錢的卡,他問:“你推理出來的嗎?”
“對!”
成夏:我好懷疑這個結論是錯的。
終於從牀頭抽屜裡拿到了卡,成夏想到一件事:“你認識他嗎?名字叫什麼?”
祁邊戎一臉懵逼:“我不認識他啊,是周少認識他。”
“……”那你還那麼信誓旦旦就是他陷害你們。成夏繼續問了他地點和酒吧名,然後飛快掛了電話,又飛快地撥通了110,把酒吧非法扣人和裡面陷人戲毒的事給舉報了,警方一聽戲毒,就立馬派了人要抓他們個現形。
成夏掛了電話,安心不少。
遇到這種事不報案難道要自個兒解決嗎?
想想祁邊戎說的一堆保鏢,他又特地去儲物間拿了一根棒球棍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因爲來不及臨時通知陳叔來送他,他乾脆就叫了出租。
窗外景物飛快略過,變得模糊,成夏盯着窗外看了好久也沒平靜下來——他竟然覺得有些小興奮……
山上奔逃的那晚好像打開了什麼小開關,讓他一遇到類似的事就腎上腺素激增。成夏往後座一靠,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開始各種腦內可能發生的局面,然後是自己應該有的應對措施。如此,激動漸漸平復,他的思路也清晰起來。
然而很可惜,他並沒有用上他的一系列腦補場景,因爲他下出租以後發現樓下已經停了一輛警車。
不過這也是好事,因爲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這件事,雖然他喜歡這種刺激的事,可還是很怕受傷的——每次受傷都是一次肉體折磨。
他到樓梯旁,發現因爲樓下挺的警車,已經圍了一些閒人看熱鬧,不過半天沒動靜也就散了不少人。成夏隔着包裝袋把球棒緊握在手上,慢慢地走上樓。
祁邊戎說的酒吧在二三樓,他沒一會就到了,在門口卻被警察攔下了。
那個警察年紀不大,口吻也溫和些:“不要過來!這裡警方辦案。”
成夏很老實地停下了,瞄到了門口的場景,發現警方派的人手很多,那應該沒什麼問題了,於是順着小警察的話下了樓。
很快就有警察押着一個個人下樓,包括一些長得特別肌肉爆棚,看着就像保鏢的人。成夏正在一連串的人裡找着祁邊戎,完全沒注意到有好幾個人神色相當緊張,被警察押着走卻目露兇光。他們沒有對過眼神,卻幾乎在同一時間反抗警方,等成夏注意到的時候,那幾個人已經近在眼前!
那幾個人才離開警方的桎梏,就向匯聚的人羣衝過去,他們都抓着身體較弱的老人、婦女和小孩下手,正好看見成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又怎麼會放過,其中一個大漢就伸手朝他抓了過來。
成夏手裡一直緊握着棒球棍,看見那人猙獰着面龐突然接近,幾乎是下意識地甩出了一棍子,嘭地一聲砸到他的手上。
祁邊戎正好從樓上被警察帶下來,就被如此暴力的一幕刷屏了……他甚至懷疑自己剛剛聽到了“咔嚓”的一聲,是骨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