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金陵是多遠?起義軍會告訴你,他們打了兩年。文人墨客會說從桃樹下出發,順着瓊州的細雨到達逐鹿之處而後趁着江陵白煉進入金陵正好可以看到採蓮女戲水捕魚。前往京城的八百里加急也只需二十日的功夫。
至於從出了京城就開始騎馬前進的陳笒一行,當陳軒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陳笒下意識的回覆,“大約半月的功夫吧。”顧雲悰詫異,“金陵到京城走水路還需二十五日,騎馬更是少說一月,你這半月是怎麼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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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笒回想了一下,嘴角淺笑“往年來往,都是輕身前進,日以繼夜,趕路的時候什麼都是快的。”
“如今你可是清閒了。”顧雲悰點點頭,他們現在到金陵,正當金秋。等到從金陵回京,也到了年下,這時候正是各地官員考評的時候。
“是清閒。”陳笒所說的清閒是指得顧雲悰相助,而不是顧雲悰所指的清閒。一邊的山坡上傳來犬吠,陳軒從他的小馬駒子上躍起,尚不熟練的輕身功夫在山坡上展開,回來的時候,帶着赤霜咬下來的一條手臂。
“人呢?”陳笒將手臂丟到另一邊的懸崖。陳軒笑笑“有世子叔叔的藥粉,死的很乾淨。”
“軒兒小小年紀,心性可嘉。”顧雲悰輕笑,將另一包藥粉扔給陳軒“下次不用將手臂帶回來,直接將藥粉灑在身上。”
陳笒拍拍黑桑,“這是出京後的第一批,以後會越來越多。”說話間到不像是擔心,只是些許的無趣,這些人竟然能被赤霜找到,證明不是正主派來的,只怕是哪家的狗腿子想要邀功,不自量力。
“這些人就算不堪一擊,也總是消耗咱們的。”顧雲悰坐下是一匹棕馬,甚是溫順,耐力也好。“不過我看這赤霜倒是挺樂在其中。”
“赤霜在草原統領狼羣,此番跟了我,這還是頭一次放開了撒野。”三人說話,但是行進都不慢,還未入夜便到了前面的一個小鎮。
尋得一家客棧,陳笒將馬匹交給黑桑,並不讓小二接手。“可有什麼想吃的?”
“尋常茶飯,出門在外沒什麼要求。”顧雲悰晃晃手腕,這已經成了他的小動作了。陳笒挑眉,顧雲悰以前可是挑剔的很來着。
“小二,三間上房,另外備些吃食和浴桶送到房裡。”陳笒從荷包裡拿出碎銀,目光瞥見了賬臺下面的印記,暗自感嘆,想不到這涿州的一家小小客棧,和江湖上的人也有聯繫。將袖箭掩掩拿好鑰匙上樓。
入夜,鳳梧突兀的出現,顧雲悰輕笑“你還真是一天不受點罪就難受。”他卻是沒想到鳳梧的功夫隱藏的這麼好,還是說這一路上他們早就被盯上了?
“公子切莫忘了,要是蠱蟲發作,痛苦的是您自己。”鳳梧收拾好茶具,這套以前顧雲悰專門讓人給他打造的茶具可以裝在行馬的褡褳中。“什麼時候公子不願意飲茶了,鳳梧給您換了酒水來。”
“你就這麼自信這茶中的東西不會被我分辨出來?”摩擦着剛剛沾上茶水的手指,和普通的茶水並無分別,礦石一項是早便被排除在外的,但這茶中究竟是什麼?
“公子的毒術雖精,但是那蠱蟲卻是幾百年間只有朝廷才能保有的。”說完,鳳梧嘴角流下鮮血,但是他面色不變,轉身離去。
“都是些瘋子。”顧雲悰說完輕笑,自己現在又何嘗不是。
次日清晨,陳笒面色凝重,昨天傳來的消息,京中已經有人對宇文他們動手了。看來自己的動作還是要快些。
“父親,昨天有人來軒兒的房間,放了迷煙,檢查了我的左臂。”陳軒坐在馬上,若非那人只是檢查,並沒有殺人,只怕昨晚他就要用毒了。
“無礙。”陳笒盤算着下一站的時候和鍾悌他們聯繫一下,是不是誰家又丟了個年歲相當的孩子。“咱們的腳程要加快了,昨天有消息傳來,京中有人蔘奏宇文昌。”
“嗯。”顧雲悰沉思“參奏只是試探,宇文昌畢竟是你的副將,雖然現在你不在軍中,但是手下的副將把持着他們想插人也插不進去。”
陳笒覺得頗爲好笑“他們要是真的有本事把我的人蔘下去也就罷了,要是沒那個本事,難道我要把人挪開給他們騰地方,他們才能將人放進去不成。”
“便是此理。”顧雲悰想了想“要是騰挪的恰當,人走,勢不滅,他們就算是把人放上去了也沒用,那就會變成一步廢棋。”
“你說的是江湖上的手段,這軍中要是將領更換,就算是再沒勢力的人也會帶着一批親兵,”說了一半,陳笒反應過來,“可行,便是讓他們帶着人過去也只是送羊入虎口,到時候只要假意離間,不僅能讓他們成爲廢棋,還能堵死這條路。”
“徐徐圖之。”顧雲悰心中驚歎,他只是想到將領的更替可以緩和一下那些人的神經,只要稍稍放鬆,他們就會有可趁之機,但是沒想到燕王的想法便是沒有機會也要創造一個機會讓他們抓住對方的腳踝。“只要在你回京前弄好就行。”
“便是我回京後也無礙。”陳笒心念轉動,“我回京後便更方便行事,若我這個做主將的不爲副將說話纔是不恰當。”
“見你思慮,爲何之前顯得頗爲衝動?”若是燕王不是思慮周全的人,他也做不到這步,但是看燕王剛纔的樣子,似乎是對這件事不是那麼看好。甚至可以說他根本就不打算讓參奏的那些人得逞。
“這便是我的缺陷。”陳笒微笑道,“我之前能力低微,背景也是寒酸,在府中若是衝動行事便會招來訓斥,但凡是我的東西,我縱使再有有自信別人搶不去,卻總也失去,終究還是弱者的悲哀。到了現在,我也有些小時候的脾氣,只要再三思索便會想出主意,卻總在當時行事衝動。之前我不受重視,所以時間充裕,但是眼下,或者說這幾年,慢慢的時間會越來越少。”
“這就是你爲什麼要招攬我的原因?”顧雲悰脫口而出,即使兩邊早已明瞭,但是這件事誰也沒有主動說破。
“是。”陳笒點點頭“他說你是天下智絕,我雖不信,但也讓人前去相邀,只是你文淵莊不涉朝堂。故而,便是誰也沒想到,本以爲不會成功的事卻成了。也毀了一個人,一個莊。”將顧雲悰帶歪,隱藏他和陳七的那段私情,是陳笒剛剛想到的,他知道顧雲悰此番固然有幫陳七完成夙願的心思,但是更主要的應是爲了報仇。他要讓陳七這個人的影響淡去是不妥,卻可以讓顧雲悰將這份夙願變成自己的。
“毀去的何止是一個莊。”顧雲悰輕笑,“固然我智絕,但是人生在世又怎能只靠智謀存活。”
“若是癡兒,則連存活的機會都沒有。”陳笒並不認同,卻也沒有完全反駁,燕王不是陳七,他沒有必要和顧雲悰辯出個誰是誰非。
“那陳錚,便是癡兒。”陳軒聽着兩人的話,想到了自己在太子府見到的陳錚。當時那個人還叫陳軒。
“他是被他自己的親父養癡的,倒是可憐。”顧雲悰知曉陳軒的來歷,倒是讓陳笒頗爲詫異“是啊,誰又能想到呢。”想,便是隱藏,顧雲悰抿脣,怎麼燕王竟然沒讓這孩子知道嗎?
見顧雲悰懂了自己的意思,陳笒微笑,心中卻是在回想當年的事有誰會散出去,還是說這段時間有誰將事情透露?怎麼會讓顧雲悰知道。
一路無言,陳笒將消息傳出的時候順便提了一下讓鍾悌查查顧雲悰爲什麼會知道陳軒的事情。
而一直到了秦淮一帶,鍾悌的消息才傳回,得出的結論讓陳笒擰着眉頭看了良久,終究還是燒了。現在再追究本就爲時晚矣,何況,現在陳軒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便是當年沈青的舉動再如何,此時也不必再提。
此時已經是初秋,陳笒一路上收集的東西越多,反饋回去的消息也就越具體,慢慢的,幾個官員開始露出馬腳。
“江州鹽政的事,可是你的手筆?”顧雲悰看着大大方方停在自己胳膊上的鴿子,差點將毒粉掏出,但是想到這時候的鴿子已經不是文淵莊的便住手。
“不錯,”陳笒將鴿子招來,“各地的鹽政都是重中之重,所以先出問題的也是他們。”解下信筒,京中已經將江州的事壓下,意料之中,此時正是他們要換人的時候,怎麼可能讓自己麾下出這種事情。
“但是江州的百姓已經寫好萬民書了。”顧雲悰想想他們離開江州的時候那些在夜間宵禁時刻還在亮起的燈盞,早就有人將江州鹽政的事情報上去,但是效果甚微。
“萬民書,”陳笒冷笑“能交到皇上手上的才叫萬民書。交不上去就是廢紙一張。”
“交上去,還是交不上去,主要是看背後推動的人是誰。”顧雲悰也並非憂國憂民,相反,他對這種攪渾一池水的事情十分熱衷,只是這時候沒了那個心情罷了。
“明日就進了金陵了。”陳笒放走鴿子,將紙條震碎。他知道,到了金陵自己會輕鬆許多。殊不知,到了金陵,對他,對顧雲悰都是一場考驗。
太子府,陳乾看着眼前的外公,“外公,這件事真的和老四沒有關係嗎?”從老四下了金陵,朝堂上就開始有人趁機參奏宇文昌,司空翔,鍾悌等人。而他們這邊剛剛有些起色,就有江州的急報傳來,說是什麼百姓寫好了萬民書,這檔口,偏偏探子傳回來的話說,百姓寫萬民書的時候燕王還沒有到江州,那江州鹽政鬧出來事的時候就應該更早了。
“便是有關係,此時就更動他不得。”鄭國忠咬牙,若非是下面那些所謂降臣的能力淺薄,甚至連陳笒的面都沒有見上,他也不至於派出自己的精衛,沒想到被這個消息給擋在了半路上。就好像一拳打出卻因爲面前突然換人而生生轉彎。“不論如何,現在皇上也盯着那邊呢,要是他現在出點什麼事,得不償失。”
太子拂袖“早知道就在他回京的時候一壺霜花酒給他毒死。”
“你以爲,那壺霜花酒有效?”鄭國忠看着還在天真的太子,微微冷嘲“若不是提前知曉,怎會當即毒發?那霜花冰寒徹骨,加上少許可增加酒中滋味,加多了,卻分外明顯。”
“就算是提前知曉,他爲了害我也是真真的中毒,要是當初的量再大一點,”太子言語間帶着險惡。鄭國忠點點頭,卻也沒有說什麼,其實他知道,經過霜花酒一事之後,要是想在□□飲食上對燕王做些手腳,已經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