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軒的生日是臘月二十七, 離過年沒幾天了。
實在不放心徐萍一個人，安意星期天就直接在家裡睡下，這兩天下班就零零碎碎回租房搬點東西, 螞蟻搬家一樣, 一點點地準備挪窩。反正租金是付到月底, 等日子到了, 她東西也就差不多搬完了。
接到齊伊絡的電話時, 安意正在考慮是先把那隻冰裂紋的花瓶帶回去，還是先把她過冬的毛衣帶回去。
“喂，你好！請問是安意嗎？”
齊伊絡的聲音在電話裡變得要柔媚一些, 安意愣了好一會，直到她提起浩軒這才晃回神來：“嗯, 是我。”
“安意是這樣的, 浩軒明天過生日, 你會來吧！”齊伊絡聲音帶笑，旁邊還有動畫片的片尾曲, 仔細聽了下，她分辨出正是現在孩子們都喜歡的《喜洋洋和灰太狼》。
“齊小姐，我很抱歉，明天恐怕不能去。請代我跟浩軒說聲生日快樂。”她禮貌地回拒，從木地板上爬起來, 直起有些痠軟的腰, 背過手拿捏。
齊伊絡沒想她拒絕得如此直接, 笑了笑, 看看正隨着電視上小人一起扭動的兒子, 眼睛閃着算計的光亮：“我想還是讓浩軒來說吧！畢竟這是浩軒的生日。”
“齊小姐……”安意來不及阻止，就聽齊伊絡在那邊柔柔喊着：“浩軒, 你不是說要請安意姨姨來參加你的生日嗎？過來，自己邀請。”
“來啦，來啦。”
奶聲奶氣的聲音逐漸擴大，隔了幾秒安意聽到齊浩軒甜甜地呼喚：“姐姐！”
“誒。”聽着浩軒的聲音，安意臉上蔓出笑容。
“姐姐，來參加我的生日嘛！人家難得過一次生日。好不好？”浩軒的聲音半是撒嬌半是期待。
安意猶豫着是不是該很堅決地拒絕，他已經在那頭打着滾地折騰起來：“來嘛，來嘛！人家想你了，你都不想人家的。”
小孩子就是這點福利好，不管說什麼再矯情的話到了他們的口裡總顯得那麼可愛。
安意心一軟，耐不住齊浩軒的軟磨硬泡，那一口一個人家，笑得安意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好好好，答應你。我去，我去還不成。”模仿着齊浩軒的語氣，安意笑得分外開心。
“那好，說定了哦！”
安意看不到的電話這一頭，小孩子正偷偷跟在一邊打電話的年輕媽媽比了個“OK”。
齊伊絡瞧見了，鬆了口氣，她就知道家裡這寶貝一出馬，就沒有完不成的任務。
“人都給你約好了，我這個大嫂做到這個份上算是不錯了吧！”她又開始自吹自擂。
男人清冷的聲音很不給面子地道：“結婚證是假的，不具備法律效力。”
“過河拆橋啊你！”齊伊絡怒了，要不是看他將近三十歲的人了好不容易動一次心，她才懶得管這破事。她還沒吼幾句，那邊的人已經把電話掛了。
“姆媽，姐姐要和你說話。”浩軒舉着電話大聲喊着她。
齊伊絡把手機一丟接過話筒，聲音立即變得賢良淑德：“喂。安意你可是答應了浩軒哦，明天一定要準時來。”
“嗯，好的。”安意應聲，“不知道齊小姐……”
“叫我名字吧！要不跟我家小表妹她們一樣叫我伊絡姐。別老是小姐小姐的，聽着彆扭。”
“好，伊絡姐。”安意自自然然改了口，問清楚了齊伊絡家的地址和時間。知道是在家裡慶祝，她暗自鬆了口氣。
“伊絡姐，那就明天見了。”
“嗯嗯，等着你來哦。”
掛斷電話，安意看着給她翻得亂七八糟的櫃子，最後決定把衣服和花瓶一起打包帶走。
第二天，安意特意換了件白色羊絨大衣，圓角領子，下襬稍大，類似於娃娃裝。對着鏡子看了看，整個人感覺一下子回到學生時代。
聽着她笑，徐萍好奇地推開房門，看到她這身忍不住也笑起來：“一大早的，還不去上班，在這裝嫩。”
到了辦公室，葉西西剛好從門口經過，一看安意拉着她轉圈：“唷！安意，今天怎麼打扮得這麼年輕，要去約會啊？”
“哪有。”安意笑着否認，浩軒的生日會，自然不算約會之列。
“我說安意，你有必要弄這麼嫩嗎？和你站一起，我都感覺老了。”小容聽着葉西西的話哇哇哇跑來，抓着安意的手裝可憐扮委屈。
“哎呀！曉婷，你幹嘛？謀殺啊！”
小容還沒裝到半分鐘就叫嚷起來，曉婷懶洋洋地抱胸笑，衝着小容皮笑肉不笑：“給你個教訓，不要在這裡提到老字。”
“就要就要。”小容和曉婷兩個人就像天生的歡喜冤家，總是吵吵鬧鬧，偏又感情最好。
“一大早都不去工作，圍在門口乾什麼？”
一道清冷的聲音，四個人頓時默契地閉嘴，轉過身看着站在大門外的姜蘇芮，異口同聲：“姜經理早！”
“嗯。快到點了，不想春節加班就好好幹活。”由着她們讓開路，姜蘇芮走進來，經過安意的時候，意味深長地朝她笑了下。
由於站的角度剛好，這個笑並沒有被其他人捕捉到，但安意卻清清楚楚看真切了。
若說整個辦公室安意最怕誰，定當是這位公私分明，嚴於律己的姜經理了。平時別說說話，就是她多看自己一眼提下自己的名字，安意心跳都要加速。
更何況這麼一個笑。
安意正琢磨着這笑裡的意思，葉西西已經抓着她的手催促：“快點快點，姜經理髮話了，誰要偷懶，就留着春節加班。”
“葉西西你這是違反勞動法的。”小容不依地半開玩笑。
一天的辦公就在這樣輕鬆和諧的氣氛下展開。
雖然說過年事情多，但每天還是準時準點下班。
一堆人在等着電梯，小容人緣好，拉着幾個人在說哪裡的麻辣香鍋好吃，從底料說到醬料，眉飛色舞，把人都給惹饞了。
大腿突然感覺到震動，安意摸出手機一看名字遲疑了下，不着痕跡地往人少的地方挪動：“喂！”
“在哪？”電話裡那個人的作風倒是沒有什麼改變，簡明直接。
“等電梯。”安意捂着電話，就怕被誰聽到聲音。
“安意，電梯來了，快點。”曉婷邊拉着小容往裡面擠邊招手。
“哦。來了。”安意踏步就要去，便聽程方宇說：“等我，一起下去。”邁出的腳不爭氣地僵了下，再擡頭，電梯已經擠得滿滿當當，連個踩腳的地都沒了。只得揮揮手：“你們先走吧，我等下一臺。”
看着小容她們走了，安意重新拎起手機，餵了兩聲，都不見那邊有人迴應。狐疑着是不是信號問題，另一側的電梯門開了，同時聽到電話裡傳來聲音：“進來。”
不是一個聲音，她聽到的是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
順着聲音看去，站在電梯裡面的男人嘴角含笑，一手插在褲口袋裡，一手晃了晃耳邊的手機。
安意笑笑，有點尷尬：“程總。”
“進來，我們一起去。”放下電話，他把插口袋的手掏出來，摁在“OPEN”鍵上，閒適的姿態，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安意笑着點點頭，就往裡走。
程方宇看她停在門口危險，伸手拉着她手臂帶進來一些，安意不妨他突然動作，腳下重心不穩順着力道撲過去，兩個人結結實實抱在一起。
電梯門緩緩關閉，兩個同時都驚愕住的人沒有注意到從旁邊樓梯下來的灰色人影以及頂上一閃一閃的攝像頭。
“不好意思。”安意首先開口，手撐在男人胸口上，微微用力隔開距離。
程方宇扶着她站穩，看她低頭咬下嘴脣，眼角眉梢染着懊惱，孩子氣十足，不覺彎了下嘴角。
從高層專屬電梯直達下面的停車場，程方宇的黑色小奔在一片車海里一如他的人沉穩大氣。
安意想要往後座走，程方宇已拉開右側的車門，只得硬着頭皮上去。
繞過車頭，程方宇坐進來的時候看她正扳着指頭口裡唸唸有詞。
到時代一個多月，老總的車子前後坐過九次，這也算是難得的殊榮了吧！
安意心想着，餘光瞥見前面崗亭，下意識縮着身子作勢要躲，程方宇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臂。
“做什麼？”
“我……”理由她說不出口，只是目光時不時往前面崗亭瞟。
程方宇會意，臉色沉了沉：“怕讓人看到？”
是疑問句，但語氣是十足肯定。
安意掙開他手臂，嘿嘿笑着，閉口不答。
經過崗亭的時候程方宇故意放慢車速，安意就怕給人看到後亂嚼舌根，看他大有停車的意圖，顧不得別的，伸手去拉衣袖，一臉着急。
程方宇看着她，眼神玩味，腳下猛踩油門，車子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出來。
沒被人看到，安意鬆了口氣，放開男人的衣袖，回頭望去時代大樓已經被甩在身後。
“可以慢一點嗎？”危機過去，安意這才覺得車子速度太快，出口要求。
程方宇點點頭，她撐着座椅調整坐姿，卻在下一秒發現他根本沒有減速的趨勢。
性能優越的車子在車流裡靈活如蛇，轉盤上指針持續攀升。
這人瘋了。安意死死拉住車門扶手，心想。
刺耳的剎車聲尖銳響起，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
安意胡亂拿手去撐，意外地抱住一直手臂，強勁有力地攬着她。從驚嚇裡回神，手腳都在發軟，頭一低鼻子碰到涼涼的布料，接着再一驚，關鍵時刻攬住她的手臂正不偏不倚壓着胸口，強而有力，箍得她有點呼吸不順。
“程總……程方宇，可以鬆手了。”一個眼神過來，她趕緊改口。
程方宇手不動，微微傾身：“你不願意讓人看到我們在一起？”
被他這麼半抱着，安意連稍微動動都覺得艱難，更沒有心思去仔細分辨他的話：“我怕別人說閒話。”
“說什麼閒話？嗯？”
“就是……就是……”她急了，可尋常的話此時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眼一閉，咬着牙說，“我被你潛了。”
密閉的車廂能聽到自個的心跳，不用照鏡子她都能確定自己現在鐵定滿臉漲紅。
“呵！”耳畔響過一聲輕笑，男人緩緩開口說，“不用擔心，這事不可能的。”
隨着他話音落下，安意稍稍安心，卻又聽他說：“我是在追求你。”
“轟”地一聲，火光四濺，恍恍惚惚中，男人已細心地替她繫好安全帶。車子重新啓動，繼續上路。
安意半晌回神，扯着安全帶，心裡哀嚎，爲毛她沒能早看出這是個腹黑又惡劣的臭男人。