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忙從他身上跳了下來,一時臉羞得通紅,他只瞥了我一眼,徑直往那老虎面前一站,冷着聲音卻又平靜的道着:“孽障畜生,在本君面前還不趕緊現原形!”
卻見那老虎嘶吼一聲,爾後風煙一卷,一溜煙的化爲一隻矯捷的黑貓。
原來老虎是花蒔變的!她何時有了這種法術,竟會隨意變換身份了?
花蒔奮力起身,一躍至竹子上方,嘴裡發出‘喵嗚’的聲響,死死的盯着我們。
方纔被她戲弄了一番,差些命喪虎口,眼下看她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我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唰’的一聲收起地上的噬魂劍,緊握在手中,立時就要衝上去。
花蒔突然變了臉,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貓臉變得異常驚怖猙獰,那雙閃着螢綠光芒的雙眸裡藏滿了憤恨的怒意,她一面忌諱我手中的噬魂劍,一面又不甘心就此離去,只是盤繞在竹子上方,就那樣隔空看着我。
“花蒔,今日我絕不會放走你,我要替爺爺和莫陽報仇!”怒吼一聲,我身子前傾,就要飛身而上與她拼殺之時,臂膀卻被人一拉。
轉頭看去,一身紅衣的慕容衍俯視着看向我,眼中睥睨神色一覽無遺,他一面抓着我的手不讓我有下一步動作,一面擡眼看向花蒔,薄薄的雙脣微微努了努,就在我與他僵持之時,躲在樹梢的花蒔‘嗖’的一聲竄入陰森密林中,轉瞬沒了蹤影,而四周也漸漸歸於平靜。
我心中餘氣未消,又見花蒔逃了,哪裡還顧得上眼前的慕容衍,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目道:“爲何要放了她,你知不知道……”
“本君方纔救了你們一命,難道就這態度?”慕容衍雙臂抱在胸前,冷峻的看着我,壓根就沒有將我的急切放在眼裡。
不知他爲何會出現在此,雖說剛纔確實是他出手我纔不至於被花蒔所傷,可也是因爲他的攔阻,才讓花蒔這樣輕易就逃走,分明……分明剛纔他那細微動作昭示着他是與花蒔認識的……
看着他熟悉卻又冷血的面目,我呆愣在原地,口中乾澀,發不出一個字來。
我的眼裡只有他一顰一笑一怒一喜都帶着妖嬈魅惑之力的臉面,他撩發的動作,他微啓的雙脣,他斜眼掠過我的桃花眼眸,以及那五根青蔥一般細長白皙的手指……
他那殷紅色繡着白梅的衣領微微敞開,露出凸起的鎖骨,以及一枚隱在白皙膚質下若影若現的游龍,那游龍在他行動之時便開始搖曳在骨質間,牢牢的吸引着我的目光。
這是從前他身上不曾有的印記,便是上一次見他的時候,我也不曾見到過,如何現在會突然出現?
“阿顏……”
正凝神盯着那枚游龍看之時,歐陽竹影的喊聲立時將我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回來,身子一怔,擡眼對上慕容衍微眯的雙眼,我抿了抿脣,嚥下一口口水,收回了目光,爾後小跑至歐陽竹影身邊。
許是疼痛折騰的她面色都蒼白了許多,目光移至她受傷的腳脖處,那是捕獸所用的那種帶着類似老鼠夾一般的利器。但顯然比老鼠夾的威力大多了,歐陽竹影的腳裸處已經鮮血淋淋,她自己因體力透支,怎麼都打不開,我試了試,那東西太過堅固,憑我怎麼掰依然無動於衷,我也不好用劍來砍,砍不砍得掉是其一,只怕會傷到她的腳。
正愁眉不展之時,身後的慕容衍突然上了前,他站在我身旁,俯視着我們兩個,莫名嘆了口氣,又嘖了一聲,還未等我開口,他已經蹲了下來,一面推開我,一面道:“記住了,你倆都欠本君一條命,來日本君可要收回來的。”
“啊……”他的話才落,歐陽竹影猛的大喊一聲,爾後只聽得‘咔擦’一聲響,禁錮住她腳脖的捕獸器被慕容衍一把掰開。
慕容衍將捕獸器往一邊丟去,皺着眉頭從袖中抽出一塊錦帕來,有些嫌惡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復又將帕子隨手丟在我們腳邊,有些許不耐煩的說道:“若想離開這裡就趕緊起來,本君好鬼做到底,帶你們出去。”
不知他爲何突然轉了性子,分明那日在陵樂山,他差些就要殺了我的。
像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疑問,慕容衍嘴角一揚,嗤鼻笑道:“你可別誤會,若不是本君有言在先,給了你七日時間送上守靈珠,時候未到,本君可不能讓你死在這裡。”
說罷,也不管我們,徑直往前走,邊走邊提高了聲量道:“還不快跟上!”
見他已經往前行了幾米,我也顧不得在想其他,忙將歐陽竹影扶起,一面摻扶着她,一面問道:“師姐,可還能走嗎?”
歐陽竹影這一傷不輕,就算沒有傷到筋骨,只看流出的血也知道定撕出了好大一個口子,若不及時清理上藥,很容易受到感染。
她微微搖了搖頭,吃力的搭在我肩上,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臉色更是煞白,連着塗抹着脣彩的雙脣亦失了顏色。她極力忍耐着疼痛,只將重力集中在另外一條沒有傷到的腿上,拖着受傷的腿,艱難的跟上慕容衍的步子。
不過行了幾分鐘,她便有些吃不消,撐在我肩上的手都在顫抖。
“那捕獸器上……恐撒了毒,不然,就這一個傷口……我不至於連路都走不了。”歐陽竹影在我耳邊不斷喘息,下一秒,不知是被地上的草絆到了,還是當真沒了力氣,她一下子從我肩頭滑了下去,癱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師姐,師姐……”我驚呼出聲,艱難的蹲下身子,拍着她的臉,試圖讓她清醒過來,可無論怎麼喚她,她都沒了反應,好在,呼吸尚且還很勻稱,只是指尖觸及到她的臉面,頓時像觸電一般收了回來。
她的臉面緋紅,全身發燙,看來真是捕獸器上有毒,也不知這毒要不要緊?
前頭的慕容衍聽見聲響,亦止了步,只是冷眼瞧着,並不打算出手幫忙。
我朝他投去懇求的目光,此刻,也唯有他能幫我了。
“阿衍……”我可憐兮兮的看着他,想到師姐的狀況,想到面前的他不會再像從前一樣飛奔而來保護我,又想起守靈珠不知下落何處,種種千頭萬緒一股腦的冒了出來,饒是想鎮定也鎮定不過來,頓時鼻尖酸楚,眼淚就落了下來。
慕容衍本來有些不耐煩的站在原地,眼見我突然哭了,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靜站了片刻,眼見天際黑的發沉,他終究輕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到了我面前,一把將地上的歐陽竹影撈起,往身上背去,爾後看着還蹲在地上哭泣的我,用腳輕踢了踢我的腳,示意我起來。
我也顧不得去擦眼淚,仰頭抽泣着朝他看去,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還不起來?”
我這纔回了神,頓時破涕爲笑,終究,他還是願意幫我了。
“別動什麼歪心思,我幫你,只不過是看在守靈珠的份上。”
我抱着肚子一手撐着地面,想要用力讓自己站起來,可肚子壓着重心,試了幾次,竟站不起來了。
我拉了拉他的下袍,扁着嘴看着他,“我……我站不起來了,可以……可以拉我一把嗎?”
他嘴角抽動了下,重重嘆了口氣,雖不耐煩,卻還是伸出了右手,只是不看我,只擡眼看向遠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抱怨,“本君今日倒的什麼黴,遇上你們兩個……”
輕觸上他冰冷的手指,還未等我細細感受,他便一用力,將我從地上拉起,爾後迅速抽回了手,又將歐陽竹影往肩上提了提,“走吧。”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覺一笑,不知爲何,眼下看來,即便他還未恢復記憶,可他的心應該還是同從前的慕容衍一樣,細膩又溫柔的。
這一路我只跟在他身側,他抿緊了脣,並不打算說話,我本有許多疑問,只是,一時也不知從哪裡問起,便只好默不作聲。
有了他的帶領,很快便下了山,夕陽已經下沉,金色的餘暉將這個小小的山腳村落包裹住,若不是先前發生了那些事,就這樣看去,倒是一派祥和。
“她腳上的傷口需要馬上處理,眼下你們趕回去怕是來不及了,不如就去山中人家那清理下吧。”
本以爲他送了我們出來之後便撒手不管了,我正想着等會該如何回去,誰知還未等我開口,他倒是先提起了,邊說邊往村裡走去。
這倒怪了,難道他真是良心發現了?
我跟在他身後,一時也弄不清楚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只是眼下歐陽竹影的傷耽擱不得,我便也不多問,只想着怕是要在這裡過一夜了。
如今還未天黑,可好多人家都關了門,敲了幾家都無人來應,就連路上也幾乎看不到人,比起白日裡娶親時候的熱鬧陣仗,眼下的情境着實有些荒涼。
又到了一戶人家,慕容衍示意我去敲門,我輕嘆了一聲上了前,本以爲又是閉門羹,誰知這家的門在我敲門聲落後不久,‘吱呀’一聲開了。
我頓時一喜,擡眼看去,卻是一張熟悉的臉面。
是雙兒。
她顯然也認出了我們,本是開了一條縫的,看到是我後立時將門打開,“小姐姐,你怎麼還沒有走?”
她出來後又看到了我身後的慕容衍,一時有些害怕,縮了縮脖子往我身後躲去。
我忙半蹲着身子將雙兒拉了出來,撫了撫她的頭髮,柔聲道:“雙兒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你看,那位姐姐受了點傷,所以,能不能讓我們進去,在你家清理一下,等她醒過來我們就走?”
雙兒有些狐疑的看了慕容衍一眼,復又將視線轉向慕容衍背上的歐陽竹影,看到她還流着血的腳,雙兒登時眼睛一亮,大呼了一聲,“呀,這是被捕獸器夾了腳嗎?我聽阿媽說,這種捕獸器上撒了淬毒,會讓那些猛獸瞬間倒下,人若是沾了這個毒,怕是要昏睡上好幾日呢。”
果然……
“那你家有解藥嗎?”
雙兒點頭,遂低眉想了想,還未等我開口,她便主動拉了我的手,將門打開,招呼着我們進去,“小姐姐快進來吧。”
雖然知道最好是請示下她阿媽爲好,只是想起之前她阿媽看我們的眼神,再加上村裡瀰漫着的詭異的氣息,恐怕若是等詢問了她阿媽,勢必是不會讓我們進去的,可歐陽竹影的傷要緊,耽誤不得片刻……想到這裡,我當即便不再猶豫,跟在雙兒後頭,跨步進了門。
也就無賴一回吧,恐怕若是一個個尋問,便是到明日也沒人會主動請我們進去,如今湊巧碰到雙兒,就先進去再說,便是之後雙兒的阿媽再來趕,只能死皮賴臉的不走了,再與她賠罪了。
雙兒的阿媽正在後屋餵雞,聽見前屋的響動,邊喊着雙兒的名字邊擦着手走了出來,一見我們,果然臉色頓時不好了。她一把將雙兒拉了過去,又順手拿起掛在門後的擀麪杖,指着我們,哆哆嗦嗦道:“你……你們怎麼進來的?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原來她還以爲是我們硬闖進來的。雙兒着急的想要掙脫開她阿媽的手,張嘴便要解釋,我趕在她開口之前,好生說道:“大姐,您別激動,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我朋友受了傷,被林中的捕獸器給夾到了,聽雙兒說你這裡有解藥,可否幫忙處理下傷口……”
我的話還未說完,那婦人身子一顫,疑惑的打斷道:“你說,你們上了山上的竹林?”
不知她問這話是何意,我點了點頭,她便繼續道:“你們……你們沒有碰上……碰上什麼怪物嗎?”
我轉身朝慕容衍看去,他已將歐陽竹影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這時聽見這話,跨步走了過來,全然不理會我眼中的疑惑之色,也無視婦人臉上的驚恐之色,而是一手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我以爲他要發火,剛要勸阻,誰知他的手一拿開,桌上便多了一沓紅色票票。
“趕緊拿水來,替她清理一下傷口,再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今夜,我們在此借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