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一輛拉載着重物的馬車從驛站裡面出發,然後緩緩的向鄭國公府駛去,此時的街道上除了準備收攤的小吃攤攤主, 空無一人。這個馬車的動靜就顯得額外引人矚目。
“去告訴國公爺, 有東西從驛站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給咱們府上的。”暗暗隱藏在巷子裡的人低聲交談。當馬車走近, 經過他們的藏身之處的時候, 那人發現這輛馬車並沒有人駕馭,更不用說車上有人看護着東西,竟然只有兩匹馬默默的拉着車往前走。
黑夜中馬鼻噴出的白煙伴隨着緩緩的踏步和車輪的滾動聲, 十分清晰。那人空嚥了一口吐沫,決定等馬車走遠再跟上去。
亥時一刻, 馬車準時停在了國公府門前, 鄭國忠帶着手下門客在正門處已經等待多時了。見馬車並無人駕駛, 鄭國忠親自走下臺階拉開車簾,車內確實有重物, 車裡面塞了兩具厚重的楠木棺材。整個車廂滿滿當當的。
“這,國公爺,這人居心叵測,此物不可擅動!”門客上前,這大晚上的給主人家送兩套棺木, 這明顯是在詛咒啊。
鄭國忠擡手阻止門客繼續, 轉過身到了車後, 看見車輪在雪地上留的痕跡, 並沒有將地下的土層壓出來, 看來這也就僅僅是兩副棺木而已。
“扎木渾,把這個馬車給我拆了, 小心裡面的棺木。”扎木渾是一個突厥人,對漢邦的棺材並不忌諱,沉聲應了一聲,便上前,雙手使力,將兩邊的車廂扒開。馬車瞬間解體,卻也沒見兩匹馬受驚,倒也是奇事。
“把棺木打開。”鄭國忠看看那兩匹馬,倒是有些好奇,難道那所謂的重寶是這兩匹寶馬嗎?
棺木打開,裡面空空如也,連個字條都沒有。鄭國忠哈哈大笑“不過是個鼠輩罷了,仗着自己會些江湖上的把戲,把大家弄得緊張不已,真是可笑。”門客吶吶,他們在討論的時候一致同意這件事不簡單,所以才讓國公爺如此興師動衆,現在看來倒是自己等人膽氣不足。
“把這兩副棺木燒了吧,省的那人再用這個嚇唬別人去。”鄭國忠正待回身,就看見一隻飛鏢突兀的紮在了大門上,鏢尾微微顫動,門上還扎着一個紙條。
扎木渾立刻向飛鏢的出發點追去,門客拿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重禮已經交由夫人,先送上盒子兩副,請國公爺查驗。’
門客剛準備說話,就聽見門裡面的腳步聲,大門猛地從後面拉開“國公爺,不好了,有人扔了兩具,不,好多屍體在後院。”
鄭國忠內心一驚,倒是他小看了這人。快步進門,管家拎着前擺在前面帶路。
後院,一院子已經嚇壞的老少甚至當今皇后的母親,鄭夫人都臉色煞白的呆坐在一邊,聽見腳步聲,鄭夫人也不說話,只用手指着牆上掛着的兩具綁在刑架上的屍體。儘管做工精細但是明顯看出的拼接痕跡告訴他們這個屍體不是由一個人組成的,而另一具,四肢軀幹的肉被剔除的乾乾淨淨,唯獨留了整套的內腑,從那發白的顏色和散發的淡淡滷香中,不難想象這個東西到底是怎麼了。而比起旁邊那個更明顯的拼接痕跡讓府中人連自我安慰都不能。
從頭顱上,鄭國公認出了這兩個是給太子的暗衛,但是很明顯這兩個頭就是爲了給他們辨認身份留的。“解下來。”鄭國公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大腦之中一片空白,行動都有些遲緩。
“老爺,”鄭夫人倒是被這一聲給叫醒了一樣“那邊的荷花缸裡,也有。”鄭國忠眼神一變,這人針對他的意思很明顯,甚至手段高深莫測,自己的傢什麼時候能然人帶着屍體來去自如了!
“帶着你們主子回去,沒事就不要出來了。”鄭國忠一瞬間挺直了脊背,無論怎樣,這個家還要靠他來撐。
亥時三刻,一個侍從匆匆敲開太子府的大門。門房看見名帖之後立刻放行,不消兩刻的功夫,太子帶着一個隨從急匆匆的出門,門口馬車已經在等待。
到了國公府門前,太子看看地上的馬車碎片,還有兩匹依舊沒有動地方的拉車馬,面色凝重。
“祖父。”太子上前“出了什麼事?”
“你,派暗衛去做什麼了?”鄭國忠看着太子,眼光中第一次流露出失望。太子一驚,然後看見祖父扔出一張紙。“你好啊,你可真好,你就一點也不在乎你母后的性命嗎!”
太子當即跪地,撿起那張紙細看,竟然是一份招供,他一時間分辨不出真假,因爲那上面寫的和他做的安排八九不離十。“祖父明察,這其中另有緣由,您不妨叫那人出來當面對質。”
鄭國忠慘笑,“對質?你派去的幾個人都讓人大卸八塊給燒熟了,你去和那些骨頭架子對質嗎!”
“怎麼,會。”太子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派去的人竟然一個都沒有活着回來。看看鄭國公,太子臉色陰狠“陳笒絕對沒有這樣的手段。”以自己對陳笒的瞭解,他可能會留着這些人給自己一個反擊,或者,這些人會被他反利用一下。這些年他們不都是這麼做的嗎,怎麼會突然下這樣的狠手。
“那你說是誰的?顧雲悰?惠妃?還是那個和燕王府來往過近的司空翔?”鄭國忠一個個的質問,太子想了想“祖父,或許,是淮南王。”
淮南王也是前朝的人,鄭國公神色變化,要是淮南王的話,那他們家有蠱毒的事只怕瞞不過多長時間,淮南王,留不得。
燕王府,陳笒在院中聽着外面的動靜,夜間疾行而過的夜行者衣玦帶風,倒是顯出了幾分平靜下的慌亂。
“王爺,都弄好了。”鄭伯回來稟報,當他們看着太子進到國公府,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一半,現在,就看鄭國公他們會懷疑上誰了,只要他們懷疑的是燕王府中的人,那主動權就會掌握在他們手上。
“嗯。”陳笒側目“世子好些了嗎?”鄭管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已經好了,世子的解藥,應該是在鳳梧身上。”鄭管家想要幫顧雲悰解釋一二,並不是因爲顧雲悰這個人,而是因爲他看的出顧雲悰在王爺計劃,和心中的重要。
“誰問他了。本王是問軒兒。”陳笒嘴角下垂,顯得不是很高興。鄭管家啊了一下,然後回覆“世子也一切安好。”
“早些休息吧,過幾日就要開印了。”開印了,那些躲了一個年的人,或者說,多熬了一個年的人,也要遭到報應了。陳笒轉身,走到了沁園,自從昨日離開,自己還沒有回來過。
臥室的燈還亮着,陳笒皺眉,推開門,果然看見顧雲悰坐在桌前讀書。“夜間寒冷,你不用回去了。就在本王這裡休息。”
也不看顧雲悰的反應,陳笒將一邊的燭火吹熄,屋子裡瞬間就暗下一半,行動尚可,但是看書是萬萬不能了。顧雲悰愣愣的看着已經脫下外套在榻上休息的燕王,他這是什麼意思?道歉?還是要監視自己?
見不到那人動作,陳笒面衝裡面,輕聲道“你體內的毒,應是懼寒。”整個王府,能夠維持春日溫度的地方也就只有沁園和惠妃所住的地方,便是讓顧雲悰在這裡也無妨。
何況,若是今時今日陳笒還不知道自己的差錯所在,也就不用爭什麼皇位了。
“是。”顧雲悰也想到了,故而在翻閱古書,想要在書中尋得一二,只是現在,顧雲悰輕笑,這燕王還真是和小孩一樣,想來陳七和他相處的時候,也會有這樣耍脾氣的時候吧?
“明日岑老要過來,你可有什麼不方便的,明早便提前收好。”顧雲悰的聲音響起,陳笒這才察覺原來自己已經在後院待了整整一天,未曾得知此事。“鄭管家見此事並非急件,便交給我了,王爺莫怪。”
“無妨。”陳笒閉上眼“便是你分內的事。”
這一夜,兩人各懷心思,卻莫名的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