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幾乎是那朱鬣夢囈也似拜倒在地口吐‘拜一拜’的剎那,楊獄的神色已然變了。
嗡~~~
霎時間,他只覺眼前金光大炙到了極點,極盡的金光之內,甚至生出一抹紫意來!
同時,一道刺骨的寒意從那白皮葫蘆化爲紫色的瞬間,陡降在他的身上,充斥心神內外。
危險!
極度危險!
強烈到極點的悸動自八九玄功境上傳遞而出,攪動了整片心海,讓楊獄不假思索的暴退出去。
“寶貝轉身……”
朱鬣夢囈也似擡頭,乾涸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卻也被這位‘紅衣大仙’的劇烈反應所驚到。
旋即,纔看到自己那不知何時已經立起,且化作深沉紫白色的水葫蘆正散發着瑩瑩之光。
“啊?”
朱鬣‘哼哧哼哧’不敢還手,那烏統領卻是瞥見了一旁的土包,面色頓時一沉:
“是誰幹的?”
“這是……”
空曠猶如廣場一般的十八層內,僅有一張不大的石案,一身材昂藏的中年人負手立於窗前。
大!
恢弘的城牆,與山齊高,其內的建築、街道也無不大到離譜。
月龍王神情平靜中帶着漠然:
“哼!”
“什麼都要學,又都學不好,卻又是何必呢?”
這讓他有些挫敗,而更讓他挫敗的是……
之前的那一剎那,他好似失去了對於自身的掌控,夢遊也似的起身、叩拜、呢喃……
“你再看看,我是誰?”
“瞎了你的鳥眼!”
【斬道七葫之斬仙白葫(殘缺、半沉睡)】
眼見這半大豬妖再度陷入回憶,楊獄眼皮一跳,打斷了他:
暴退裡許的楊獄也已停了下來,一滴冷汗自他鬢角滑落。
月龍城,位於羣山之間,瘴氣瀰漫,諸水環繞。
恍惚間,好似看到一頭威武神聖的巨象在跺足長嘶,山林與大地皆震!
“象,象……”
因爲,依着那楊道人的猜測,遠古之後,劫滅之前,必是有一場巨大的變故逼迫得諸天神魔紛紛‘合道’。
“那……”
月龍王微微一笑。
“萬一呢?”
砰!
黑光落地,氣浪翻涌,直接將朱鬣打翻在地。
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那葫蘆……
在如今龍泉界,則更爲清晰,非人即是妖。
月龍王攤了攤手:
“若是不合胃口……”
月龍王一邊品嚐着一桌青草,一邊道:
“走。”
“萬物皆變,這世上,誰人能永恆不變?”
朱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吶吶不語。
趙玄臺深深的看着眼前妖王。
黑虎打了個響鼻,虎眸掃過,嚇退一衆財狼窺探的目光,輕蔑一笑。
【???】
卻正是這萬妖窟二十八城之主,月龍王。
這老烏鴉極容易上頭,一番話說的他自己恨不得扔掉柺杖仰天長嘯。
妖!
數量極多的妖!
“財神爺何必明知故問?在此二劫交替之時,億萬年難尋的巨大造化之前,還能做些什麼?”
烏頭領狐疑的左顧右盼,卻什麼都沒看到。
朱鬣下意識的轉過頭,不遠處的大樹陰影下,那位紅衣大仙倚樹而立,但……
中年人也不惱,只是微笑反問:
“這麼說,虎爺的眼中,月某已具龍形嗎?”
趙玄臺眸光一眯,假寐的黑虎卻是猛然睜開眼,腥風大作:
而是真正從遠古流傳下來的古寶!
相傳,其於三千年前開靈,由一隻凡兔一路蛻變,終成萬妖窟妖主之下,四大妖王之首。
“兔兒便是兔兒,非要裝成龍,豈不可笑?”
這葫蘆雖未完全復甦,可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葫蘆不是當世誰人煉製的本命法寶。
烏頭領粗暴的打斷了朱鬣,面色陰沉:
“走一走,看看未劫的風景,順便尋找幾個故人把酒言歡,此外的話……”
且,與他前世曾聽聞過的一件傳說級殺伐之寶,有着莫大的相似之處!
‘這頭小豬妖,不簡單!說不得,又是一頭道鬼歸來的道標?’
妖道五宗,以獅神領爲首,次之是神象林與鵬王山,萬妖窟還要次之,素來,是以前三者馬首是瞻。
“妖皇?他也配?!”
任由那烏頭領帶路,楊獄催發神象變化,感應着四周彌天的妖氣。
這意味着,無論北斗道果之內是否藏匿着道鬼,只要他還在這條路上行走,必然就會遭遇道鬼!
且是,極道道鬼!
而這或許纔是三笑散人所說的‘百鬼日行’!
“大,大仙……”
萬物有靈,人也罷,妖也好,乃至於草木石水,皆有成靈之可能。
“啊……”
“嗯。”
萬物有靈,在靈潮復起之時還不如何明顯,可一旦天變之後,則顯現的淋漓盡致。
聽得這句話,之前還血氣上頭,昂首如公雞般的老烏鴉頓時泄了氣,變得委頓:
“妖,妖城居,大不易……”
黑虎止步,口中發出低低的吼叫,趙玄臺擡頭看去,高聳入雲的高樓之上,有人招手:
“財神爺以爲如何?”
“你……”
相傳,比遠古更爲遙遠的太古之前,一切胎、卵、溼、化而成靈者,皆稱之爲妖。
“這是我等妖族共同的榮光!終有一天,妖族會君臨大地,重塑太古盛世!”
趙玄臺恍若未覺,微笑着上得高樓一十八層。
朱鬣一個愣神,就見得一道黑光自遠處迸射而來,相隔老遠,已發出‘嘎嘎’怪叫。
已老到妖氣都遮蓋不住的烏頭領,傲然無比:
發生了什麼?!
龍泉界的妖,雖仍然帶着野獸的本性,如這小豬妖一般居住於巢穴內的不在少數。
【神物自晦,其主血脈喚醒失敗……】
……
“妖皇當年事?”
“我萬妖窟,統轄妖城一百二十座,此座妖城,正是我家龍大王執掌的二十八座妖城之一,月龍城!”
“虎爺何必生怒?你我之輩最知曉生於這二劫交替之時是何等造化,又如何捨得放棄這亙古未有的巨大造化呢?”
趙玄臺隨意一瞥,看着那石案上一片碧綠:
“不必了。”
楊獄眼皮一跳。
“裝?”
此城粗獷非常,與任何人類城池都不同,沒有任何精細與點綴,只突出了一個字。
“哦,哦……”
某一刻,楊獄駐足。
楊獄微微眯眼。
“誰?!”
只是不緩不慢的踱着步,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座山壓了過來。
“啊?”
趙玄臺懶得糾結這點小事,索性坐了下來,開門見山:
“你我相識多年,廢話就不多說了。我且問你,那頭獅子到底想幹什麼?”
朱鬣手忙腳亂的撿起水葫蘆,又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土包,撐着後蹄跟上。
這片綿延不知幾千幾萬裡的山脈之中,簡直是妖氣彌天,自走入瘴氣之內,楊獄的天眼就滾燙一片。
楊獄心頭不可抑制的升起這麼個念頭。
月龍王卻是冷笑一聲。
高樓之內,妖影重重,數十上百個已無獸形的大妖或坐或立,皆是冷冷的看着來人。
“是人,不是妖?”
黑虎冷哼一聲,閉上眼。
“斬道七葫之斬仙白葫?!”
“儘量,活的久一點。”
“啊?”
朱鬣愣頭愣腦,好半晌方纔緩過神,看着神情詭異的‘紅衣大仙’,吶吶:
這一問,朱鬣的眼淚就又忍不住了,帶着哭腔,語無倫次的說着之前發生的事情。
烏頭領死死的盯着朱鬣,語氣不善:
“生來卑賤,那不是你的錯,是你娘自甘下賤,委身於賤種人類,可若是你敢與人族勾結……”
而這五家之所以不同於仙佛二家,就是因爲其統轄的妖族,數量極爲驚人!
“乾坤未定,大道混沌。上者未必永遠上,下者,未必永遠下!”
可同樣有着妖城。
“走吧,入城。”
而通幽之下,那紫白皮葫蘆的命數,也已生出了變化來……
瘴氣之下,別有洞天。
朱鬣也嚇了一大跳,雖然衣衫不同,可這位分明就是……
後來,隨着動盪與廝殺,漸漸分化開來……
“好像,好像還有……”
心中轉念,楊獄再度跨入山林,掃了一眼那色彩黯淡,再度變回白皮的水葫蘆,問:
“沒有遺漏?”
黑光散去,鷹鉤鼻,深眼窩,似烏鴉勝過人臉的老者逮着朱鬣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一人一虎,便自走入了這座戒備森嚴的高樓之中。
楊獄開口。
“財神爺當知。便是生前,月某可也從不吃半點葷腥,這是戒,破不得……”
……
“有人來了!”
“你在看什麼?”
“我……”
月龍王恢復平靜,反問道:
“財神爺,又意欲何爲?”
朱鬣呆呆的看着,看着在自己心中無比強大的烏頭領,顫巍巍的頭前引路,點頭哈腰。
趙玄臺翻身下虎,黑虎身形一抖,化作狸貓大小跳上他的肩頭。
南嶺之地,最初便是妖族盤踞之地,其中最爲強大的五大勢力,又稱之爲妖道五宗。
烏頭領悚然一驚,渾身汗毛都似是炸起,卻見得一身披白衣,昂藏八尺許的大漢從山林中走出。
與楊道人的一番交談,他收穫最大的是對於道鬼的認知,但到底如何,終歸還是要自己去嘗試。
寒蟬童子的氣息,就在這座城池之內,而除此之外,他還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你說,是誰救了你?”
朱鬣一臉茫然,什麼都沒看到,卻見得烏頭領前倨後恭,不顧渾身還在冒血,已咕嚕嚕滾到了那位大仙腳下:
“那紅衣大仙……”
看着一街獸性未褪,動輒高大三五丈的大小妖,騎乘黑虎的趙玄臺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蠢豬!蠢豬!蠢豬!”
“這樣大的造化在前……”
“這樣濃烈的妖氣,尋常人入內,不被吞殺,只怕也會異化……”
“烏,烏頭領……”
“不愧是萬妖窟……”
朱鬣嚇的一個哆嗦,正欲說話之時,就聽得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我。”
“財神爺,請上座!”
至於妖……
“哼!”
“不可能!”
一人一虎,行於大街之上,引來的惡意猶如潮水,但趙玄臺自不在意,漫不經心的看着。
香火之力雖好,可收集卻不容易,他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不止是爲了老爺子,也爲了自己。
“不過是,欲行妖皇當年事罷了。”
“斬仙飛刀?!”
這老烏鴉的反應,他自然不奇怪。
“大仙?!”
“小妖有眼無珠,怠慢了大王,大王息怒,息怒……”
“海納百川,兼容幷蓄,此乃成事之道!故步自封,永不求變,縱然一時運起而成事,最終仍是要黯然落幕!”
趙玄臺似深有感觸的點點頭,卻又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可若是,乾坤已定呢?”
直到那位大仙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纔回過神來。
淡淡的掃了這隻老烏鴉一眼,楊獄卻是已知曉此處是萬妖窟統轄之山脈。
聽得腳步聲方纔回身,踱前幾步相迎。
更重要的是,比之烏頭領,他心中下意識的更爲親近那位救了自己的紅衣大仙……
【???】
“讓你走,你就走?讓你學,伱怎麼就學不會?!”
黑虎神色冷酷。
“不知大王……”
“大膽人類……”
烏頭領如受驚的老鳥,炸毛也似尖銳大叫,但叫了不及半句,已被巨力轟擊的砸在了山壁之上:
趙玄臺想了想:
老烏鴉哼哧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他雖然腦子不靈光,但也看出這位紅衣大仙遠比烏頭領更強,一時不敢說了。
“你,並不住在這座妖城吧?”
以他的眼力,瘴氣當然不能阻擋,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的一座座大山,以及山中的城池!
朱鬣瞪大了眼。
“沒,沒……”
黑虎冷冷看着,只見其人龜形鶴背,龍行虎步,頗有雍容華貴之相,卻是不由嗤笑:
楊獄駐足而立,內運‘神象變’,冷聲訓斥:
轟!
烏頭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就聽得一聲猶如驚雷也似的炸響。
但讓他扼腕的是,朱鬣那蠢豬茫然四顧,毫無觸動,而那位神象林來的大王,也面無表情,毫無反應。
“你膽已碎!”
月龍王輕蔑一笑,拂袖而去。
黑虎大怒着露出獠牙,卻被趙玄臺按住了,他佯作無意的撥弄着桌上青菜,有字一閃而逝: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